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陆云朝拒绝道,随后又问:“你一直站在外面?” “不是。”江寒酥如实说道:“属下刚回来。” 陆云朝想问他干什么去了,但想了想,还是没问,随他去吧,有必要知道吗? “哦。”陆云朝冷淡地应了一声,就起身往里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江寒酥保持些距离。 江寒酥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他能感觉到陆云朝现在不太想自己靠近他,但要他就此离开,他也做不到。 陆云朝躺在卧榻上,脸朝里,背对着江寒酥。 江寒酥站在地中央,看着陆云朝蜷缩着的背影,他忽然又感到一阵情绪上头。 他很想陆云朝不要这样不理他,他很想冲过去将陆云朝拽起来看着自己。 他很想听陆云朝和他说话,说什么都行,怪罪他也行,不知何时才能结束的沉默才是最难熬的。 “阿七,你干什么去了?” 陆云朝忽然转身问道,却看见江寒酥脸色飞红,眼底的情绪暗潮汹涌,甚至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原本思来想去,觉得发生那样的事,江寒酥也不是故意的,何况江寒酥是因为他才中毒的,更重要的是,他见江寒酥小心翼翼地不敢靠近自己,心里竟然觉得很不是滋味,就想和他说说话。 但他一回头竟然发现江寒酥又不对劲了,他甚至惊得忘了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他猛地坐起身,紧张地试探着问道:“阿七,你……是清醒的吗?” 江寒酥没有说话,而是一步步靠近陆云朝,陆云朝瞬间就感觉头皮炸了,怎么可能让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遍。 陆云朝坐在卧榻边沿,仰头看着江寒酥,没有动,比起上次的惊慌失措,这次他显得格外冷静。 如果江寒酥敢对他怎么样的话,他一定会杀了他。 江寒酥在他面前站住,他低头看着他,他的目光是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卑微的祈求。 他弯腰伸手握住陆云朝的手腕,陆云朝的手在被他碰到的时候抖了一下,但他奇异地没有阻止,明明前一刻还对他产生了杀意,陆云朝的表情变得有些迷茫。 或许是江寒酥的眼中没有一丝攻击性。 江寒酥轻柔地牵起陆云朝,生怕弄疼他一样。 陆云朝就顺着这轻易就能被挣脱的力度,被牵引着缓缓往前走,他看着江寒酥挺直的背影,直到江寒酥停下来,他才发现自己站在了铜镜前。 “殿下,属下能为您梳头吗?”江寒酥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云朝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他不明白江寒酥是什么意思,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于是他就坐在铜镜前默许了。 江寒酥解下了他原本束发的玉冠,拿起木梳,轻柔地顺着他乌黑柔顺的长发一下一下地梳下去。 这时,他的内心是平静的,头皮上传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他早就知道自己对陆云朝起了别样的心思,陆云朝符合一切他对于美与爱的幻想,他的灵魂早就沉溺在陆云朝身上不可自拔。 但他也知道这感情是禁忌的,不能宣之于口,他从没有奢望自己能与陆云朝像恋人那样在一起,他只要一直一直守在他身边就好。 可这一次,他体内的毒让他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炽烈的,时时刻刻都在心底疯涨的爱意。 然后,他就看到了陆云朝的拒绝,看到陆云朝将自己推开,看到陆云朝面对自己时,只有沉默,他感到很恐慌,他仿佛预见了陆云朝再也不会对他露出温柔甜蜜的笑容,再也不会在意他的喜怒哀乐。 其实他要的真的不多,他不需要海枯石烂的承诺,不需要燃烧着炽烈欲望的肌肤相亲的缠绵,连一个轻轻的吻也不需要,只要陆云朝愿意给他一点点亲近的信号,就能抚慰他的情感。 就如现在陆云朝愿意坐在他身前,让他为他梳理头发这样。 “阿七。”陆云朝轻声喊道,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你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陆云朝不理解江寒酥变化无常的举动,以前那样不是很好吗? 他不明白暴烈与隐忍的感情可以并存,不明白欲望也有好坏之分。 他只是想,等江寒酥解了毒,一切就可以回到以前的那种状态了吧。 “殿下,属下很喜欢有一个人可以去照顾去守护的感觉,殿下那时问属下有什么是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您知道吗?有的人天生就要为另一个人付出一切,不是他没有自我,而是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他做的一切也都是出于他的个人意志,他并不卑微。” 陆云朝沉默着,内心却震荡不已。 或许……或许江寒酥真的从未想过冒犯他。 等解了毒就好了,他这样想到。 次日,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上,陆云朝在用早膳时,又问了江寒酥那个昨日未被解答的问题。 “阿七,你昨日做什么去了?太医有说解药什么时候才能配好吗?” 江寒酥斟酌了一下,先只是说:“太医说,解药还需要些时间。” 陆云朝放下手中的碗筷,站起身就说:“换身衣服,我要去太医院,这些人是怎么办事的?” “殿下,此事也不怪他们,少一味药材,很罕见,而且只有琉琼才有。”江寒酥劝阻道,本来他是不太想说的,因为陆云朝如果追问的话,他势必要告诉他那张纸的事。 