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姜晞明白了姜慈的意思。 ——百禄门隐藏极深、一经出世便已遍布整个江湖,还能驱使江湖上以独行侠著称的正派侠士燕渡,替他们杀人…… 紫霄阁与点霜阁的嫌疑虽大,里头的消息却不会一星半点都不被老对手圣教耳闻。 当今朝廷,反而最可能是“百禄门”背后的靠山! 宁肯错杀,绝不放过! 姜晞垂下眼:“请教主放心,我必定仔细查探,绝不……” “嘘。” 姜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又去亲吻他的嘴唇,狂乱的吻吞掉了姜晞剩余的半截话,含混询问: “重复一遍,我之前对你说了什么?” 姜晞沉默几秒。 等姜慈的脸稍微移开些,才回答道:“自身安全为上。若实在调查不出,也不必硬钻牛角尖。限时半个月,最晚到八月上旬。那时候,无论我是否调查出什么,都要回到教主的身边。” 姜慈心情愉悦地笑了,也许是因为姜晞一直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听明白了?” 姜晞点头。 “听明白了,就脱衣服吧。” 姜慈指了指床铺的位置,压低了声音,“你就要走了,我闭关修习《多情忘心大法》,你追寻‘百禄门’的踪迹——我们要分别几乎一个月,难道不值得多亲热亲热?” 于是姜晞很配合地脱了衣服,躺在了床铺上。 今晚,是个不眠夜。 …… 姜晞的回忆就此中断。 ——在那之后,他来到了博安城的周围,并没有直接进城,而是小心观察着燕渡的踪迹,预估时间差不多了,才找准时机进入博安城。 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姜晞在不停地准备着,借助一切可以借助的力量,筹谋思忖,如同一个小心翼翼的棋手,斟酌自己的每一步棋子,并在脑海中勾勒出未来的脉络。 这样看来,反而像是姜晞的到来比燕渡更晚。 也更像一个“巧合”。 姜晞没有打算易容改面,他这一次需要用到自己的脸,因为他曾经确实与燕渡有一面之缘,为对方煮了一碗肉汤。 那一次是纯粹的巧合,因此,常人的本能便会再次将巧合联系在这一次的碰面。 姜晞打算凭借此次行动,摸清燕渡心中百禄门的线索。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 第一步,取信于燕渡。 第二步,让燕渡透露出百禄门的消息。 第三步,判断百禄门是否与当今朝廷有关。 第四步,将信息传回给教主。 后两步比较简单,困难的是前两步。 因为燕渡绝非是个蠢人,也不是个嘴巴很松的莽夫,他武功高强,说一不二,轻功卓绝,让姜晞不能确凿地肯定,自己可以压制住他,强迫燕渡说出情报。 姜晞可以肯定,哪怕他刻意引起燕渡的注意,投其所好地帮忙,燕渡发问的每一句话却都好像在玩笑,又好像别有深意。 燕渡没有相信姜晞。 现在被压力逼迫神经的燕渡,岂非是最谨慎小心的状态? ——非也。 在某种条件下,一个人若是处于小心谨慎的状态,反而更容易信任他人。 要怀柔,要缓慢,要用圣教的人脉和暗中的阴狠手段,要用自己这张与燕渡有一面之缘的脸,夺取燕渡的信任。 姜晞会不择手段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作为一个生活在黑暗之中,卑贱如蝼蚁,性命毫无价值的曾经的暗卫,姜晞已习惯了押上一切来达成教主的命令。
第38章 燕渡在黑暗中穿梭。 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姜晞恰逢其时出现的疑惑与警觉, 但无论如何,姜晞对他而言都只是此行的过客,他真正的目的与姜晞毫无关系。 燕渡此行, 看似是为了打击一伙儿贩人的恶徒,实则另有目的。 但他天性不愿眼睁睁看着贩人的恶贼团伙在自己眼前嚣张,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采生折割, 凄惨度日,无论如何都要管上一管。 燕渡不是个非常工于心计的人——在当今江湖之上, 但凡武功高强之人,基本都不能心思复杂、九曲回肠,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若想深耕于武学,就无法琢磨于人心, 若想琢磨于人心,武功便很难练得好。 他的办事法子只有一样,也一直都是这一样。 ——杀! 杀个血流成河、杀个人头滚滚,杀到所有的贩人恶徒都死无葬身之地,此事才能终了! 从牧康城一路辗转至博安城,他已不知杀了多少贩人的恶贼! 燕渡眸子里含着极深的煞气, 按照白日里两个闲汉口中的说辞,悄然摸到了一条黑暗之中极其显眼、每家每户都挂着红灯笼的小巷。 燕渡的轻功极佳,却并非是轻盈无声的路数,而是大开大合、迅捷至极,他每跨出一步, 身影都仿佛泼了水的墨化一般模糊, 而后人已到了数尺之外。 哪怕燕渡跟路上的行人擦肩而过,旁人也只会觉得, 今日的风大了些。 他每一步都踩在门户与门户之间黑暗的缝隙之中,这里遍布着肮脏的秽物、冲天的臭气,与廉价的脂粉味道混合成令人不快的反胃气息。 燕渡讨厌青楼,更讨厌暗巷,他并非讨厌里面的人,而是讨厌允许这一切出现的、青楼暗巷背后的组织与官府。 