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拖了那么久,最近才有动静。 李玠福至心灵:按照江行的脑子,绝对没法这么轻易地就找出何越的藏身之地。 而且江行平日里向来是个能不多干绝不多干的家伙。旁人可能不知道,他却不可能不清楚。 怎么好端端的,就要多管闲事了? 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背后有晋王的手笔。而江行,只是被当成了一颗棋子,借由他口说出来而已。 为此还能升个官,仕途通达,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照师弟那个性子,那位要是在他面前提什么要求,莫说威逼利诱,恐怕晋王连吹灰之力都不用费,江行就会二话不说,乐呵呵地替对方办事了。 哪里还需要什么多余的谋划? ……师弟不知他和何越的假联盟,自然也不会想到,这么一揭发,竟然误伤了他。 晋王,又是晋王。 愤恨不甘在李玠心中疯狂滋长。一旦人的心中有了这样一棵种苗,都不用浇水催发,阴暗面就是会慢慢长成参天大树。 逼得他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才好。 李玠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他被魇住,兜兜转转竟然呓语一般: “要是没有他……” 随即,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怎么可以这么想? 那是师弟最喜欢的人,他再怎么愤怒不甘,也不能对人家起加害的心思啊。 李玠头炸开似的疼,良知和利益来回牵扯着,要让他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李玠忽然想起,何越被带走前还没忘记对他耳语——耳语的内容是什么? 他头晕目眩,有些记不清了。 何越说, “此刻那人已在京中。” 什么人? 当然是晋王从前在岭南时,处置的那个登徒子的母亲! 李玠猛地惊醒,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 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 如果此事东窗事发,皇亲国戚势大压人,残害百姓,不是闹着玩的。 任凭晋王再怎么智多近妖,再怎么圣眷正浓,也挨不住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所谓众口铄金,即是如此。 李玠攥紧了拳头,想克制自己不去思考这些,黑泥一般的想法却缠绕着、包裹着他,令他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为什么他要回来,为什么就连师弟也围着他转! 李玠想,晋王如何不打紧,他也不关心。但如果他真的做出那种事情,师弟一定会与他决裂的。 自己要怎么办……
第101章 明升暗贬雨欲来 与此同时, 晋王府内。 江行拿到委任书后就去寻了时鸣。此刻,他看着明黄的委任书,陷入了沉思。 “国子监司业……陛下这是要贬我的官了。” 江行语气调笑, 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时鸣斜了他一眼, 早有预料: “胡说。正六品国子监司业,这分明是升官。” 江行“哎”了一声, 心里门清: “明升暗贬, 其实这也是你计算好的吧。” 江行只是无心权术,能考状元的人, 到底不傻。是好是坏,是升是贬, 这点事情自然看得出来。 明面上,他从从六品侍御史升了正六品司业,看起来升了,其实降了。 御史台毕竟是核心部门, 是权力中心,往后可升任宰执,大有作为;而国子监就稍远一些, 虽然清闲,也能落个门生满天下的美名,但手上的权力就稍小一些,发展前景也不如御史台。 客观来说,二者都不错。江行没什么大追求,就是真的贬了,他也能笑嘻嘻做下去。 打工而已, 他不是很挑。 时鸣隐在折扇后,只露出一双看似无辜的眼, 狡辩道: “我如何得知陛下的心思呢。哥哥这话,可是太高看阿鸣了。” 江行哼笑了一声,不打算戳穿。 要说阿鸣没算到这一环,江行才不信。到底那也是承元帝的手足,百姓不知,朝中却有知情人,私下里,承元帝残害手足一项是逃不了的。 而江行这个行为,不就是逼着承元帝处置手足? 让帝王背上骂名,被贬是应该的。但明面上,江行在五石散一案中确实立了功,承元帝不好真的大张旗鼓贬他的官。 于是明升暗贬,让他远离权力中心,是警告也是敲打。 这些江行都能想明白,时鸣让他去做之前,肯定早已想到了。 江行肯定不会认为阿鸣希望他贬官。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阿鸣和陛下的谋算,存在重叠。 陛下是敲打他,想磨一磨他的心性;而阿鸣就纯粹多了——这只小狐狸根本就不想让江行接近权力中心。 须知,权力伴随着危险。时鸣所求不过是他平安喜乐,加之江行自己对权力也没有那么大的渴望,时鸣会这么做,必然是考虑好了的,情理之中。 潜台词就是,好好做官,什么政治斗争,不需要他瞎掺和。 赢了带他一起鸡犬升天,输了也不会牵扯到他。 要是输了,江行处在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位置上,还能及时投奔太子,没有什么隐患。 可惜这只是暂时的。若哪天陛下想起来,或者江行做得好,当然会被调回御史台。 江行可不认为陛下会放着他这个好用的打工人不用,反而随随便便丢个闲职给他。 