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都还完全没有感觉呢。 秦时和贺知年站在内圈,手中提着宽刀严阵以待。 不多时,先前那一对被同伴排斥的兄弟就赶了过来,默默地提着自己的刀,站到了秦时的身边。 秦时看过去,就见那一对兄弟当中稍年长的那一位抱拳行礼,还捎带脚的给自己这一方的人做了一个自我介绍,“刚才还没谢过大哥仗义出手。在下林章,这是我弟弟林辞。” 秦时诧异了一下,“亲兄弟?” 林章点点头,“商队的人都是一家的,只有我兄弟俩是在半路加入的。我们跟自己的商队走散了,流落在拂菻。后来我们被相熟的商人推荐给了这一支商队,就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家乡。” 拂菻,也叫大秦,是这个时代对于罗马的称呼。 而古罗马,也是唐代丝绸之路的终点。 流落在遥远的异国,只靠自己的力量是很难回来的。依附于某个商队,给人家打工提供服务,求得他们的庇护,对兄弟俩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他们到底是外来者,要想融进人家的队伍也没那么容易。尤其在爆发矛盾的时候,亲疏远近就一下显出来了。 这也是人之常情。 秦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如果能熬过这一夜,入了关,路就好走了。” 林章点点头,旁边的林辞眼圈也微微红了一下。想来他们在回乡的路上遭受了不少委屈。 团子在秦时的肩膀上来回踩了踩,轻声说:“来了!” 站在他身后的林家兄弟都看到了秦时肩膀上那一团隐隐发亮的光雾,仔细看似乎是个猫崽的模样,但月色昏蒙,那光团又时隐时现,离开稍远一些就完全看不到它了。 林家兄弟不敢多问,心里却觉得……这就是高人吧? 身边有高人在,他们能活下去的可能性又提高了。 高人这会儿也听到了空气里多出了一种很奇怪的声音。不是他想象中虫子们爬过沙地的窸窣,而是一种更加尖锐的摩擦声——就好像虫子们身披坚硬的外壳,互相撞击时发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第51章 腐蚀 粗糙的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朝着他们所在的方位聚拢。 夜风中有淡淡的腥气弥漫开来。不同于他们在地下通道里闻到过的潮湿腥气,秦时这个时候闻到的是一种干燥呛人的气息,像季风从荒原上掠过, 带来了远处暴风雨后, 草木燃烧的烟气。 云朵散开,明亮的月光倾泻而出, 照亮了一望无际的大漠。 遥远的地平线仿佛给这广褒苍凉的荒原画上了一道黛色的边界线,将隐藏在夜色里的杀机与浅薄缥缈的希望, 都兜揽在了这边界之内。 连夜风中都弥漫起了肃杀的气息。 远处的人惊叫起来。 秦时抬头望去,发现那是两个被商队安排守夜的护卫。刚才他喊大家站到圈子里来的时候,他们或许是不相信秦时的话,或许是商队的头领下达命令不允许他们擅离岗位,这两人始终站在队伍的最外围。 而此刻, 他们所在的位置,让他们最先看到了潮水一般涌过来的虫群。 这两人连滚带爬地朝着城门外人群聚集的地方跑了过来。 在外围巡逻、守护车马的人也都被这个变故惊动了, 惶惶不安地东张西望, 也有比较机灵的人已经开始朝着秦时画了圈的地方靠拢。 那些已经跑进圈子里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动, 不少人抻着脖子往远处看, 神色都有些不安。 这些人还知道要往药水圈子里跑,秦时心想,可见他刚才的那些话这些人都是听见了的。 听见了, 却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要不是情况比较紧急, 秦时真想挖苦他们两句:有种就站在那里硬挺着, 别跑啊。 但现在显然不是跟他们置气的时候,因为站在城门外的他, 也看到了比夜色更浓的黑色潮水。 虫群发出的摩擦声却越来越清晰。 秦时蹲了下来,想要看的仔细一些。但虫子紧贴着地面, 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只能看到一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色,缓缓朝着他们涌动。 团子站在秦时的肩膀上,四只小爪子不停地踩来踩去,嘴里嘀嘀咕咕,“好多……好恶心……密集恐惧症又要犯了……” “别怕啊,你没有密集恐惧症。”秦时一边怼它,一边转头问贺知年,“虫子都怕火,你身上带着火折子吗?” 火折子自然是有的,但他们手里没有可以点燃的东西。 秦时之前是打算把药水圈画在火堆周围的,但商队的人明显敌意的态度,又让秦时打消了这个想法,最终选择了把圈子画在城门外。 这就导致他们手边连一根能烧起来的木柴都没有。商队的马车或许是带着柴火的,但虫潮已到近处,跑过去找柴火显然来不及了。 商队的人也慌乱起来,纷纷向后退。 他们都看到了秦时之前画圈的动作,当时虽然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但也能猜到是一种防御的手段,因此一个推着一个,都朝着秦时这边跑了过来。 药水有限,秦时画的圈子不算大,外面的人拼命往里挤,里面的人又不甘心被后来者挤到外围,竟吵了起来。 秦时心烦,回头吼了一声,“都闭嘴!再吵都给老子滚出去!都死到临头了还给老子搞内斗,脑子有病?!” 这一声吼可谓是底气十足,果然把纷乱的争吵给压了下去。 远处那两位外围的护卫发出的惨叫声一下就清晰起来了。 