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切开一只竹筒,一股诱人至极的油香顿时爆开,桌边的三人立刻勾着脖子看过来,尤其是路元,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今儿还买了肉?” 路景把竹筒放在路元跟前,应了一声,“早上路过肉铺,买了一些。” 也就这一只竹筒,余下的都是竹筒饭了。 封口的厚泥轻轻敲开,再揭开荷叶,竹子的清香混合着饭菜的油香扑面而来,姜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路二迫不及待地拿筷子夹了一点塞进嘴里,被烫的直吸气都没舍得打个停顿,直接吞了进去。 “香得很。” 姜氏紧跟着也尝了一口,她没路二那么心急,在嘴巴里反复嚼过才咽进了肚子里。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皆眼睛一亮。 “上回孔家的怎么说味儿不好呢,我吃着美得很啊。” 路二摇头,“不知道咋回事。” “兴许是因为我提前炒过一遍吧,我记得孔嫂子好像提过。” 路景说的极其自然,路二和姜氏都没起疑心。 路元急的在旁边直打转,他知道爹娘辛苦,所以没敢抢在前头。 但闻着这味道,再听着三个大人的讨论声,他的小肚子响的好大声。 好不容易轮到他,可怜的小家伙一个字也舍不得多说,只把小脑袋埋在竹筒里拼命扒饭。 一阵风卷残云过后,桌上只余留了几只横七竖八的空竹筒,里头一粒米一滴汤汁都没剩下。 路二抹了抹嘴,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等下回买只鸡回来,咱们可以拿竹筒熬鸡汤喝,就用今儿烤出的竹沥水。” 一听这话,路元马上露出向往的神色,鼻尖仿佛都闻到了一股混合着竹子清香的鸡汤味。 想想都美味的不行。 姜氏笑了一声,“就明儿去买吧,一只鸡咱家还是吃得起的。” 附近有主的园子里基本都养了好些鸡鸭,成本相对比较低,价格上自然也要好接受一些。 路元欢呼一声,特别勤快地跑去厨房里把那一罐子竹沥水端了出来。 姜氏好奇道:“这东西怎么喝?” “加姜片煮,能止咳。” 路景又补了一句,“听人说的。” 姜氏笑了一下,“开春那会儿吃了风,一直咳到现在也不见好,我先试试。” 余下的竹沥水路景煮开后泡了一壶茶,连路元都分到一小杯,一家人坐在一块儿悠闲地品茶聊天。 路二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到这个岁数,从未如此惬意过。 然而事情总归是没那么圆满,一壶茶还没喝完,周媒婆和闫家的就上门了。 “呦,喝茶呢,好生舒坦啊。” 周媒婆的大嗓门老远就传过来,左右两边立刻传来开门的动静。 路景:“……” 早知道就把院门关上了。 姜氏警惕地看着两人,“你们怎么来了?” 闫家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憋着怒火,但又无可奈何。 路景拍拍路元的肩,小声道:“元元,你先回屋去。” 路元虽然听话地进去了,但紧跟着就拿了他娘的捣衣槌攥在手里,趴在门边偷看。 “别慌别慌,”周媒婆帕子一甩,“我是来报喜来了。” 姜氏看了眼路景,茫然道:“哪来的喜?” 周媒婆嗔了她一眼,“还能是什么喜,自然是景哥儿和山小子的亲事了,我这忙前忙后的为了啥呀,不就为了这事儿嘛。” 路景:“?” 他记得他早上刚把闫山骂了一顿吧,现在这什么情况? “闫家的你说句话?” 周媒婆推了一把闫家的。 闫家的表情实在说不上好看,说话的时候也一副不甘不愿的口气,“只要你家景哥儿点头,礼钱我们可以再加点。” 说完她就立刻偏开头去,好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似的。 周媒婆喜滋滋地打圆场,“其实是山小子,别看他上回没说什么好话,其实就是抹不开面儿,年轻后生嘛难免的。这回他亲口和我说相中了景哥儿,非把他娶回家不可,只要景哥儿答应,十两银子那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她就给闫家的使了个眼色,闫家的轻哼了一声。 路景:“……” 闫山搞什么名堂? 姜氏下意识去看路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以往她都习惯听路二的。 路二也看向了路景。 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周媒婆愣住,这可和她预料的完全不同,她本来以为路家会欢天喜地答应呢。 “今儿个咱们就合计合计,把吉日定下来,等……” “不必了。” 路景打断她,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了,亲事取消。” 周媒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一个哥儿家,这么强势作甚,哪个男人会喜欢?” 路景翻了个白眼,“好像男人的喜欢多值钱似的。” 周媒婆双眼一瞪,“十两银子还不值钱?你这哥儿简直黑了心,要是传出去我看还有谁家敢要你。” 路景:“……” 算了,吵都吵不到一处去。 他干脆顺着周媒婆的话说,“对,我就是黑了心,没有八抬大轿别想娶我,慢走不送。” 周媒婆:“……” 闫家的:“……” 等把这两人轰走,院门一关,路景一转身就对上路二和姜氏担忧的视线。 他无奈道:“我知道这样对名声不好,但周媒婆实在难缠,不这么说她估计还会再来的。” 姜氏叹了口气,“罢了,日后再说吧。” 路二也叹了口气,“兴许隔壁镇上还有没成亲的后生,咱们再看看吧。” 路景:“……” 路元举着捣衣槌,兴奋道:“颜夫子还没有成亲哪!” 夫妇俩脚步一顿,路元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们,结果两人马上就继续说着话绕开他回屋去了。 路元:“?”
