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屈冷笑:“你跟着姜慈做牛做马,死心塌地,被他抛弃,还不肯说出半点他的位置踪迹,果然是一条没心肝的贱狗!” 姜晞淡淡道:“有时候,做一条狗,比做一个人舒服多了……至少,狗不会因为家人之间的伦理与道德而痛苦至极,不是么?” 话说到这里,双方都已无话可说。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几个手持弩箭,带着猎犬的朝廷中人匆忙赶来。 他们手里牵着的猎犬,嗅见血腥味,已是兴奋不已,流着涎水,“汪汪”狂吠,猩红的眼睛盯住姜晞,张开血盆大口,猛扑了上去!
第74章 姜晞闭上了眼, 他几乎感受到恶犬口鼻之中臭热的腥气。 终于可以休息了…… 姜晞等待着短暂疼痛之后的宁静。 但他没有等到。 只听见一声呜咽般的哀嚎,血腥味扑鼻,几滴温热的血溅在自己的脸上。 姜晞慢慢睁眼, 看见李不屈一掌一个,把扑来的三条恶犬尽数诛杀。 李不屈死死盯着姜晞,一字一顿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是谁告诉你的?姜慈?是了, 一个魔头,总能知道旁人不知道的事情。” 姜晞略微一怔, 紧跟着意识到为何李不屈不肯让他被恶犬啃咬吞噬了——方才姜晞为了故意刺激李不屈,透露出他知晓了某些极其隐秘的事情。 但是,按照常理, 姜晞是绝不可能知晓的。 李不屈因此心生疑惑,虽然勃然大怒, 却也自圆其说,编撰了一个理由,并说服了自己。 ……失策了,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受伤过重,他的大脑也转不动了, 竟然犯下这等可笑的错误。 姜晞没有如愿获得死亡的宁静,心里轻轻叹息。 此刻,他已懒得再说更多,只是冷漠地斜睨李不屈,无论是谁看了, 都会知道, 他是绝不会再说什么话的。 李不屈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你想死是不是?现在,我不但不会杀你, 更不会叫别人杀你。我要把你带到姜慈面前,在他眼前一刀刀活剐了你!” 姜晞垂着眼,一声不吭。 李不屈将他抓起,就要离开,旁边传来了携带恶犬的朝廷中人的话语:“且慢,李盟主,刘公公说了,这件事要我们一起携手同心去做,您怎么不但杀了我们的猎犬,还要一个人走?” 李不屈骤然回头,双眼中射出冰冷的光,定定看了说话那人几秒,忽然问道:“你这辈子是不是犯下过什么罪孽?” 那人一愣,尚未反应过来,李不屈已一掌拍出,正中此人胸口,将他活活打死。 旁人皆是哗然,李不屈自言自语道:“既然你有罪孽,你就该死。你死了,我的孽才会轻一点……还不够,杀了姜慈,只有杀了他,我的孽才能偿清!” 姜晞漠然旁观,心中知晓,李不屈已经彻底疯了,逻辑与思维已经与常人迥异,甚至显得有些癫狂恐怖。 此刻的李不屈,恐怕已经将杀死姜慈与赎罪挂钩,谁若要阻止他,他便会发狂。 同样的,只要能更容易杀死姜慈,李不屈愿意做任何肮脏可怕的事情! 姜慈在李不屈的心中,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无所不能,又罪恶滔天的标杆。 姜晞已经成为了杀死姜慈的砝码之一。 