他们最初是朝着商队所在的方向狂奔,但商队人一乱起来,纷纷奔向了城墙根下。这两个人也下意识的改变方向,追着他们跑了过来。 虫子就追在它们身后,距离越来越近了。 云朵飘了过来,挡住了月光。 天地间陡然间暗了下来。 黑色的虫潮也被夜色隐藏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了,夜风中只有它们前进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有无数锋利的小刀子在划拉着干燥的岩石。 秦时只觉得在黑暗来临的瞬间,远处的地面上似乎掀起一团黑色的浪,汹涌地朝着前方奔跑的两个人拍打下去。 尖叫声戛然而止。 秦时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的问贺知年,“怎,怎么回事?” 贺知年侧耳倾听,缓缓说道:“我听说,有些虫子的口器能分泌毒\素,让自己的猎物无知无觉地昏迷过去。” 秦时,“……” 秦时不是想不到这些,他只是不愿意深想这样的一种可能性。 遗憾的是,它极有可能是真的。 无知无觉地昏迷过去,被虫潮淹没,一点一点啃食干净……这样的死法令人惊悸,又让人觉得无比的恶心。 莲花云悠然荡开,星光洒落,照亮了关城下方杀机汹涌的土地。 虫潮已经赶到了第一道药水圈的外面。而之前尖叫奔跑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 秦时也终于看清楚了这些虫子的模样:核桃大小的甲壳虫,外形有些像田地里常见的天牛,轮廓却要比天牛更有棱角,边缘锋利的硬壳上没有斑点,黑的发亮。 它的脑袋旁边探出一对接近它身量二分之一长短的捕捉足,呈镰刀状。他们之前听到的那种摩擦声,就是这一对粗壮有力的捕捉足发出的。 秦时看清了它们的模样,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不是肉呼呼的软体虫,否则真要把人活活恶心死了。 第一批到达药水附近的甲壳虫都停下了脚步。它们像是突然间分辨不清方向,开始迟疑地左右试探。有些开始调转方向往回走。 走在它们后面的虫子踩着它们的身体爬到前面,又在闻到药水的味道之后变得动作僵硬,像醉了酒似的左右摇晃起来。 但后面的虫子不断地往前冲,渐渐的,在药水圈的外面堆起来一个坡度。 药水能够起效的范围是有限的,如果坡度越堆越高,一旦高度超过了这个范围,上方的虫子就能够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进入内圈。 这个范围,秦时看了一眼挨挨挤挤地围在圈外的虫子,它们距离药水圈也就二十公分左右。 而虫子们堆起来的高度,已经接近这个极限值了。 秦时提着刀走过去,试着用刀风扫开药水圈外面的虫子。 宽刀锋利,一刀挥过,被刀风劈开的虫尸在半空中溅开一团团浅色的浆液。浆液落在地上、其他同类的身上,发出诡异的滋滋声。 淡淡的烟雾升腾而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儿。 秦时飞快地扫一眼刀风,果然刀刃上已经出现了被腐蚀的痕迹。 虫子体内的浆液竟然是有腐蚀性的。 刺鼻的气味儿尚未散开,后面的虫子又一次涌上来,填满了之前死去的同类让出的空隙。 团子从秦时肩上跳下来,学着他的样子,张开爪子凶猛地挥出去。虫子们似乎感应到了团子散发出来的精神力波动,慌不择路地往后退。 但团子的动作更快一些,一爪子挥出去就能扫开一片空地。但很快,后面的虫子就前仆后继地挤了过来,将它刚刚清理出来的空地给填满了。 “放火吧。”秦时提醒贺知年。他望着远处一片蠕动的虫潮,心里有一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这么多的虫子,区区半壶药水到底能抵挡多久呢? 秦时还在思索虫子会有什么天敌,就感觉口袋里的小黄豆翻腾了一下,似乎挣扎着想要从口袋里钻出来。 对了,鸟禽会是虫子们的天敌。 但大漠里鸟禽本来就少,这里又是靠近关城,人类活动较为密集的地方——躲避人类是它们的天性,它们不会把鸟窝安置在这附近的。 秦时安抚地拍了拍口袋。 哪怕重明鸟是虫子的天敌,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让它出来。敌人太多,一虫一口唾沫就能把小黄豆淹死了。 忽听身旁的贺知年低低的咒骂了一声。秦时一刀挥开脚边的一团虫子,一回头,就见贺知年正举着火折子,费力地生火。 夜风清冷,贺知年却急的额头冒汗了。 在这么要命的时刻,火折子竟然点不着了! 另一边,林章和他弟弟林辞也学着秦时的样子,用手中的刀将圈外堆起来的虫子挥开。几刀下去,当弟弟的那个也发现端倪,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天杀的虫子……” 他回头,急匆匆的提醒他哥,“虫子有毒!” 林章手里拎着刀柄,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林辞的身后,一双眼睛越睁越大,满是惊恐的神色。 “怎么了?”林辞诧异。 林章却像是被这句话点醒了似的,一把抓住了林辞的袖子,使出全身的力气往后拖。林辞毫无防备,险些被他拽个跟头。就在他挥动手臂努力想要保持平衡的一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突然立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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