第5章 “颜夫子”本人正在处理公事。 关肃关胜两人直直地站在他跟前,皆神情肃穆。 片刻后,秦川把手中的信件递到烛火边,点着以后随手丢进了旁边的竹筒里。 “殿下,娘娘信中说什么?” 秦川一张如玉的面颊在月光中泛着冷色,“国库空虚的事压不住了,母后知我素来和高祁不和,特寄信来提醒。” 关胜冷哼一声,“国库空虚还不是拜他高首辅所赐,不光自己带头贪,还净提拔些蛀虫之辈,朝廷这些年的赈灾银哪个不被层层盘剥?” 关肃性子沉稳一些,没有关胜这么外露,但看他的表情也是气愤的。 秦川思索片刻,突然笑了一声,“上月我递上去的折子想必到了。” “国库既如此空虚,那摆在眼前的创收法子用还是不用,全看高祁了。” 关胜一脸幸灾乐祸,“罗承平贪污罪证确凿且数额庞大,他可是高首辅的第一门生,想必高首辅应该很舍不得吧。” 关肃点头,“肯定的。” 秦川递过来一张纸,上面罗列着好些官员的名字,关肃接过看了一眼,发现全是罗承平贪污案的牵涉人员。 关胜好奇道:“殿下,您什么时候拟的名单?” “刚开始查的时候顺手就拟了。” 秦川随口一句话却让关胜关肃二人瞪大了眼睛,当初殿下来双集镇的时候罗承平是什么情形,那可是天子第一宠臣的心腹,威名赫赫的封疆大吏,任谁看都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可那个时候殿下就已经写好了他的结局。 这份自信和运筹帷幄实在叫人心惊。 关胜不由想,日后高祁的涉案名单殿下该不会也已经拟好了吧。 秦川起身往里走,“这上面的人盯紧了,别让他们转移财物。” “是。” 刚踏出门槛,关胜就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往外跃,然而刚一动就被关肃扯着脚腕拽了回去。 关胜立刻炸毛,“你干什么,太侮辱人了吧?” 关肃松开手,无奈道:“殿下让你到处溜达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哪有?”关胜振振有词,“我去替殿下要曲谱,这可是正事。” “你打算怎么要啊?” “你别管。” 关胜扬长而去。 他说的要曲谱,还真的就是“要”。 关胜换了身小书童的衣裳,直接去路家敲门。 而此时,路家正热闹着。 周媒婆和闫家的走后,来了几个串门的邻居,没一会儿路大媳妇儿李氏也来了。 路二家的小院子瞬间挤满了人。 都是冲着路景的事儿来的。 李氏的嗓门大的出奇,“听说闫家只给了一两银子,那是少了点儿,还是我家哥婿好说话,说给十两就给十两,其实我们本来也没想要这么多……” 有人跟着接话,“闫家和王家还是不能比的,王家掌着一个茶园呢,小是小了些,但也算是一份产业了,闫家也就是给人做做工,靠着人丁多才撑起了一点牌面。” 这位说话客观,李氏显然对那个小字不太满意,阴阳怪气道:“许是我家没见过世面吧,小就小一些,总归比没有的强。” 说话那人:“……” 路景喝着茶看热闹,然而作为话题中心的人物,他注定是清闲不了的,没一会儿火就烧到了他头上。 “闫山那小子还是不错的,品貌端正,我看景哥儿你就别挑了,早点定下来吧,我们还等着吃你的喜酒呢。” “是啊是啊,你这都十六了,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家大娘都生出来了。” “哎呦一两真不少了,我家当家的娶我才给了二百文。” 李氏的大嗓门混在里头也极其“出众”,“要我说,一两银子确实太少了,干嘛便宜了闫家啊。” 姜氏憋着气插了一句,“不是礼钱的问题。” “那是为啥呀?” 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看着路景和姜氏。 姜氏小声道:“方才周媒婆和闫家的说,就算十两也是没问题的。” 院子里陡然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外面几个孩子说话的声音。 李氏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不甘心,质问道:“她们真这么说?那你们为啥不答应呢?” 路二一直没开口,这时候冷不丁接了一句,“景哥儿不喜欢山小子。” “啥?”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路景,眼神一个赛一个的灼热。 路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这些话不好拿出去说,但大伯娘婶子你们都不是外人,我也就说实话了,你们可千万别出去说啊。” “前几日我碰见一个大师,头发胡子全白了,就和戏文里的神仙一模一样。他一见我就问我是不是在议亲,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又叫我别嫁,说将来生不出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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