李不屈带着姜晞,运起轻功,穿梭在树林之中,寻找姜慈的踪迹,发现种种痕迹之后,越追越紧。 姜晞哪怕是如今的状态,也能看出,李玉宸对于躲避与扫尾的工作,做得实在很差劲。 李不屈一边追踪,一边手动替李玉宸抹去痕迹,喃喃道:“为何姜慈如此疏忽?是了,这是上天给了我寻找姜慈的机会,叫我有抓住他的力量,我绝不能辜负……” 李不屈的眼中闪烁着猩红而冰冷的光,他脚程极快,又过两盏茶的时间,穿越大半个树林,顺着山丘向上攀升,来到了一处悬崖边。 悬崖的另一侧,正站着一个喘息的人。 眉目英俊而阴骘,小麦色皮肤,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下来,衣衫不整,浑身浮灰,眼神恍惚空洞,似乎一直在不住地颤抖,口中不断喃喃自语: “停下,不要抛下姜晞……不行,他害了我娘,他死了我才高兴……你若敢伤害姜晞,我杀你全家,不不,这是你愿意的,我要掀了你爹娘的坟……走开!之前我们说好了的,替我杀了李不屈,不然我们就一直这样好了……” 话语一时冰冷暴怒,一时委屈怨恨,语气腔调截然不同,仿佛有两个人正在一具身体之中彼此攻击憎恨,互相争执缠斗。 姜晞望着姜慈,忽然有些明白,当初少年姜慈看着发疯的姜涟是什么心情了。 天空碧蓝如一块无暇宝玉,没有一丝云彩的遮掩。 悬崖之上,李不屈遥望对面的姜慈,神情激动起来,花白鬓发在风中飞扬,嘶声道:“姜慈,快,我们快来彼此厮杀吧!” 姜晞已有些头晕目眩。 他突然意识到,姜慈和李不屈似乎都疯了……一个是圣教教主,一个是武林盟主,整个江湖,居然是被这样的两个人所瓜分的。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李玉宸抬起头,望向李不屈,又扫了一眼他手中奄奄一息的姜晞,突然扭头便跑。 “姜——慈——!!!” 李不屈愣怔之后便是滔天的愤怒,他狂吼一声,猛然抬手,姜晞被他直接抛向了两处悬崖之间的深涧。 姜晞向下坠落。 刚刚跑了几步的李玉宸,忽然浑身一颤,骤然回首,毫不犹豫地朝下飞扑过去,身形轻盈地落在崖壁上,一手抠紧岩石缝隙,另手甩出一条就地取材的藤蔓。 藤蔓勾住了姜晞的腰,遏制了他的下坠趋势。 姜晞腰间一痛,五脏六腑都因承受体重而发闷,他安静地蜷曲成一团,齿缝之间再次溢出鲜血。 姜慈正欲把姜晞往上拉拽,就感到恶风袭来,李不屈同样不顾生死,竟也扑向了姜慈所在的崖壁位置,一掌击来! “李不屈,你这个疯子!” 姜慈咬牙切齿,他此刻一手抓住岩壁,一手抓着姜晞的命,只能以腿功迎敌,与李不屈在一瞬间,闪电般连过二十七招,招招致命,次次凶险。 最后,姜慈一脚踢中李不屈侧腹,李不屈也一掌击中姜慈的肩头,随着骨骼断裂之声,两人几乎同时呕血。 李不屈的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朝下跌落,但在坠落之际,他毫不犹豫地出手,扯断了拉拽姜晞的藤蔓。 “姜晞,不……!李不屈!我一定杀了你,我要拧断你的头、打断你浑身每一块骨头,把你折磨致死!!!” 姜慈眼白充血,发出狂怒的嘶吼,松开抓紧岩壁的手指,再次纵身扑下,勉强握住断裂藤蔓的一端。 “呃……” 姜晞的身子朝下骤然坠了一段距离,再次停滞,他的视线已经模糊,胸腹处疼痛无比,连喘息也已微不可查。 “来吧,姜慈,我们两个人,只能有一个活下来!你注定会比你父亲更凄惨!因为他没有弱点,你却有致命的弱点!” 