毕竟,陛下连瞎子都没放过,把时鸣抓去大理寺打工。 江行不相信阿鸣没有提过要撂挑子不干的要求。但直到现在,时鸣仍然在大理寺打工,说明用得称手,陛下舍不得换。 陛下一向如此。 江行: “算啦,改天回御史台收拾收拾东西,去国子监打工吧。” “国子监……” 时鸣沉吟, “国子监内大多都是世家大族的子弟,少有寒门。因此,这一官职看似与世无争,事实上却是一个能打通世家人脉的绝佳位子。” 江行说: “我无意与他们交际。” 无意交际,却不代表不会有人试图与他交际。时鸣收扇,玉似的扇骨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敲得江行心中一激灵,对即将到来的话洗耳恭听。 时鸣道: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江行以为对方要给自己一些指示,没想到等了半天,只等着这么一句让他顺应自然的话。江行不干了,胡言乱语: “你就不怕我把天给捅个窟窿?” 时鸣将扇子顶端轻轻覆在他唇上。 丝绸的扇面靠在江行唇上,带起一阵如水般的波皱。这波皱在他心里悄悄流淌着,像雨后西湖肥润的水,荡漾到江行往后的梦里。 江行微微翘唇,在看不见的地方吻过这片细腻。 时鸣一下收回扇子,在他唇上换了一道意味深长的目光: “某人比共工有本事,要把天给整塌了,那我也只好效仿女娲,找些石头来补喽。” 江行竖起三指: “我一定安分守己。” 时鸣把他的手指屈回去,笑了: “你本来也不算闹腾。” 江行心想,确实是这样的。时鸣不说,江行也知道他在京中有着不少暗线,多到除却皇宫大内,京中有何动向,时鸣都能很快知晓。 虽然江行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江行觉得,别说捅篓子了,怕是只要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时鸣都能及时制止。 门外传来一声通报,是玉竹在说: “殿下,宋大人来了。” 江行见怪不怪,轻车熟路要往屏风后走: “又要我回避啦?” 时鸣睨他一眼,拿布条蒙了眼睛,语带调笑: “这次不必。” 江行惊讶地看他一眼,还真没动弹,粘在座椅上,擎等着看一出好戏。 阿鸣要他留下,必有理由。 不一会儿,得了首肯的宋达睿走进,脸上惯例是谄媚的笑容。只是这抹笑容在看到江行时先是惶恐,继而又是惊讶,最后换成了如出一辙的谄媚神态。 看来是上次挨的打还没忘掉。 宋达睿行了个标准的礼: “见过殿下、江大人。” 江行颇不自在地抿了抿唇,时鸣眉峰微挑,装模作样地吹了口茶沫,等了一会儿才说: “起来吧。看座。” 宋达睿于是坐下。 时鸣问: “宋大人,你的伤可是养好了?” 这话听着漫不经心,压迫感却很强。江行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心想阿鸣强势的时候,真是把高贵优雅诠释得淋漓尽致。 宋达睿缩了缩脖子,很快答: “多亏殿下高抬贵手,臣已然无恙了。” 时鸣将茶盏往桌上一搁。似乎是故意的,茶托磕在桌上,发出重重的一声响。 时鸣假意关切,笑问: “不知宋大人对本王的安排可否满意?” 宋达睿显然被吓到,一叠声说: “臣自无不满。” 说来这次,有了时鸣的暗中运作,宋达睿不仅保住了性命,还调入了大理寺当差。虽然只是一介芝麻小官,甚至不用走陛下的路子,但也足够他宋达睿风光一阵子了。 时鸣道: “滕家被处理,你家那位滕四小姐,为了当初下嫁一事与家中断了联系,应当没受牵连。所以,你此次来,又是为何?” 此次宋达睿摊上这么大的事情,那位滕青挽也是一项诱因。 宋达睿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有些嫌恶道: “……臣并非为她。殿下应当不知,她……她自觉是母家的罪人,一根白绫,随家中姊妹去了。” 听了这话,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时鸣心下也是一惊。 滕青挽告发宋达睿,宋达睿为自保,以滕家的脏事为投名状,向自己寻求帮助。 而时鸣自己呢,干脆趁着这个时机令江行趁热打铁,一窝端了滕家——要说这中间有什么必要关联,其实没有。 机会稍纵即逝,事件一环扣一环,滕青挽仅仅是一个契机而已。就算没有告发一事,滕家,时鸣也迟早都会收拾。 而滕青挽当初选择告发,许是看清了枕边人的真面目,想以此与其决裂,或者给宋达睿一些教训罢了。 谁能想到事情居然能演变成这个样子呢?大概宋青挽接手不了这样的结果,心下负罪,这才选择解脱。 但非要说时鸣做错了,那未免也太单纯。朝堂斗争本就很少谈及对错,仅论利益博弈,时鸣会这么做,合情合理。 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再者,滕青挽是自戕,这场斗争本不该涉及到她的人命。 可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就这么一死了之实在可惜。时鸣心中暗暗感叹,看着宋达睿也觉得面目可憎了。 他冷笑道: “宋大人,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又何必惺惺作态。 江行听说滕四小姐的死讯,同样惋惜时,心里想的就简单许多:宋达睿升官发财死老婆三样占俩,按照宋达睿的性格,可不得把这家伙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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