在这里,所有人都是凄惨的,可燕渡救不了她们。 胸中一口恶气愈发浓厚,几欲成噬人之态,燕渡的表情异常森冷,这幅模样若是给他救过的人看见,想必会骇然欲绝,难以想象这是印象中爱说笑玩闹、脸皮厚爱占别人小便宜的“笑口常开”燕大侠。 在燕渡“走”到第九步的时候,已经快要来到巷子的尽头。 他终于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燕渡的手指摁住墙壁上几个不起眼的细微凸起,身子如壁虎般攀上了屋顶,低低俯下身,运足了耳力,倾听其中的声音。 里面的人正在办事,听响动足有三个人,门口照例站着两个哈欠连天的闲汉,悄悄地彼此抱怨着: “又叫了两个姐儿……这狗东西的家伙事儿就没歇过,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立得起来么?” “嘘,少废话,叫老大听见,剥了你的皮蒙做鼓,拿你的骨头当骨锤!” 燕渡闻言,心中杀意更炽,他知道这样粗鄙下流的闲汉是不会随口说出这样精准的惩罚的,必定是有人惹怒了“老大”,真的被做成了器具。 此刻,他已再不能忍耐,手指抓下两块瓦片,砸碎在两个闲汉的脑壳上,待两人一声不吭地倒下去之时,身子已如一块磐石般骤然砸碎屋顶,直直落在床铺上,那干活的男人身上! 男人惨叫一声,脊椎断裂,内脏已从上下两张口中挤出,旁边两个光着身子的女人虽然没有伤到分毫,却是肝胆俱裂,骇得呆若木鸡,不能言语。 燕渡赤红着眼,抓住男人的头发,拽下尸体的脑袋,仔细看了看那张丑恶的面孔,并非如自己脑海中的形象,而是全然陌生的脸。 ——坏了,进圈套了! 燕渡心中一沉,丢弃头颅,纵身朝上跃去,这一切行动都快若雷霆,但有一样东西比他动得更快,那便是一道从左侧女子口中射出的暗器! 这两个女子的确没有武功,但有些时候,没有武功的人也可以杀人! 一簇簇乌黑的毒针如漫天花雨般飙射,碧惨惨的光照亮了粉刷雪白的内墙,柔软的丝绸撕裂粉碎,在一片片粉红色如暴雨的布片之中,燕渡的身子如陀螺般旋转。 漫天的毒针被他周身气劲撕扯拉拽,偏离了原本的轨迹,反而朝四面八方射去。 射出毒针的女子人已软软倒了下去,口含剧毒暗器,必死无疑,幕后之人叫女人用她的命来针对燕渡。 燕渡已跃出了屋顶的破洞,正在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阶段,巷子对面挂着红灯笼,看似平平无奇的屋子,窗口突然打开。 贩人的老大,江湖诨号“蛇头”的男人,狞笑着对燕渡举起了手中的弩。 弩箭乃是朝廷看管格外严苛的东西,百步之内能洞穿树木,瞬发数枚箭矢,只是需要特制的箭头与提前瞄准,若是在官员的家中搜出十个以上的弩,全家都要抄家灭祖! “蛇头”能拿到这东西,可见其背景绝不寻常,还半个手下都不带,一个人躲到近在咫尺的对面,悄无声息地屏息等待,只为此时此刻,给燕渡致命一击。 燕渡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这一路上,他听了太多“蛇头”下属对“蛇头”不着痕迹的贬低之语,情真意切的抱怨之话,还有着重强调的“极重女色,每日必与女子欢好”之言。 这些都在不着痕迹、潜移默化地在燕渡的脑海中根植了一个念头——“蛇头”此人其实不足为惧。 一路上的杀戮实在太顺利,以至于燕渡此刻终于栽了个大跟头! “蛇头”的手已扣下了弩机。 嗡嗡嗡! 弓弦震颤,特地做出弯钩形状的精铁箭头本沉重无比,此刻却被巨大的力量推动,一连三发箭矢,皆都射向空中腾挪的燕渡。 燕渡深吸一口气,一拳打向身下瓦片,拳头迸裂出血,手指骨骼断裂,但也借助反震之力陡然倒翻身形,如倒挂金钩一般,抬脚踢向两枚箭矢,随着咔嚓两声,箭矢已被凌空踢成两截。 第三支箭矢扑面而来,燕渡拼命扭转身形,箭矢擦过他的侧腹,带出一股飚飞的鲜血。 燕渡用几根手指的代价,换取了自身不被弩箭射中。 但他的身子已控制不住重心,狠狠地摔在屋顶上,伴随着瓦片碎裂的密密麻麻声响,燕渡翻滚着跌落在狭窄的缝隙之中。 点点血痕犹如刺目的朱笔,在墙壁与屋顶上勾画。 “蛇头”已捕捉不到燕渡的身形,不过无妨,因为此时此刻,他拖延住了燕渡,让自己的下属有时间冲过来围拢住这里,挖地三尺地搜寻燕渡的身影。 “欢喜门”的大侠啊,那是泥里打滚的下三滥们这辈子衣角都摸不到的存在,尤其是燕渡这样威名赫赫的高人,此番却中了“蛇头”的奸计,若是能将燕渡诛杀,恐怕“蛇头”自此之后,在江湖上便大大地出名了! “嘿嘿……呵呵呵……”“蛇头”越想越开心,忍不住笑出一口黄黑的烂牙。 步步为营、如履薄冰,死了几百个得力的下属,被捣毁了七、八个堆着人牲的窝点,从一个城追赶着撵到了另一个城,像下水道里的老鼠似的东躲西藏,“蛇头”与燕渡早已是弥天大仇,彼此不死不休了! 杀了燕渡!杀了他! “蛇头”呼哧喘着粗气,只感觉此刻身心无比舒畅,快活至极。 门户洞开,一群下属呼啦啦挤进屋子里,对着“蛇头”七嘴八舌地关怀起来,“蛇头”大刺刺坐在椅子上,吼道:“去!给我找两个……不,四个女人来!今晚老子要玩个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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