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真的吗?”他甚至怀疑这只是皇帝的计策。 静和公主是先帝爱将之女。 当年那位战功赫赫的大将军又一次为晟璟带来了一场大捷,他自己却在胜利到来的前夕亡于异乡,留下幼女孤苦无依,先帝心中不忍,故亲封大将军之女为公主,赐封号“静和”,留于宫中抚养。 “静和自幼便与你母亲关系要好,朕与你母亲成婚很早,那时,静和还未出嫁,常邀你母亲一同出门游玩,朕便让怀止在她们身后护卫,怀止曾是朕最信任的人,朕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敢对静和动心思,等朕发现的时候静和已经怀孕了。” “朕很生气,但静和哀求朕不要杀怀止,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先皇,若是先皇知道了,怀止会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可能留下。” “朕那时还年轻,一时心软便答应了。” 皇帝眉目间满是戾气,说到此处,停顿了许久,他是在想后面发生的那些事,若他当时没有纵容静和,静和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陆云朝观皇帝神色,并不敢出言打扰,但他心中不由猜测,在那之后必然还有变故,否则,静和公主的孩子怎会沦为暗卫,就算他的身份不能公之于众,他们也必不会让他为人奴仆。 皇帝略去了中间种种坎坷,只说:“静和生产的时候是难产,她在产房里折腾了一天一夜,拼了命,最后生下的竟是个死婴。” 陆云朝心头一颤,深觉不忍。 随即又察觉出了诡异之处,“那……阿七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时,朕将那具死婴交给了肖越天,让他务必处理干净,不能被任何人发现,那之后,朕就没有再过问那件事了。” “那日在碧心亭见到阿七,朕也很惊讶,他与怀止实在是太像了,年纪也相符。” “后来,朕问了肖越天,他说当年他在埋那孩子前,忽然听到了啼哭声,正是手中婴孩发出的,他检查过后发现孩子一切正常,可这才是最不正常之处,静和生下的的确就是一个死婴,替静和接生的稳婆很有经验,不会看错,更不敢骗朕,况且,一开始朕将孩子交给肖越天时,他也检查过。” “他说那事过于诡异,他心生怜悯,怕将那事说出去,孩子会被当做妖魔转生,仍然难逃一死,便偷偷将孩子留了下来。” 皇帝说完这一切,有些涣散的视线重新凝聚起来,扫过身侧的陆云朝,却见他一副心事重重地模样。 “你在想什么?”皇帝出言问道。 陆云朝惊了一下,才意识到皇帝的故事已经讲完了。 那确实是件离奇的事,而在江寒酥身上还存在着另一件同样离奇的事,听着皇帝的述说,陆云朝忽然想起之前江寒酥两次蛊毒发作时说的话,那些话太诡异了。 就好像通晓了未来之事一样,而且还是凶煞的未来。 “没什么,此事确实有些诡异,不过阿七他并没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陆云朝下意识地就隐瞒了他心中所想之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件事。 “父皇告诉阿七他的身世,是想让他知道他是大将军的后人。” “没错,朕要让他知道他身上流的是谁的血,令他不敢辱没门楣。” 陆云朝听着皇帝霸道的言辞,心里有种很难受的感觉,这一切对江寒酥都很不公平,他从未蒙受家族的恩惠,生来便过着阴暗低贱的日子,却被逼迫以命为家族尽忠。 阿七,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62章 敢赴生死慰衷心(七) 夜晚, 昏暗的石室中,江寒酥睁开了眼睛。 他的耳边是几人交错的呼吸声。 他轻轻支起身体,左右看了看, 墙壁上一盏蜡烛发出的昏黄的光,让他看清了周围几人皆已闭目入睡。 他不再等待, 立即起身, 按下机关,打开了石室的门,走了出去。 一直走过长廊, 走上石阶,打开地面的入口。 江寒酥走出了那座院落,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下。 晚饭的时候,江寒酥在同屋休息的看管的饭菜中加了一些助眠的草药, 可以确保他们沉睡一整晚。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江寒酥没有动贺广的饭菜。 琉琼王的寝室外,江寒酥躲过值守的侍卫,从窗户跃进室内。 他看见有两名侍女睡在琉琼王的床榻下, 他知道这些守夜的侍女睡眠很浅,因此并没有靠近。 寝室的南侧木架上放置着一鼎香炉, 香料在里面燃烧着, 散发出微甜的香气。 江寒酥轻轻揭开炉顶的盖子, 从中取出了一点香料, 包在事先准备好的纸里。 被翻动过的香料散发出更浓郁的香气,守夜的侍女鼻翼抽动了一下,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室内一切正常,她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琉琼王, 只见王安睡塌上,她放下心来,又睡了过去。 寝宫后院的花丛中有一片阴影,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是有一个人藏匿其中。 江寒酥悄无声息地在后院转了一圈,时不时伸手扒开草木。 他记得上次来这里时,他在室内透过窗户看见后院有名婢女支了个炉子在熬药。 月光照在他冷俊的脸上,他的眉宇间分明呈现出些许沉郁。 目前的局势,容不得半点差池。 