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言自语:“你估计都不当回事,觉得是那段录音的挑衅,是小孩子幼稚的把戏。” 商晋拓给他的回应是,对他发来了视频邀请。 那边很暗,陈子轻什么也看不清,他纳闷地问:“你怎么不开灯?” 商晋拓道:“不想开。” 十分直白的表露内心,而不是说灯坏了之类。 陈子轻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强烈的认知到,商晋拓的性情变了,心态气质也都年轻化,仿佛是在经历一场返老还童,要从运筹帷幄的商人退到学生时代。 “你看没看我?” “看了。” 他们隔着镜头,没触碰到彼此,唇上却好像有了对方的温度和气息。 陈子轻红了脸。 他这头光线明亮,脸上表情和眼里情愫一览无遗,被视频另一端的人收进眼底。 商晋拓指间捏着根咬变形,被唾液濡湿的烟蒂,四周一片狼藉,房内东西被砸烂,灯片碎了一地,手机躺在墙角遍布爆裂的痕迹,他就这么置身狼藉中和他太太开视频,面上有未干的眼泪,和被飞溅的碎片划出的鲜血,神色阴鸷,形同厉鬼。 然而他自我感觉“出长差”期间的心态十分平和,包括今晚主动让那段录音进他手机,点开听完以后。 他已经在看佛经了。 佛经在哪? 哦,想起来了,在他脚下。 他面无表情地拿开脚,在黑暗中盯着破碎的佛经,片刻后就弯腰捡起来,弹了弹上面的灰尘。 不分日夜出现在他脑中的电流让他出现耳鸣的症状,他处在精神分裂的悬崖边,有时冷静,有时暴戾,反差大,情绪极度不稳定。 “你那里是白天吧,那你这会儿是在哪儿啊,黑漆漆的,怎么外头的日光一点都没透进来。”陈子轻怀疑商晋拓哭了,眼睛是红的,所以才不开灯。 商晋拓将烟头抵着佛经,一寸寸地碾断:“窗帘拉上了,遮光。” 陈子轻撇嘴:“你不开灯还跟我视频,我一点都看不见你。” 商晋拓深黑的眼在镜头里的人脸上游走,他喉头震动着,无声轻笑,撒什么娇,开了灯,你就该怕了。 瞬息后,商晋拓唇边没了弧度,他阴沉沉,孤零零地坐着,面部肌肉隐忍又骇人地抽搐。 商晋拓忽然就深思自己如今的处境,和所有变化的开端。 这不是第一次思考。 记不清是第一次,但这次和之前每次一样,思考到一半就被电流声打断,没了踪迹。 商晋拓大力拍打几下头部,他指尖颤抖,烟夹不住地掉在地上,身体呈现出遭受电击的症状,或是精神。 陈子轻不知道商晋拓此刻正在经历什么,承受什么,只听出他的喘息声加快变粗重,急乱地询问他怎么了。 “我只是又想起那段录音,产生了不快。”商晋拓脖颈鼓着青筋,言语上听不太出什么痛苦。 “那你别想了……” 陈子轻没法过去找他,只能口头安抚了好一会,直到商晋拓的气息慢慢恢复,陈子轻才松了口气。 视频还开着。 商晋拓也依然没开灯,他闭着眼,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都是不正常的红。 断裂的思绪不由他掌控,想要连接也不是他说了算。 以及他时常莫名其妙,越克制就越亢奋,失心疯一般的欲望。 他拉下西裤拉链,动作优雅,手背却浮起急迫的青筋。 他的老婆全然不知他在情欲上的沉迷,庸俗,卑劣,又神经的一面。 甚至连他本人过去也不清楚。 “我不喜欢商晋拓,我在感情上绝不会选他”这句,商晋拓直接跳过“不喜欢”,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不会选”二个字上面。 太在意,在意到即便他明白这是离间计,依旧失去理智,被情绪支配控制,当了回歇斯底里的暴徒。 为什么会那么在意。 为什么就那么在意没有被选。 蓦地,一个突兀的词在他脑海窜起。 首选。 那一霎那间,商晋拓感到全身血脉都被掐住,他把自己勒得皮肉剧痛,腹部肌肉紧绷到极致,清晰分明的纹理上渗出一层薄汗。 陈子轻做梦都不会想到商晋拓在干什么,他发了会呆,忽地想起来个事,之前他跟下助手说的是买含羞草的客人救了沈不渝。 而小助手回答的是人,那并不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话,他想到个可能,心跳快起来,明知故问了句:“沈不渝是不是你的人送去医院的?” 商晋拓起身,腿上的佛经掉在脚边,重新被他踩在脚下,他额发凌乱地散落在眉间,整个人又沉稳又癫狂:“嗯。” 陈子轻说:“你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商晋拓低笑出声:“你不知道原因?” 陈子轻听着他的笑声,耳朵有点麻:“我书没读两年,是个文盲,没文化,脑子不灵光,你觉得我……” “贬低自己做什么。”商晋拓眉头皱起,面露不悦,“你不笨,很聪明。” 陈子轻摸手上的佛珠,心想,你猜出我重视他们的命,所以你在出差的这段时间派了人手跟着他们,为的是帮我留意他们的行踪轨迹。 哪怕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重视他们性命的缘由和目的,或是通过那两颗子弹揣摩到了。 总之…… 谢谢。 谢谢你的不逼问不深究,更谢谢你的成全和帮助。 “你瘦没瘦啊?”