而他现在还没想好怎么说。 “琉琼?”陆云朝听到这个名称忽然想到隐年跟他说的事。 他告诉江寒酥说:“你不在的时候,隐年来找我了,他说陆云川可能会借琉琼使臣朝拜一事想办法恢复身份,不知是真是假。” “怎么解药偏巧就只有琉琼有?看来这些事都有所牵扯,阿七,你有空去陆云川那边看看。”陆云朝吩咐道。 “是。” 江寒酥见他没再提别的,便也没有多话了,只是他心里暗想,琉琼的事怎么又跟陆云川有关系?形势更复杂了。 毒箭的事会不会跟陆云川有关? 毕竟,用这种毒来报复陆云朝这样的事,放在陆云川身上,好像很合理。 不过,这也只是不成熟的猜想而已,真相如何,还不能过早的下定论,或许还有其他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第33章 静夜无眠画月魂(十五) 数日后, 天气渐渐凉爽,夏季已进入尾声,琉琼的使团便是在这时来到皇都的。 皇帝及群臣在太极殿接见了他们。 带领使团的是琉琼的大王子赫连聂成和大臣兰舒, 赫连聂成就是当日在重华宫与姜贵妃私会的那人。 另外,他们的七王子赫连遥真也随同前来了, 并没有挂什么头衔, 他只是说,早便听闻中原人杰地灵,想来见识一番。 赫连遥真不似他大哥已过而立之年, 他正是年少,言谈活泼, 如此说,倒也很合性情。 使团进贡了马匹、兵器, 以及一些当地特产,和往年大同小异。 一切看上去都很寻常,但隐藏在这些寻常之下的,是一件格外不寻常的事, 那就是此时正值琉琼王重病之际,两位王子却在这时一同离开了琉琼, 如此行径, 怎么看都是别有目的。 晚间有宴会, 大殿之上灯火通明, 美酒佳肴被婢女们捧在手中一样样呈送至宴席上,教坊司的舞女们身姿灵动,随着悠扬的丝竹之音极致地舒展着身体, 一时间,宾客们仿佛陷入了极乐之境。 陆云朝对此缺乏兴趣, 他更在意这次琉琼使团中几个重要人物之间的关系。 两位王子究竟是同盟还是敌人呢? 赫连聂成野心勃勃,在琉琼手握重兵,当地官员中支持他的人不在少数,他对王位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但赫连遥真的立场却很不明朗。 他母亲是琉琼声名显赫的大家族呼延氏之女,却因病早亡,因此其族人们都十分疼爱、忠于年幼的赫连遥真,他本人据说是性情活泼待人和善,无心权势,以养花种草为乐。 但他毕竟有大家族支持,谁知道他是真的心思单纯不慕权势,还是在伪装呢? 晚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赫连聂成便借醒酒之由离席了。 陆云朝见状,便对侍立于暗处的江寒酥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跟着赫连聂成看看。 江寒酥得了命令便不动声色地悄悄离场了。 他远远地跟着赫连聂成,起初,赫连聂成确实是脚步踉跄地由婢女搀扶着前往庭院中,他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后,便吩咐婢女去取些醒酒汤来,婢女去后,他在醉酒状态的遮掩下观察了四周的环境,没发现有人注意到他后,就顺着假山旁的小路走了。 江寒酥隐身于廊柱的阴影之下,在躲过赫连聂成的侦查,看清他离去的方向后,便迅速移动位置,前往下一个便于躲避和观察的点位。 “晟璟王朝的太子殿下,我在琉琼时便听闻了您的风采,今日一见,真是比传闻中的还让人惊叹。” 江寒酥刚走,赫连遥真便端着一杯酒一脸兴味盎然地来到了陆云朝面前,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在火光的照映下显得流光溢彩,一头黑发编成十数条小辫半扎在脑后,头发上还带着一串金属圆片装饰,微微有些反光,他是个漂亮且招摇的男人。 “不知太子殿下可否赏脸,与我共饮一杯酒。”赫连遥真举杯到陆云朝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陆云朝站起身,从一旁婢女手捧的托盘上拿起刚倒好的酒,与赫连遥真的酒杯碰上,温和地说道:“七王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此言倒是取笑我了。” 对于赫连遥真忽然而至的热情,陆云朝将其视为对自己的示好,或许他想利用自己做点什么?毕竟,无事何必献殷勤。 “哪里哪里。”赫连遥真笑得真诚。 两人一同饮下美酒。 “既然太子殿下已经满足了我的心愿,那我就不打扰了,我也去赏一赏这中原的月。”赫连遥真右手贴着左肩对陆云朝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陆云朝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他离去的方向和赫连聂成相同,不过,他倒是光明正大得多。 江寒酥跟着赫连聂成,不出所料,他走的路线离重华宫越来越近。 就在快要到重华宫侧门时,江寒酥忽然感觉到暗处有人在偷窥,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他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的身影越走越远,可是窥视之人却没了动静。 江寒酥突然出手,向那人袭去,那人勉强招架,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不过…… 他刚与那人过了两招便及时收手了,“卑职不知是七王子,得罪了。” 赫连遥真倒是并不介意的样子,一甩折扇,笑着说道:“无妨。” 江寒酥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奇怪,他应该是看到了自己在跟踪赫连聂成,为何只字不提?还一副很和善的样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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