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豆从未吃过这样的大餐,激动得翎毛直抖,小肚子都撑得溜圆还不肯停下来。后来还是秦时看不下去了,许诺要把羊肉给它烤成肉干,带着路上吃,这才将它爪子下面的羊肉给拽了出来,放回了烤架上。 小黄豆在秦时的袖子上蹭了蹭嘴巴上的油,一双圆溜溜的黑豆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烤架上的肉。生怕一不留神,自己看中的肉就被别人给夹走了。 秦时,“……” 贺知年说过重明鸟也是上古凶禽,但秦时很难把这样一个软乎乎的小毛球样子跟凶禽两个字联系到一起。如今看它护食的架势,倒真品出了几分凶禽的意思。 帮他们做烤肉的就是当初那个跟云琼一起听他们讲故事的年轻人。他对秦时这几个人的来历虽然抱有疑心,但对小黄豆还是很友好的——这一路上他们可没什么机会见到这般活泼可爱的小动物。 “我给你少放点儿盐。”名叫云起良的年轻人笑呵呵的对小黄豆说:“听说你这样的小东西吃多了盐会掉毛的。” 他这样说的时候其实心里也在犯嘀咕,谁家鸡崽吃肉吃得这样猛啊?顶多啄啄小虫子什么的。不过云琼也提醒过他,说这小东西可能不是寻常鸡崽。但到底是个啥,恐怕只有跟它同来的人才能知道。 小黄豆啾的叫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云起良的话。 秦时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忍不住开始套他的话,“云这个姓氏可不多见,你们都是一家人吗?” 云起良点点头,“我和琼哥是隔房的堂兄弟。大掌柜是我堂伯父。” “我听云琼管大掌柜叫三叔。” 云起良笑道:“他们是亲叔侄。大掌柜兄弟三人,到琼哥这一辈有六七个兄弟姐妹呢。” “这么多啊,”秦时与贺知年碰了一下视线,转头问他,“不知云家年轻一辈里,有没有一个叫云杉的人?” 云起良愣了一下,不确定的看着他,“云杉?” 秦时点点头。他记得跟在沐夜身边的那个清秀文弱的青年自称叫这个名字。但他身上破衣烂衫的,看不出曾是富家子弟,而且人也瘦弱得很,脸上都快饿的脱相了,秦时也看不出他跟云琼之间到底有没有相似之处。 云起良的反应并不像是惊喜,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他愣了一会儿,手忙脚乱地放下手里的东西,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琼哥!琼哥!” 秦时一头雾水。贺知年却觉得从云起良的反应来看,这个云杉八成就是云家的人。 小黄豆啾啾直叫,急的直跳脚。 烤肉的人跑了,它的肉干再烤下去就要糊了! 秦时又好气又好笑,连忙起身把烤了一半儿的肉干翻个面。他虽然不怎么会做饭,但烤肉还是会的,毕竟以前也跟自己的同学朋友去夜市撸过串。 小黄豆顿时就放心了。但它刚把小爪爪蜷起来打算睡一会儿,就听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顿时又被惊到。 才刚刚消停了那么一会儿,怎么又闹腾起来了?这还让不让人安安静静地消食了?! 秦时和贺知年也吃了一惊,就见一群人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当先一个中年胖子,手里还拎着小酒壶,竟然比那些年轻随从还跑得快。 秦时觉得这下可以确定了,这些人八成就是云杉的亲戚。 躺在一边装隐形人的水关山也警觉地坐了起来,飞快的扫一眼小黄豆,见它还是一副蠢萌样儿,两只黑豆眼只顾着看烤架上的肉,又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 秦时,“……” 这可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奶妈。秦时心想,眼睛里就只有娃。 云从盛跑到近处,急吼吼问道:“几位在何处见过我那苦命的侄儿?!” 秦时与贺知年对视一眼,起身拱了拱手说道:“我们见到的云杉,是个二十出头的清瘦青年……” “对,对,”云从盛比划了一下跟云琼差不多的身高,“这么高,身子骨弱得很……对了,他肩膀上有两粒小痣。” 秦时,“……” 他还真没机会去看云杉打赤膊的样子。 秦时有些遗憾的说:“在石雀城外遇到妖怪,逃跑的时候跟他一起,后来又遇到了怪鸟和巨蜥,不知不觉就跑散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云从盛和周围的人都露出遗憾的表情。 遇到秦时这几人的时候,他们就看出他们身上带着伤,也没有什么行李物品,完全就是一副逃难的样子。这番说辞也并没有令人怀疑的地方。 贺知年在旁边补充说:“我记得云兄弟说自己是中原人氏,跟着商队出关,后来因为得罪了大掌柜,被商队丢在了荒漠里。” 秦时在一边点头。他当时就觉得云杉那副文弱的样子不像是底层社会卖力气的苦孩子,更像是富裕人家的少爷。 云从盛在火堆旁边坐下来,苦着脸说:“几位有所不知,云杉也是我的侄儿,半年前他跟家里闹脾气,不满家里给他看好的亲事,留下一封书信就跑了。我大哥大嫂到处打听他的消息,家里老太太眼睛都快哭瞎了……” 他的眼圈也有些发红,“我们在翻越高原的时候遇见其他商队,听他们说起云杉的事,还说有人曾在关外遇见过形似云杉的青年。我们这一路对关内来的商队都格外关注,可惜一直没有打听到他的消息。” 秦时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两方人马的行程,感觉云杉的商队一直行动在云从盛的前方,这当中是有一个时间差的,互不碰面很正常。 