陈子轻心绪震荡,他往手机屏幕前一凑。 瘦没瘦?谁知道,他在这里,一天像是过成了七十二小时,尤为漫长,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针灸按摩学得倒是快,只等体验的对象。 商晋拓阖着眼眸,密长的睫毛投下阴影。 胀痛难忍,缺点什么。 “商太太,录音对我造成了没办法忽略的影响。”商晋拓说,“这段记忆需要覆盖。” 陈子轻睁大眼睛。 商晋拓字里行间没有多少命令强势的意味:“你录一段给我,录那段话的反义词。” 陈子轻抿嘴,反义词的话,不喜欢就是喜欢,不选就是选。他轻声:“那我晚点录。” “就现在。”商晋拓俯视屏幕里的人,目光落在那双清亮的眼睛上,“现在录。” 陈子轻照着他希望的说了出来,说完就问:“录上了吗?” 商晋拓修长漂亮的手指拢起的力道加重:“嗯。” 陈子轻点点头,过了一小会才发觉不对:“你视频都没关,一直开着呢,怎么录的,你拿了另一部手机?” “用大脑录的。” 陈子轻顿时就没了声音。 商晋拓将掌中脏污抹在屏幕上,他一笑:“记忆被覆盖了,我的心情好多了,有劳商太太。” 犹如一个面目狰狞举起屠刀的凶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因此有了人性,世界都因此美好了起来。 实际上也差不多。 陈子轻长时间沉浸在他风清月朗的笑声里。 那笑声伴随春风和夏热,实质化地扑了他一身,一点都不像是位高权重,气质冷傲漠然,在商界顶端屹立多年的人所有。 “我去处理工作。”商晋拓将额发捋了捋,眉眼松懒不见丝毫戾气阴郁,“晚上就别出门了,有事明天再说。” 陈子轻晕乎乎的:“噢,好,好啊。” 视频切断,陈子轻搓搓烫热的脸,托着腮走神。 不是错觉,是真的。 商晋拓真的变了好多…… 那感觉并不让他感到莫名,他很适应,商晋拓的这场改变,他全盘接受。 . 沈董大晚上的从温柔乡抽离,衣服都没穿整齐就推开试图求欢的香软往医院赶,他就一个儿子,独苗苗,尽管儿子总是跟他唱反调,忤逆他的决策,但到底是亲父子。 现在儿子平白无故就让人捅进了医院,沈董哪里还睡得下。 沈董坐在院长办公室把错位的扣子扣回去,他喝了几口茶,问进来的秘书:“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秘书低声说出调查的结果。 沈董满面狠厉:“既然老谢不会管教儿子,那我这个曾经的老友就替他管一管。” 手段毒辣的老人语气随意道:“把人捅个二四十刀丢路边。” 秘书面露难色。 沈董嗅出这里面的不寻常:“他背后势力是哪一方?” 秘书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 沈董面色变了变,倍感匪夷所思,他兴许是老了,许久都没理出商家老大护住谢小子那条命的动机。 让秘书出去,沈董端着茶杯思虑了会,从手机上翻到个号码号码打过去。 电话一接通,就是郑秘书公式化的寒暄。 沈董不跟他废话:“小郑,我找你上司有点事,你转告他一声,把他的私人号给我也行,我这边自己打过去……” 郑秘书不紧不慢地表达歉意:“沈董,对不住,商董有公务在忙,抽不开身。” 沈董冷笑,商晋拓护着捅伤他儿子的人,自己倒是跟事不关己似的。 “那我跟你说也行,谢家小子把我儿子的肚子捅了两个窟窿,我作为他父亲,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郑秘书沉吟:“沈董可以利用权势去找谢少的父母讨要说法,或者走正规的法律途径,当然,背地里以牙还牙的私了也行,郑某能提供的意见就只有这些。” 至于具体实施起来如何,那就不知道了。 沈董端着茶杯的手收紧力道,寒声道:“医生说第二刀很深,捅进去搅了圈,这是要我儿子的命,他差点就命丧当场!” 郑秘书感叹:“那沈总是大富大贵之人,有惊无险。” 随后就说:“不过,沈总一个四肢健全的人,竟然会被双腿瘸了的人伤害,而且出门在外身边没带个保镖,这……郑某认为还是要加强防护意识。” 沈董哪里知道,郑秘书后半句是发自肺腑的,没半点嘲讽的意思,这个的命重要,那个的命也重要,都不能出危及生命的岔子,至于上司的心思,他这个做下属的没太敢深入琢磨。 老董强忍怒气:“我儿子受伤是他活该?” 郑秘书哭笑不得:“沈董说的哪里的话,郑某是觉得,您看,您在国内是休息的时间,我们这边却是工作时间,给人添麻烦总归是不好。” 沈董无奈只能结束通话,商晋拓的狗听他口令,看他眼色行事,这通电话的信息已经明了,谢伽月沈家不能动。 这事太蹊跷,送他儿子来医院的,也是商晋拓安排的,那位前些天飞回总部后的行踪就被保密,具体的动向不明,不知道要干什么。 按理说,他儿子跟谢伽月都把商晋拓的太太当徐敛之的替身,商晋拓即便不计较,也该无视,怎么还操心起二人的安危来了。 商晋拓的人那么及时出现,必然是一直在监视他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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