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居琅起身,视线不可避免的落在雁景惟身上,雁景惟与他对视,但在这之前,他的视线都在陆听澜身上。 言居琅想起从前同这人一起秘境历练,自己曾说过要与师兄…… 难怪那时他黑着脸,什么都不说,原来是这样啊。 他来一趟,又草草回去,什么都没说。 陆听澜认真观察这场晋级雷劫,比看月如槐进阶还要认真。 一开始,天雷慢慢悠悠的劈了几下,不见柔和,言居琅却已经在天雷下变得狼狈了,甚至皮肉也被劈去,露出白骨。 “若不成,也不一定是天雷没有归位,兴许只是他实力不济呢。”雁景惟这样道。 陆听澜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盼着点好的吧。” “你还是很关心他。”雁景惟这样说,垂着眸子,想到陆听澜为言居琅买了全部的身家,只赌言居琅赢。 陆听澜的唇角勾起来,“此事与我们息息相关,我自然关心,何况他又是我的师弟,抵御异人魔也需要他,不管天雷有没有变化,他最好是渡劫成功了……难道你不希望他成功?” 雁景惟狼狈的转过头,过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言居琅渡劫。 陆听澜安安静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 他更郁闷了。 这次的渡劫确实是不太一样的。言居琅想。 或许是因为陆听澜在旁边,也或许是因为自己这些年分明也十分努力,却总是被师尊批评缺了血性,他的自信便随之一日日的缩短。 他的剑软绵绵的,丢了凌绝宗的脸。 而在雷劫下,他甚至做不到全神贯注,这没用的脑筋果然想到了陆听澜,回忆起二人一同下山的时候。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言居琅一面回忆一面抗拒。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劈死了。 他不过是顺带,带一个修道无望的凡人回他应该去的地方。沿途见他有些才学,于庶务精通,所以想留他在母国为父皇效命。 怎么这人就去了魏国,又碰上了泠弦子呢?又去了青霆门筑基? 这下是不回宗门也不行了,唉。 随后陆师兄得了最好的灵剑,得了剑仙的传承,又得泠弦子亲眼,亲自为他盖上宝物的章,承认他为天命。 他明明也走在这条路上,怎么总是差一点呢?为什么? 还有,为什么陆师兄不喜欢他了? 为什么陆师兄喜欢他的时候,不将灵剑让出呢?若有了戚忱的剑,他应该也能得到戚忱的传承。凭借他的聪明,从中悟出仙器的存在,也是迟早的事情才对。 唉,怎么总是差一点。难道这就是天命的区别吗?他确实得天宠爱,旁人不可争辉? 唉,唉,唉。 他有点后悔,但不知错在哪里。 轰隆隆的雷光砸下来,言居琅察觉这最后一劈来得迟了些,力量却如以往一般,还是那样不留情面的劈下来。 是他想多了吗? 言居琅不确定,却觉得自己好像轻松了许多。 他心底这些阴影横亘许久了,本以为要听几场劝慰才能轻松些许,但怎么仿佛被劈了一下,就感觉阴影散去了? 像一位直爽没有耐心的先辈,看不惯他的矫情,强行为他劈掉许多心思。 过了没多久,言居琅起身,他晋级到了分神期,身上被雷电劈坏的腐肉自动消散,灵体自动生成完美的模样。 他经历了一场雷劫,竟觉得像是一场新生,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体验。
第65章 言居琅当将自己渡劫过后的体验说与师长同门,那些人都笑。 “你这些年心思是比从前要重一些,不过好在如今想开了,不然我真担心你渡不过雷劫。” “师兄既然跨过了这一关,未来定然修行一日千里,再不必担心了。” “是呀,师兄,你这回有了分神修为,可以请仙尊赐名号了。” …… 言居琅发现没有人将他的话当真,他也渐渐的疑惑了,究竟是自己想通了,还是那天雷帮了他一把? 陆听澜亦然有心,想知道月如槐有没有成功,自然没有放过观察,旁敲侧击也得来了这些消息,心里便有了底。 但他还打算再观察一些人,待到确定了这个消息,再公之于众。 他一面修炼,一面观察众人的进阶雷劫,又和雁景惟在斜月海上配合无间。他们也逐渐变成值得依靠的大能修士,可以将那些弱小的修士护在身后。 除魔几百年,已经损伤了许多的修士。随着死去的修士变多,时间变得长久,那些黑气还要会卷土重来,变成新的魔物。 一个人这样说,会被大家当成误会,两个人这样说,会被当做巧合,当有十个人也这样,陆听澜便知道,她成功了。 月如槐在渡劫之前有留下信。 她实则是有些粗心的人,告诉她的师门长辈还有师弟妹们,她去做什么了,却不曾留下一言,说些日后努力修炼,在天际望着庇护他们的话,以至于她的师父在收到留信后,沉默着,一语不发。 陆听澜望着她小心的收起信,不停歇的奔赴前线。 他的心也沉沉的落了下去。 “她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师门都在陪伴她。” 雁景惟看着陆听澜:“你也有人陪。” 陆听澜笑了笑,“有你陪,足矣。” 雁景惟的脸悄悄的红了,他在想,陆听澜这话是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在他失神的片刻里,故意撩拨的陆听澜已经悄悄离开了。 …… 知道渡劫不再会为天雷所伤,知道即便今后死在雷劫下,也不会再化作异人魔,所有修士都不免心中大定。 而对于那位舍生取义的女修,他们也深深记在了心里。 