朱纵嘿笑一声:“咱们都是杀人无数、满手血腥的恶人,就别整这一出知恩图报的戏码了吧?忠诚,这个词你对一个赌徒说,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我朱纵不是君子,就是个小人。我比不过姜慈的时候,自然只记得住他对我的好。现在嘛,跟朝廷作对,姜慈已是必死无疑了,我干嘛还替他卖命?自然只记得他对我的不好了!” 周娇娥哑然失笑:“你倒是一个坦坦荡荡的真小人。” 朱纵对这番评价,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是自然。这个世界上,男人都爱酒色财气,我自然也不能免俗。我朱纵就是个再低俗不过的寻常人,你爱说我墙头草也好,说我识时务也罢,反正我就是喜欢赌。这回,我已经压下了赌注,那么你呢,周娇娥?” 周娇娥故作惊愕:“呀,奴家竟还有的选么?” 朱纵一本正经点头:“有啊!你可以选择束手就擒,从此跟我。或者不自量力地抵抗,在被打个半死之后,叫在场的弟兄们好好享用大名鼎鼎的梅天王!” 周娇娥的语气越发柔婉,几乎能滴出水来的娇艳:“你说话好粗鲁,奴家怕死啦——在做选择之前,奴家还想再问个问题嘛。” 只是这几句,朱纵就已听得头昏脑胀,一股电流从脊椎蔓延到脚后跟,叫他打了个激灵,再看身边其他人,都也是一副心脏被揉捏酥麻的模样,朱纵不由感慨道:“格老子的,你这娘们是真的骚,好,问吧,全当我可怜你了!只是不能问得太多,我朱纵没什么耐心。” 周娇娥笑吟吟:“这是自然——先前在牧康城中,我竟没能发现朝廷的动向,是你在暗中使劲么?” 朱纵哈哈大笑:“你才发现么?不错,正是我。圣教的天王之尊,有时候还是能拿来做鸡毛令箭的。” 周娇娥轻叹一声:“现在明白也不晚。我只以为最多是堂主来闹腾呢,再过分点,加上教主的两位弟妹,没想到现在居然连圣教的顶梁柱天王也倒戈了,实在是风霜刀剑,态势严峻啊。” 朱纵耐心耗尽,已没了多少兴致:“你既然已经知道答案,就说选择吧。” 周娇娥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放在了斗笠上,她一直在笑,柔媚的声音夹杂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我选……”
第80章 “我选……杀光你们。” 晨光破晓, 温暖的阳光驱散了黑沉的阴云,雨住了,一丝光轻轻打下来, 照在周娇娥的身上。 朱纵先是冷笑,而后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微变, 带着一丝疑窦与警觉,大喊道:“别废话了, 直接杀掉她!” 在武器攻击到周娇娥之前,她摘下了斗笠与面纱。 经历了一夜的暴雨,周娇娥浑身都被淋得湿透, 乌发凌乱,面色苍白, 这本该十分狼狈的姿态,在她展露出面容时,都已从摧残转化为装饰。 凌乱的乌发让她看起来亲切而天真,像刚刚贪玩回家,脸颊上蹭了块脏污的幼童,只叫人觉得可爱;苍白的面色让她又富有一种引人疯狂的楚楚可怜。 她的美已超越了人的理解能力, 甚至达到一种魔性的地步,无论是喜欢娇柔的女人,还是喜欢明艳的女人,只要是喜欢女人的男人,就无法拒绝她。 朱纵从没有见过周娇娥的脸, 但他向来对所有的绝代佳人传说嗤之以鼻, 觉得那都是没见过女人的乡野村夫的臆想,这个世界上, 绝不会有美丽到叫人看了便要发疯的女人,自诩见多识广,因此对周娇娥没有多少戒备之心。 可现在,他看着周娇娥,突然觉得,赌博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而世界上最值得去做的事,只有一件—— 跪在周娇娥面前,对她顶礼膜拜,祈求她投来漫不经心的一瞥,为此,朱纵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低头舔她脚底踩过的路,也是极大的荣幸啊! 啪嗒。 一把刀掉在了地上。 啪嗒、砰、咚…… 在场众人无法握住武器,它们一个接一个跌落在地,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狂热与迷恋的疯癫表情,他们跪下来,把脸贴在地上,颤抖着,憧憬着,渴求着周娇娥的垂怜。 周娇娥只是微笑,她的声音清晰无比地穿透了所有人的心,牢牢地镌刻在他们的大脑之中: “彼此厮杀吧,我只要最后活下去的那个人。” 于是,厮杀开始了。 所有人都开始发疯,他们互相攻击,彼此厮杀,只为了得到周娇娥的垂青。 血肉横飞,惨叫与怒吼齐发,温暖的阳光下,一群人已经变成了一群彼此撕咬的疯狗。 周娇娥站在原地,她周遭十米之内,没有半分血迹,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了她,只有阳光温柔抚摸着周娇娥的脸颊,为那张魔性美丽的面孔增添金粉般动人的晕光。 片刻之后,嘶吼与尖叫渐渐停止,除了朱纵,其余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凄惨死去。 朱纵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脸孔已被划烂,犹如恶鬼般丑陋而可怕。他粗喘着气,紧紧闭着眼,颤抖着喃喃自语: “不对劲,不对劲,不要看她,不能看她……” “朱纵,看着我。” 轻柔而婉转的声音,如情人间的耳语,甜蜜又令人心醉,朱纵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地一点点抬起,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了缓步走近的周娇娥。 