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这种无谓的假设,你犯了罪就要受到惩罚,若是承受不起,就好好记着教训,以后切莫再犯。”皇帝并没有被陆云川的话激起什么情绪,只是平静地劝告道。 皇帝越是这样冷淡,陆云川悲愤的情绪越是直冲头顶。 “你会后悔的,陆云朝中的毒无解,他当不了皇帝,也一定会比我先死!”陆云川发狠地诅咒道。 他摇晃着身体站起身,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大堂,走到门口时,他站定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忽然一把拔过值守在门口的侍卫腰间的佩刀,对着那人疯魔似的乱砍,旁人反应过来制止时,血已经流了一地,他扔下刀,挣脱开欲擒拿他的人,跑了。 大堂中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但没有人说什么,皇帝神情倦怠,似乎有些疲惫。 陆云朝见状,吩咐了人送伤者就医。 “陆云琛,禁足三个月,闭门思过吧。” 皇帝说完,便摆驾回了甘露殿。 江寒酥回来时,堂内只剩了陆云朝一个人,他靠坐在椅子上,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脸色有些发白。 江寒酥一惊,匆忙跑到他跟前,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了?要传太医吗?” “没事。”陆云朝睁开眼睛,手顺势搭在了江寒酥的手臂上,“只是站久了有些累了。” 江寒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 “回去吧。” “是。” 陆云朝见江寒酥一副心思沉重的模样,就笑着说:“阿七,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说话那么厉害,他们都说不过你,真有意思。” 江寒酥看着陆云朝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的笑意,一瞬间有些恍惚了。 “属下只是听命行事,殿下休息会儿吧,别说话了。” “好啊,那阿七抱我走吧。”陆云朝停下脚步,伸手揽住了江寒酥的肩膀。 江寒酥动作停滞了一瞬,他看着陆云朝近在咫尺的脸,心里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他一把抱起陆云朝,施展轻功,飞掠了出去。
第19章 静夜无眠画月魂(一) 落日余晖在远处亭台楼阁的掩映下泛出绮美的辉光。 江寒酥端着刚熬好的汤药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朱漆的游廊上,对于方才经历的那场审讯,他心中有困惑迷茫,他完成了陆云朝和皇帝交予的任务,但他说了太多的谎言,这样是否有违公理与正义。 他低着头转入遮挡住床榻的屏风内,陆云朝躺在榻上睡着了,大约是淋了雨的缘故,现下正发热,不久前还苍白的脸色因升高的体温变得嫣红。 江寒酥小心翼翼地将药罐中的汤药倒入玉碗中,待凉了一些,他才走到陆云朝跟前,低声唤道:“殿下。” 陆云朝睡得浅,方才江寒酥进来时,他就醒了,只是意识昏昏沉沉的,故而没有睁开眼睛。 江寒酥见他醒了,皱着眉,用手臂撑起身体,动作有些艰难,就伸手扶住了他。 “殿下,喝药了。”江寒酥站在榻前,边说边舀了一勺药,压低手腕,递到了陆云朝唇边。 陆云朝低头喝了下去,然后顺着他抽回去的手看向他,只见他神情专注地又舀了一勺药递给自己,如此反复数次后,江寒酥将空碗放回了托盘上,轻声问道:“殿下要躺下休息吗?” 陆云朝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属下就先告退了。”他说完便端起托盘转身欲走。 “你怎么了?”陆云朝突然出声问道。 江寒酥的动作顿了一下,回身面对陆云朝,低着头道:“没……” “你进来后,跟我说的话没超过五句,你在想什么?”大概是因为生病,陆云朝的气息有些不稳,原本该有些严肃的声音也弱了几分气势。 江寒酥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没想到陆云朝还是察觉到了,他犹豫了一下,如实说道:“属下在想,那个厨子真的看到逼迫他下毒之人的后颈上有痣了吗?在那种情况下注意到这样的细节,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没错,那是骗人的。”陆云朝平淡地回道。 “为什么都是假的?真相不能令犯罪之人被绳之以法吗?” 陆云朝沉默了,有些惊讶于江寒酥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江寒酥想了一会儿,说道:“肖越天是这么教你的吗?” 紧接着,他不等江寒酥回答,又低头垂眸轻笑了一声,道:“算了,有时候达到目的比知道真相重要。” 江寒酥握紧了手中的托盘,凝眉问道:“殿下难道就不怕错伤好人吗?” “好人啊,宫里没有好人坏人,只有敌人。” 江寒酥听着他用柔软的声音说出这样的话,有些迷茫,他不确定陆云朝究竟是什么意思,于是试探着问道:“殿下是这样想的吗?” “你不满意吗?”陆云朝仰起头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天真的神态,好像仅仅是在讨论今天的饭菜好不好吃。 “没有。”江寒酥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道:“那对那个厨子用刑,也是为了逼他说出您想要他说的话吗?” 陆云朝摇了摇头,“阿七,你很奇怪,以后,不要对别人说类似的话,有师父教过你如何逼供吧。” 江寒酥一惊,背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太执着于令自己免受道德的谴责,急着为一切令自己不安的事找到合理的解释,而浑然忘了自己如今的身份,身为暗卫,他怎么会说出这些话呢?他只需要执行命令就好。 