从此刻起,异人魔不会再增加,而每一个修士都还有机会进阶,也会有新的修士一代代的出世,他们或许会苦一些,但距离目标更近了。 只需要,等到天命归位。 他们没想到,天命也遇到麻烦了。 陆听澜的修为涨的太快,雁景惟也厉害,但修炼哪里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先前只觉得修炼得不够,如今却觉得到了合体期,就再难往上了。 原就是会越来越难的。 陆听澜握着悬翦,这柄剑跟在他身边几百年,早已经忘却了前尘往事,与他配合无间。 剑意依旧精纯内敛,持剑的人,却生出了许多的躁郁。 他现在可以随手一劈,就让山石崩裂,令江水断流,可他再也找不到那种修炼带来的乐趣,于剑道的追索中,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本心。 不仅如此,他还发觉现在的生活十分乏味。 这种乏味便如同他在异世界当普通人时一般。 赚够了钱之后,看着股市里曲线的起伏,便很难再生出激动,除非他在里面投出巨大的一笔,并且再也看不清股市的走向。 陆听澜忧伤的想,难道这就是人到中年,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了? 而他身边,听到‘人到中年’几个字的雁景惟,不由得被呛到,咳了好几声,才哑着嗓子道:“你才几百岁,放眼三千仙门,都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谈何中年。” 修真人士的作弊器太多了,即便五六千岁,看上去如同青年的也大有人在,没有人不喜欢年轻俊秀的容貌和身体。 若他们有陆听澜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成就,只怕得意得上天去了。 “感觉挺没劲的。”陆听澜这样说,一直只做一件事,会疲惫才是正常的吧,“你不会觉得疲惫吗?终日修炼历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修炼,即便有个大义的名头在,难道就真的不会厌倦吗?” 雁景惟想了想,“会,乏味的不是修炼,是可攀登的山峰越来越少。” “你还挺会说大道理的。”陆听澜笑话他,却觉得他说的也对,没有挑战的生活确实无趣。 他或许该找些别的乐子,兼顾修炼之外的乐子。 陆听澜的脑海里还存着剑仙戚忱的记忆传承,回望一下,也翻出了几样有趣的事情,便开始实施起来。 身为剑修,都会锻造一些简单的灵剑,然而高品阶的灵剑却很难炼出,这需要绝佳的晶石,更要将术法符文通过千锤百炼将其锤炼入剑中。 陆听澜想要炼制一把剑,倒不是对悬翦腻了,而是希望日后也能送一柄剑入剑冢,代替悬翦,让他像戚忱一样,在剑冢留下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以悬翦的二代主这样的名号。 他既然要练剑,便少不得外出找一些难得的材料。雁景惟都陪在他身边。 于是,他觉得雁景惟也可以玩一玩。 雁景惟是绝对想不到的,想不到陆听澜的念头。 不过他知道陆听澜狡诈奸滑,心性坚定,好事坏事掺着一起做,还能不动声色。 故而当他们在极北之巅发现一片冰堪石,陆听澜踩着峭壁上一点横生的石块,朝着他伸手时,他谨慎的没有伸手。 陆听澜:“这是做什么,不想帮我?” 雁景惟飞在半空,视线掠过脚下的深空,“我怕你偷袭我。” 实在是陆听澜经常做这样的事情,他仿佛很乐见于看到雁景惟撕开稳重不动声色的外皮,露出生气、愤怒的神情。 陆听澜遗憾的收回手,“你我之间……便是偷袭,又不会真拿你怎么样,怎么就这么小心呢,反正你可以还手。” 雁景惟沉默。以前他当然敢,并且如陆听澜所说这样,遇到偷袭便反应极快的出手回击,可近来不知道是为何,每每他回击,都会莫名摆在陆听澜的目光中,还有一些……暧昧的动作中。 陆听澜实在有些坏,雁景惟想。但他又总是忍不住窃喜。 于是他还是伸出手,朝着陆听澜伸出手。 这回出人意料的,陆听澜并没有偷袭他,或许是因为被他早就识破并且拒绝的缘故…… 但他的手一直握着雁景惟,不松不紧的,自然极了。 与之成对比的,是雁景惟的手,僵硬的保持着一个角度,不敢紧了,也不敢松开。 修道之人很难出汗,雁景惟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尤其是掌心,都湿漉漉的。 二人捡够了冰堪石,缓缓上升到悬崖上。 此时陆听澜还没有松开手。 雁景惟一双眼舍不得移开,他定了定心神,决定握住那只手。 但就在此时,陆听澜收回了手,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般,用刚才握过雁景惟的手,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冰堪石,放在雁景惟的眼前。 “晶莹剔透却坚硬无比,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炼器材料,你说呢?”陆听澜道。 雁景惟惋惜回神,望着陆听澜似笑非笑的眸光,忽然伸手,以巴掌裹住那两只白皙修长的手指。 陆听澜:……? 他歪着头看来,似乎在疑惑雁景惟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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