鲜血浸湿了他的眼球,周娇娥美丽到令人目眩的面孔越来越近,唇角的微笑仿佛见血封喉的毒,迤逦着恐怖而惊悚的血红色。 朱纵的牙齿不停地打颤,他的心渐渐沉下去,被绝代佳人的美丽毒汁所浸泡。 “你现在已经变得这么丑了,实在好可怜呀。”周娇娥轻叹着,残忍地微笑着,“不如,你就去死吧。毕竟你如此丑陋,实在没有与奴家站在一起的资格呀。” 朱纵颤抖着缓慢地举起手,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 噗呲,刀没入了他的胸膛。 朱纵倒了下去。 一个幽冷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比先前更僵硬一些: “是、媚、术?” 周娇娥嫣然一笑,回身捡起了斗笠面纱,重新严严实实地遮住了自己:“大家都说我不会武功,但其实我会。只不过,我的武功很奇特。这个世间,几乎没有人能抗拒欲望的诱惑,只要是人,就有情|欲,是不是?” ——她从小修习一种很奇特的武功,虽然这种武功从外表看不出来,也不能有任何增强自身力量的功效,却可以勾起人内心的欲望,从而操纵它,蹂躏众生。 年轻时,周娇娥的武功没有修炼到家,有些人挣脱了她的操控,要把她活活烧死。现在,她的武功越来越深,也越来越能把控、玩弄人心。 拥有如此奇特的武功,周娇娥岂不是世界上最适合负责情报工作的人? 周娇娥回想起几年前的过去,那时候,她脚下的火已经燃烧起来,裙角与足尖被燎得剧痛,抬头望着天时,看见了一个提溜着死人脑袋,运起轻功经过,如飞鸟般的姜慈。 姜慈降下来,饶有兴致地问:“好厉害的媚术,我都晃了神。你要不要做我的下属,从此为了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愿意,我便救你,若不愿,我看着你死,也是一件乐事。” 被烟呛得嗓子沙哑,涕泪横流的周娇娥,强忍着双脚灼烧的剧痛,嘶吼道:“我愿意!我不想死!你若是救了我的命,从此就是我的恩人,我愿为你效死!!” 姜慈哈哈一笑,向那些要杀她的人随手打了几掌,救下了周娇娥。 除了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其他人都被姜慈打死了。 周娇娥便把那人救活,叫他做了自己的车夫。 她救人绝非是因为仁慈,而是因为仇恨——她要原本想杀死自己的人,跪在她的脚下,活得像蛆虫一样卑贱痛苦! 周娇娥向来言而有信。 她说要向姜慈报恩,拼了命也要报;她说要别人生不如死,悲惨至极,再困难也要做到! “贺堂主,现在叛徒已经杀死,我还要你去替我做一件事。” 周娇娥缓缓道:“去圣教,找到居浩渺,叫他以最快的速度来此会面。若他伤重难受,不便行动,你便强行把他驮着带走!” 贺璞玉缓缓道:“我、懂、了。” 他的声音终于消失,周娇娥也终于可以稍微松一口气。 周娇娥缓步走入沾满血腥的屋子,裙角扫过一具具死尸,已被沾染暗红之色,犹如鲜花一般,在她行动之间,徐徐绽放,美轮美奂。 …… 姜晞睡得昏沉,不知过了多久,才慢慢醒来。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姜慈宽阔而温暖的怀抱之中,想必已经睡过了白日,来到了夜晚。 四周浮雕石壁环绕着两人,太过疲倦,昏睡过去时没有注意,此刻姜晞才意识到,他躺着的那一面,也雕刻着极其清晰精美的图案,凹凸起伏,睡起来远不如姜慈的怀抱柔软舒适。 姜晞喉咙有些干渴,腹中同样饥饿,姜慈手指轻轻摩挲着他苍白的脸颊,目光炽热而专注:“醒了?感觉如何?” “还好。”姜晞简短地说,声音却因缺水而稍显沙哑。 姜慈也意识到他此刻其实不很好,只是因为姜慈有内力,比姜晞能忍耐得多,才不觉得多么不舒服。他点点头:“我们一起找一找,这地方绝对有其他出口,否则在水下的机关,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让我们可以毫不费力地呼吸。” 姜晞有点迟疑:“我们来找?……我们找得到么?” 姜慈倒是很有信心:“外头的机关便是粗浅无比的式样,想必这里头的也不可能多复杂,一定找得到!” 姜晞被他感染,跟着姜慈一起察看周遭环境。 仔细看去,前后左右上下六面石壁的浮雕似乎都意有所指,姜慈看了满面困惑,姜晞仔细看完,却是若有所思,道:“我似乎知道这些浮雕的意思了……它们都是佛家的典故。” 姜慈挑起眉梢:“喔?” 第一面描绘着一条长而宽阔的大河,河水飞溅,桥梁也被打湿。一个和尚怀中抱着一个美丽动人,身穿丝绸衣裳的女子,正大跨步朝河对岸走去,免于让女子的衣裙被水打湿。和尚的身后站着一个普通人打扮的男人,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女子。 姜晞道:“这故事讲了和尚抱着女人过河,女人走后,男人问他为什么抱女人,和尚说:‘我早就把她放下了,你还抱着吗?’讲的是人心中没有欲望,就不会执着于外物。” 姜慈嘀咕:“那和尚也许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呢。” 第二面描绘着四个衣着华美的女人,站在一个富商打扮的男人面前,男人抓着很大的包裹,看上去要离开家出去远行。四个女人,一个面色冷淡又站得最远,一个满脸嫌恶之色,一个手中拿着金元宝,一个温柔含笑着走向了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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