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夫子已经在里头等你啦。” 明明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但路景的心跳却莫名加快了些。 一见他秦川便笑了一下,“来的这么快?” 居然没有拖延? 路景从衣袖中取出自己备好的纸,假装若无其事地递过去。 秦川笑容更深,“送你的线香点过了?” 纸上线香的气息很浓郁, 像是熏了许久。 路景嗯了一声。 “这个气味是你想要的吗?” “非常接近了。” 秦川失笑,“怎么突然如此执着?” 虽说相识不久,但他能感觉到路景其实是个随性的人。 路景偏开视线,“不告诉你。” 秦川:“……” “我们开始吧。” 秦川把纸铺开,然后点了点最前面的几排内容, “这里我已经会了, 直接跳过吧。” 他指的就是整数除法的简单部分,估摸着上回路景给他举过例之后他就去自学了。 路景丝毫不惊讶, “那我们就从复杂一些的开始说。” 半个时辰后,路景停下讲解。 一杯温热的茶水递过来,路景接过喝了一口:“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一般这个时候秦川都会说没有。 路景也做好了往下接的准备,结果秦川说:“小数点这里,尚未全懂。” 路景惊讶地啊了一声。 秦川不好意思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 路景身上好像也熏了他送的线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他亲手调出的气味,而且也是他平日里最熟悉的竹香,但方才竟走神了好几回。 路景睁大了眼睛,“你走神了?” 秦川:“……” 路景笑出了声,“原来你也会走神啊,我还以为这种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呢。” 秦川:“……” 其实过去他也是这么以为的。 路景也没太在意,“那我再讲一遍,这回你可不许走神了。” 秦川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好。” 一刻钟后,路景又喝了一口水,“这回明白了吧?” 秦川点头。 他把纸重新叠好,然后道:“练字的时候答应过你,可以送你一样物品,不限这间书房吧,你随意选。” 路景眼睛一亮,“随便选吗?” “嗯。” 看他这副灵动的模样,秦川以为他又要选假期,结果路景看了一圈却道:“我想要你的笔。” 秦川微愣,“笔?” “对。” “我一会儿让关肃带你去藏库里挑。” 路景摇头,“不用,我就要你用的这支。” 秦川:“……” 路景抱着笔盒回了铺子。 姜氏一见他便笑道:“啥事这么高兴?” “没啥。” 就是他弯了而已。 * 傍晚收工的时候,有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子过来问路景要不要招工。 路景摇头,“不用。” 见对方身上衣裳打着好几个补丁,他便多添了一句,“前头有两家酒楼,应当是要的,你过去问问吧。” 男人眼神闪了一下,继而作出伤心的模样,“景哥儿你就行行好,留我在你家做帮工吧,那些个大酒楼欺人,我不敢去哩。” 路景一想还真有可能,便道:“不然你再去别家问问,镇上招工的铺子挺多的,我家店小,雇不起帮工。” 他觉得自己已经说的非常明确了,结果男人还是不肯走,甚至想给他跪下,“求求你了景哥儿,我老娘得了病,瘫床上下不了地,我媳妇儿又和人跑了,留下一个痴傻的儿子,家里真是揭不开锅了,景哥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路过的人纷纷往这边看,有人高声喊道:“景哥儿,这人这么可怜,你就帮帮他吧。” “是啊,景哥儿你每日这么忙,有个人帮帮你也好啊。” “这人瞧着就老实,留下吧。” 路景:“……” 说话的几人他一一看过去,发现全都是生面孔,他在街市上做买卖这么久,对经常路过的人多少都有些印象,但这几人却是全然的陌生。 有些怪。 他不是会被道德绑架的人,“我雇不起帮工,实在帮不上你。” 男人见状急了,居然直接双膝跪地,砰砰给他磕头,“求求你了景哥儿,你若是不雇佣我,那我只能带着老娘和痴呆儿子自尽了。” 路景:“……” 那几个帮腔的立刻也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大声嚷嚷道:“景哥儿,你每日挣这么多银子,怎的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就是啊,人家都给你磕头了,不雇人家说不过去吧。” “太可怜了,给人家一条路吧。” 好些路过的人被几人带动,也纷纷喊着让路景雇这个人。 路景基本已经确定了,这几人是一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雇佣这个男人。 虽然他还不太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但可以确定绝对是不怀好意。 “这位大哥是很可怜,但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前面两家酒楼,还有其他铺子都在招工,为何一定要坚持留在我家呢,该不会其实另有目的吧?” 男人慌了一下,“我没有,你冤枉人。” “人家都这么可怜了,你还这么说,这心该不是黑的吧,难怪人家都说富人不仁。” “不就雇一个人么,至于为难成这样吗?” “真心黑,以后我们可不敢买你家的吃食了。” 路景从容一笑,“这位大哥你并没有买过我家的吃食,就别在这里煽动人心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路景往人群里看了一下,镇定道:“这里也有不少我家的熟客,大家帮我辨认辨认,看这位到底有没有来过。” 熟客们立刻伸长脖子去看那人,那人心虚地往别人身后躲了躲。 “好像是没瞧见过。” “我瞧着好像都不像咱们双集镇上的人。” “啊,那我再瞧瞧。” 趁着大家在激烈讨论的时候,路景悄悄对姜氏道:“娘,去对面请屠户大哥来一趟。” “好。” 姜氏立刻走了。 很快屠户大哥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景哥儿,咋回事?” 路景简单把事情说了,然后小声道:“大哥,你替我去把跪着那位的外裳扒了。” 屠户虽然不明白路景的意图,但眼下这种情形也来不及问,他直接走过去,单手一拎就把人拎了起来。 男人大叫,“打人啦,打人啦,路夫子钵钵鸡打人啦。” 他以为这样屠户就会把他放了,结果非但没放,屠户还伸手利落地把他外面那层打着补丁的皮给扒了。 外裳一扒,围观的人顿时都看呆了。 原来男人里面竟然穿着一件丝绸罩衣,一看就名贵的很。 屠户一脚把人踢开,怒道:“不是说家里老娘瘫了吗,不是说还有个痴呆儿吗,怎么穿得起这么贵的衣裳?” 围观群众也气坏了,“居然是个骗子,为啥要拿这种事来骗人啊,真是可恨。” “就是,幸亏景哥儿眼明心亮,不然可就糟了。” “杀猪的再给他来一脚,这种人不用跟他客气。” “刚才替他说话的那几个呢?” 众人忙转头去找,可几人早就跑了,哪里还能找着? 大家这才后知后觉,“看来是一伙儿的。” “景哥儿,把这人抓起来送官府去。” “别放过他。” 路景微微一笑,大度道:“算了,咱们新任县太爷还没上任呢,送去了多半也没结果,只是请大家替我做个见证,若接下来还有人来闹事,请替我稍作解释。” 他觉得这事儿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这有什么问题,景哥儿做买卖本本分分,咱们都晓得。” “景哥儿手艺好,有红眼病盯上了也正常,日后要是有人造谣中伤,我头一个跟他急。” “景哥儿真不容易,铺子才开了没几日就遇上这种事。” “我方才还误会了景哥儿,景哥儿对不住。” “我们定会替你解释的,放心吧。” 路景笑眯眯道:“多谢各位。” 屠户小声道:“景哥儿,真放过他?” 路景点头,“他后头应该有人,咱们且看吧。” “成,听你的,要帮忙叫一声。” “屠户大哥,今日多亏你了。” 屠户手一挥,“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先回去了。” 刚才那个装穷的男人已经趁乱逃了。 路景自然看见了。 男人七绕八绕,逃到了一处黑巷子里,一个身影背对着他隐在黑暗中。 “主人。” 男人转过来,一眼便瞧见他身上的丝绸罩衣,不悦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若路景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位就是当时在县衙里见到的富商。 “回主人,路景比咱们想象的还要难缠,他竟叫人扒了小的的外裳。” 富商烦躁地瞪了他一眼,“你如何叫他看出来的?” “小的也不知道,小的自认并未露出破绽。” “你没露出破绽他就瞧出来了,你说这话自己信吗?” 男人不说话了。 富商沉思片刻,肃然道:“看来这招没用,路景比我们想象的要警觉的多。” “主人,那咱们怎么办?” “这样,”富商给男人递了个眼神,男人立刻凑山前去。 片刻后,男人退开些许,“是,小的立刻去办。” “你就不要露面了,交给其他人。” “是,小的明白。” * 第二天,路景家旁边的铺子就租出去了,一整个下午都在叮叮当当地整饬。 路景并未在意,毕竟这条街市本就热闹,铺子好租得很。 而且这间都空了半个多月了。 然而两日后,隔壁的招牌挂了出来。 路景看着比他家大一圈的招牌,无语住了。 姜氏不识字,见他表情不对忙问道:“景儿,这写的什么呀?” 路景无奈道:“李秀才钵钵鸡。” “啊?”姜氏不傻,一听名字就懂了,“这是冲着咱家来的呀。” “是啊,和上回装穷的男人大概率还是同伙。” 姜氏紧张道:“那他们卖的吃食呢,该不会也要学咱们吧?” 路景点头,“肯定的,吃食我倒不太担心,就怕他们找人来闹事。” 底汤的做法他们就算想扒也扒不出来,更何况,辣椒只有他有。 “娘,咱们雇两个护院吧,不然我怕他们半夜撬门进来偷东西。” 姜氏当然没意见,“成。” 铺子这边离不开人,于是等路二回来,由他陪着,路景去了附近的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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