方才,石门打开的声响没有吵醒贺广,这足以证明他是在装睡了,贺广之所以不阻止他,就是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来这里的路上,他知道贺广一直尾随在后。 此时,江寒酥已确定贺广的确是赫连遥真的人,他也并不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初次见面的时候不过是伪装罢了,否则,他不可能能跟得上自己。 而赫连清霂那边,江寒酥还并未取信于他。 今夜之事,不容失败。 忽然,江寒酥眼中精光一闪,只见一簇草丛下堆积着熬制过的药渣。 他将那些药渣尽数拾起,收进一块干净的手帕里,揣入怀中。 几日之后,赫连遥真再一次将江寒酥带到赫连清霂面前,并给了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 赫连遥真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寒酥,江寒酥倒是一脸坦然。 “世子,敢问大王的病如何了?” 这个问题,江寒酥上次就问过,只不过那时赫连清霂并没有回答。 “你很在意这个问题吗?”赫连清霂眼下有浅淡的乌青,温润的面目上难掩倦容。 “是。”江寒酥直白地承认道,接着又问他,“世子近日来都没有休息好吧,是担忧大王的病情吗?” 听着江寒酥诚心的关怀,赫连清霂的内心有一丝松动,“父亲他……”然而他还是止住了话头,没有说下去。 其实江寒酥知道琉琼王时日无多了,赫连清霂必然十分忧心接下来的日子,琉琼王一旦崩逝,这王宫内就要变天了。 “世子,能否请您随我去一个地方。” 江寒酥引赫连清霂去了一处荒废的小花园,说是花园,实则由于此处长期无人打理,已经杂草丛生。 赫连清霂见他止步于此,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寒酥走向一丛杂草,弯腰伸手一捞,便提起一只灰色的小野兔。 “世子请看。”江寒酥走回到赫连清霂面前,示意对方看自己手中的兔子。 赫连清霂见那只兔子的一双耳朵被江寒酥攥在手里,整个吊在空中,却并没有怎么挣扎,看上去蔫蔫的。 他伸出双手接过兔子,让兔子卧在自己怀中,“它怎么了?” 江寒酥见赫连清霂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兔子的皮毛,略感意外,“它……” 江寒酥低头拱手请罪道:“请世子恕罪,这只野兔几日前还活蹦乱跳的,我给它喂了几天药,它就成这样了。” 赫连清霂震惊地抬头看向他,“你……”随即又明白过来,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便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这药就是大王每日服用的药。” “你说什么?”江寒酥一句话让赫连清霂的脑子里瞬间起了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问起,“你怎么知道父王吃的什么药?还做出这么荒谬的事。” 江寒酥将几天前夜里他去琉琼王寝宫取了香料和药渣的事说了出来。 赫连清霂看他的眼神带了几分敌意,“若你说的是真的,擅闯父王寝宫,还偷盗物品,你的行为足够被处死了。” “还请世子明鉴,我并无恶意,只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江寒酥言谈举止间并无惧色,他解释道:“第一次见到大王时,我听了世子与七王子的交谈,感到大王的病症有些奇怪。” “我斗胆猜测,大王的病另有隐情,但我又想,能够悄然影响大王身体健康的东西并不多,大王每日服食的汤药算一样,但若仅仅是汤药,世子又怎会毫无察觉?” “那日,在大王的寝室,我留意到室内的熏香有些重,我知道有一种毒可以分而制成无毒的汤药和无毒的熏香,两者单独使用,都不会有异常,然而若是同时用在一个人身上则会变成一种慢性毒药。” 赫连清霂谨慎地审视着江寒酥,“你是说,是有人在毒害我父王。” “是。” “就仅凭这只被你用汤药和熏香喂养了几日的兔子?”赫连清霂质疑道。 “这是不够严谨,但总比口说无凭要好,世子见了这个,以世子对大王的孝心,必然会亲自查证一番。” 赫连清霂想了想,问道:“这件事,你也告诉阿遥了?” “当然没有。”江寒酥皱了皱眉,他不信赫连清霂听说了这件事后,没有怀疑下毒的人是赫连遥真。 赫连清霂低着头,摸了摸手中的兔子,眼中流露出的忧虑与痛色掩在眼睫之下,“上次,你对我说的话,我暂时信你,若无其他事,就回去吧。” “谢世子,若有需要,但凭差遣。” “不用。” 江寒酥对赫连清霂说的话并非完全属实,仅仅见过病榻上昏迷的王一次,就能推测出他是被人下了慢性毒药,他倒也没有这么厉害。 初次见过赫连清霂后,江寒酥意识到,他必须要挑起赫连清霂与赫连遥真之间的争端,否则,等到琉琼王去世,一切就来不及了。 他问过贺广,得知,在琉琼想要继承王位,最重要的两点,一是要得到家族中位高权重的长辈的支持,也就是说,即使赫连清霂作为世子,是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也有很大可能会因为族中长老的阻挠,而不能继承王位,二是要得民心。 赫连清霂那样谨慎的人,想要他主动对赫连遥真发难,必须有一个足够有分量的理由。 第一次见面时,江寒酥就知道了赫连清霂是个极重感情的人。 后来,他就在想,如果琉琼王的病与赫连遥真有关,赫连清霂就算再如何能忍,也不会再无动于衷了吧,更何况,只要他拿到证据,在族人面前坐实赫连遥真弑父的罪名,赫连遥真就无法再与他争夺王位了,这么大的胜算,他一定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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