在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弥补的时候,陆云朝接着解释起了他的疑问。 “用身体的痛苦迫使一个人合作是最低级的方式,太医说了,我中的毒是从口入,那么只要将经手过我膳食的人都抓起来关在一处,再以他们心中最重要之事相胁迫,他们自己就能把犯人揪出来,不要低估了人的潜能,至于用刑,做错事的人不应该受到点惩罚吗?” 江寒酥感受着陆云朝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不禁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场刑讯,他负责陆云朝膳食的查验,结果却还是让陆云朝中了毒,那…… “你在害怕吗?”陆云朝用轻快地语气问道,他不在意地说:“这些事不是我做的,我只是转述给你听罢了。” “其实,原本事情不会发生的这样快,陆云川再怎么恣意妄为也还是有分寸的,是你的出现打破了维持已久的平衡,如果那天书房外我没有饶过你,那今天你所谓的真相被掩盖、好人被冤枉就都不会发生,但你也不会活着,这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两全其美。” 江寒酥说不出话来,确实,书里根本没有靖王被废的情节,是蝴蝶效应吗? 他想着书里的陆云朝,一时有些走神,直到他听到了轻微却有些急促的喘息声,才惊醒过来。 陆云朝靠在榻上,闭着眼睛,胸口起伏着,看上去很难受。 “殿下,你哪不舒服?属下去传太医。”江寒酥两步跨到陆云朝跟前担忧道,他放下托盘,想扶陆云朝躺下,刚碰到他的中衣,就感受到了烫人的温度。 “不要,没事,就是有些头晕,你去叫悬铃进来。”陆云朝顺着江寒酥手上的力道躺了下去,吩咐道。 “是。”江寒酥心里自责,因此也没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准备退出去了。 “阿七。”陆云朝却又突然喊他。 陆云朝闭着眼睛,江寒酥难得的这样放肆地直视着他,将他即使病弱也依然俏丽的面容仔仔细细地看清楚,刻在心里。 “殿下。”他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我不是怪你,救你是我自己选的。” “属下知道。”谢谢你救我。 “嗯,你出去吧,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搬过来。”陆云朝的声音很微弱,看样子是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江寒酥放低了声音退了出去,先是找到了悬铃,交代清楚后,就回卫所了。 太阳都落山了,这个时间,屋子里还是没人,江寒酥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伤药以及一副笔墨,他没有很多东西,这样也就差不多了。 他拎着包裹走出去,迎面遇见那位少年暗卫。 “049?”江寒酥喊了一声,随即注意到对方右手背一片乌紫,在流血,“你中毒了?” 江寒酥本意是想问他伤势要不要紧,却被他理解成在对他问责,说了一些请罪的话。 “伤口清理一下。”江寒酥没理会对方的话,只是这样说了一句。 只见对方提了一桶井水,直接将右手浸入冷水中,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不知道疼一样。 江寒酥下意识地想阻止他,但转念一想,他这是中了有毒的暗器,看他方才回来时镇定的样子,毒素应该是当场就吸出来了,他们这些人体内本来就有抗毒性,应是无碍。 “你为何会中暗器?”江寒酥问道。 049站起身,回到他面前,恭敬地答道:“属下奉肖统领之命,查探姜贵妃在福泽被捕后有没有什么动作,没想到重华宫外围有数名暗卫严防死守,恐怕真有事。” 049想了想又补充道:“这几日您不在,都是肖统领直接下达的任务。” 江寒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重华宫的事有消息再告诉我,辛苦你了。” “是,这是属下份内之事。” 那时,陆云川满腔气恨地回了靖王府,到府门前时,靖王府的牌匾已经落了下来,但他已无暇顾及这些。 他跳下马车,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前院,隐年果然在等他。 什么话也不消说,陆云川手腕一震,细长的马鞭便猛然向隐年面上袭去,速度之快力道之重,饶是隐年有所准备,也根本站不住。 他侧身摔倒在地上,右脸皮肤崩裂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他想伸手去挡,却硬生生地止住了。 他抬眼去看陆云川,浓密纤长的睫毛上因脸上的剧痛而挂了泪珠,他皮肤雪白,朱唇贝齿,左边眉骨上有一粒小小的红痣,平日本就足够招摇的相貌,此刻带了血,竟显得有几分阴郁的鬼魅。 不过他这张脸,陆云川是见惯了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更不会生出怜惜。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结果却错漏百出,连个厨子都弄不死!” 隐年没有说话。 “你说过,你派人将那个厨子处理掉了,你是在骗我,你敢背叛我!”陆云川怒不可竭地伸出执鞭的手,指着隐年大吼。 “我没有。”隐年反驳道,他从地上跪起来,跪到陆云川跟前,“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您。” 陆云川看着隐年一脸哀求地仰视着自己,他其实也不相信隐年会背叛他,根本就没有理由。 他一脚将隐年踹倒在地,道:“你滚吧,我不再是靖王,也用不着你了。” 隐年闻言,满脸惊慌,他爬起来抱住陆云川的腿,挨鞭子都没有流出来的泪一下子全涌了出来,“隐年不会离开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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