云琼也有些激动,忍不住问道:“几位是在石雀城附近跑散,也就是说,我三哥很有可能也在这附近?” 秦时与贺知年对视一眼,摇摇头,“当时只顾逃命,自己都无法分辨方向。我们原本是朝着关内的方向跑,结果晕头晕脑来了楼兰城……这会儿,我们也只敢说遇见云杉兄弟的时候是在石雀城的东北方向,至于后来他又跑去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 云从盛和他身后的手下都露出有些失望的表情。 石雀城的东北方向与楼兰城隔得老远,也不知这么多天过去,云杉还在不在原处。若是他运气差点儿撞见了怪鸟和巨蜥,那后果就更加无法预测了。 而且云杉身体还不好,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功夫。秦时他们几个能跑到楼兰,他可不一定有这样的实力和运气。 旁人能想到的,云从盛自然也能想到。他叹了口气,吩咐身边的人,“检查行李,明日一早就出发。” 说是检查行李,其实车队的东西本来也没打开。 楼兰城是一座空城,而且成为空城的原因也是众说纷纭。对过路的商队来说,不是什么特别安稳可靠的地方。没有特殊的原因,一般人是不会停留很久的。如今商队又得到了云杉的消息,想要赶路的心情就更为迫切。 车队的人连夜检查车马,为明天一早的出发做准备。 没人会给秦时几个人派活儿,他们也识趣的保持了一段距离,趁机早点儿休息。 水关山照例是不会关注周围的人和事,小黄豆吃饱喝足,又被秦时和贺知年哄着玩了半天,精力耗尽,瘫着小爪爪在秦时怀里睡得人事不知。 秦时却有些睡不着,他小声跟贺知年商量,“你先睡。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 贺知年不由一笑,“车队安排了巡夜的人,没我们的事。放心睡。” 秦时并不是很放心。之前他跟赵百福的车队赶了那么久的路,期间还曾共患难,到最后还不是转手就把他给卖了? 贺知年悄声说:“他们还指望通过你我找到云杉呢——不管他们与云杉之间到底是亲戚还是仇人,在找到他之前,咱们还有用。” 秦时心头一跳,“刚才那些话……有问题?” 他还觉得云从盛和云琼他们的表现看上去都挺正常的,有焦虑,也有担忧,很符合亲戚这种身份应该有的反应。 贺知年摇摇头,“这谁说得准呢?走着瞧吧。反正咱们也没答应要替他们找人。真有什么问题……就凭这几个人,未必是你我的对手。” 秦时看着他,心情就有些复杂。 他想说这位大侠会不会想的太长远了?但又觉得贺知年这样想也并没有错,反而是自己,习惯了只看眼前,总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哪怕吃过不少亏,好像也并没有什么长进。 第42章 空城 与地下洞穴相比, 地面之上的场景无疑是更为丰富有趣的。 虽然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凉的戈壁滩,除了碎石黄沙就只有一丛丛干巴巴的骆驼草, 但天空是碧蓝的, 偶尔有云彩飘过,在他们的头顶上方幻化出各种奇妙的形状。野地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 探头探脑的地鼠、蜥蜴,运气好还能遇到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黄羊、野驴、狐狸什么的。 这些对于出生在地下洞穴里的小黄豆来说, 都是新奇无比的事。 如果说这些在地表活动的小动物带给小黄豆有趣的体验,那么天空中出现的禽类带给它的就是一种源自骨血的启示了。 他们第一次见到鹰从空中飞过时,小黄豆还只知道张着小嘴傻呆呆的看着。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它已经开始身不由己地扇动那一对肉嘟嘟的小短翅膀了。 秦时也是这个时候才突然间产生了一种危机感。因为他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个笑话,在某国动物园里, 人工喂养的某种鹰,因为缺乏来自鸟爸鸟妈的言传身教, 长大之后始终不会飞。 后来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在参考了鸟类专家的意见之后, 请来了成年鹰给它做示范, 但收效甚微。这只被人类喂养大的鹰还是只会像小狗似的在地上蹦蹦跳跳。 秦时跟贺知年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贺知年还有些不信。在他看来,飞翔是鸟类的本\能,哪怕是在人类身边长大, 不会飞这种事听起来也是不可思议的——那不是拍拍翅膀就能做到的事吗?! 贺知年虽然这样想, 但他觉得秦时的态度特别认真, 并不像是在说笑话,于是也乐意配合配合他——主要原因是赶路实在太无聊了, 能找点儿乐子也不错。 秦时和贺知年又拉上了云琼和云起良,几个人开始商议怎么才能捕到一只鹰。 在秦时的印象中, 鹰在我国境内的主要分布区就是西藏、新疆、内蒙和青海一带。按理说应该是不少见的,但稀奇的是自从他们制定了抓住一只鹰给小黄豆当私教的缺德计划之后,竟然神奇的……一只鹰都看不见了。 后来还是云从盛告诉他们,说西北有很多专门的驯鹰家族,专门捕猎幼鹰,加以训练之后,以天价卖出。 言下之意,鹰不是你们脑门子一热,想抓就能抓的。最重要的一点,云从盛强调自己只是走商的,无意与这些神出鬼没的猎鹰家族起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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