李不屈狂笑,他借助姜慈下扑的机会,足尖在岩壁上一踏,整个人合身袭来,以掌成爪,如狂风暴雨般向姜慈头脸胸腹处撕抓而来。 姜慈曲起膝盖,拼着挨了几爪,重重砸进李不屈的腹部,巨大的力量将须发花白的老人,朝远离姜晞位置的右下方砸去。 李不屈伸手抓住岩壁,手指翻裂,鲜血淋漓,身形略微停滞,他呕出的鲜血已经把前襟与胡须染红,一双猩红的眼却依然死死盯着姜慈。 “你会下来的,因为你放不下这条对你忠心耿耿的狗!” 他另手抓住自己断裂的指甲,以暗器手法射向姜晞,在姜慈拼尽全力把藤蔓往上拉拽的那一刻,指甲再次切断藤蔓,姜晞的身形再次坠落。 “李不屈,我杀了你,我杀了你啊啊啊——!!” 姜慈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乱发如狮鬃,嘶吼如虎啸,鲜血淋漓,狼狈不堪。 他正如李不屈所说,松开手指,第二次朝深涧中扑下。 藤蔓过短,已经没法抓握,姜慈只好以一条手臂死死搂住姜晞,另手再次抓住岩壁。 姜晞已完全失去意识,微弱的呼吸仿佛风中烛火,随时可能熄灭。 姜慈抓握岩壁的手心已经绽裂,抠按石缝的手指也摩擦到几乎露出白骨。 李不屈哈哈大笑,笑声快意至极,飞鸟也因此被震动,在天空惊慌翱翔,他语气中夹杂巨大的悲愤与绝望: “对,就像这样,哪怕这痛苦不及我的十分之一,你也要陪我一起,痛彻心扉!” 李不屈在坠落之中,完全没有像姜慈那般,去抓握身侧岩壁的念头,他只是拼尽全力翻转身体,用最后的力气,凶狠无比地朝姜晞的后背印下一掌。 他要姜晞死在姜慈的面前,折磨姜慈的心。 正如李不屈自己的心,痛苦得几乎被煎熬成灰一般! “不不不,不!” 姜慈的大脑一片空白,这一刻,他本能地放弃了求生,抱紧姜晞,蜷曲着身体将他牢牢护住。 李不屈的含恨一掌,印在了姜慈的脊背。 肩胛骨一寸寸碎裂,血肉模糊的剧痛裹挟而来,姜慈咬紧牙关,忍住了喉咙口的腥甜。 他们三人,终于在无休止的彼此攻击中,落入了深涧的底部。 阴影似浓墨,偶尔几声鸟叫凄凉而悠长。 深涧之下有一个巨大的水潭。 寒意似永不化解的冰霜,凝结于深碧色的水潭,叫每个坠入其间的人,都冷如骨髓。 随着噗通声响,三人依次落水。 鲜血如翡翠上一点令人难堪的瑕疵,缓缓蔓延开来……
第75章 姜慈第一时间把姜晞推上了岸。 湿漉漉的姜晞气若游丝, 蜷曲着躺在深潭边冰冷彻骨的青石上,浑身本能地轻轻打颤。 李不屈抓住机会,在水下向姜慈击出一掌。 姜慈略微侧身, 以方才受伤的肩膀抗下这掌,内息穿透皮肉,在骨骼上震荡出皮开肉绽的剜心之痛。 这下子, 姜慈彻底没了桎梏,他才终于在水中转回身形, 乌黑发丝如海藻般浮荡,双眼之中闪动着猩红色的血光,如一只凶狠的猛兽, 毫不犹豫地朝李不屈扑了上去。 比起苍老的李不屈,姜慈虽然受伤流血, 却体魄强健。 两人在水中撕扯,你一拳,我一掌,你一脚,我一肘,在肺部氧气耗尽之前, 在滞涩力极大的水中,开始了你死我活的搏杀。 原本平静无波的深潭,不停冒出细碎的气泡,水波有规律地激荡起来,时而卷曲旋转, 时而喷薄飞溅, 仿佛水下有一条巨大的远古鱼兽,正在翻腾逐浪。 仿佛癞斑於痕一样的暗色血迹在不断上涌, 随着冰冷潭水的激荡而扩散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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