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帝眼皮一跳,眸光中闪过一丝杀机,一口饮尽面前的酒,朝一旁的连羽使了个眼色。 连羽微微躬身退下,叹了口气。 湘帝招呼也没打,径直离席,肖韬素见状,心头一沉,连忙起身想要去给儿子报讯,却在跨出殿门时,被骁骑卫给拦住了。 五百骁骑卫奉了皇命,早就悄无声息地将西梓殿围了个水泄不通,不准任何人进出,右相也不例外。 肖韬素大急,忙回到殿内,不顾礼数上前对太后耳语了几句,太后一惊,连忙带上他往外走。 这一下,所有人都察觉到异样,本来融洽的氛围登时变得风声鹤唳起来,他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 两名骁骑卫压着腰刀挡在太后面前,一夫当关的架势,太后见了,犀利的柳叶眉陡然竖起,怒喝:“大胆!” 其中一名骁骑卫拱手道:“陛下有旨,外头乱,请太后在西梓殿安坐,陛下办完事自会来请罪!” 太后岂会被他们吓住,一甩袖子,冷哼着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肖韬素却未敢跟,湘帝今日这架势,分明就是动了真格的,他不可能杀死生母,可他这个丈人也就未必了。 他心急如焚地在原地来回踱步,心里暗骂肖天耀不争气,太后去是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护住他! 不消打听,太后都知道湘帝会去哪。 栗娘娘的寝宫门外,两名太监被斩杀当场,院内,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个个面如死灰。 寝殿内,衣冠不整的肖天耀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见到太后,像是松了口气,而栗墨兰坐在床上,捧着被子,露出半边白腻的肩膀,双眼放空地望着前方,一动不动。 太后巡视一圈,闭了闭眼。 这真是……好一个捉奸在床啊! 湘帝看了一眼太后,并未招呼,自顾自抽出宝剑,走向肖天耀。 “陛下!”太后快步走过去,“陛下要做什么?” 湘帝双眼猩红:“这狗东西竟敢玷污朕的爱妃,朕要亲手宰了他!” 太后看了栗墨兰一眼,冷哼:“陛下怎么知道是肖天耀的错?栗墨兰年纪长些,手段也多,说不定是耐不住后宫寂寞,故意勾引呢?” 湘帝抑制住胸口起伏,回头看向栗墨兰:“墨兰,你说话!是不是肖天耀花言巧语骗了你!” 栗墨兰木然挪过眼睛,又挪开了。 “你不说,朕砍了你!” 湘帝大怒,举步上前就要挥剑,被骁骑卫架着的肖天耀放声大叫:“不关墨兰的事!是我先引诱她的!” 栗墨兰皱着眉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不是,是我,陛下不常来,我耐不住宫中寂寞,一次见到一表人才的肖公子,便叫他来陪我。” 湘帝僵立当场,看看栗墨兰,再看看肖天耀,突然目眦欲裂地大吼一声“便宜了你们这对狗男女”,而后狠狠将长剑往地上一摔,指着肖天耀:“给朕拖出去,五马分尸!” “陛下不可!”太后厉声道,“陛下不可冲动,先将人关起来,过后再清算不迟!” “今日肖天耀必死!母后不用再说了!”湘帝气得浑身发抖,“事实就摆在这,还有什么可清算的!” “李庭逸,母后问你,今天是什么日子?” 突然被叫名字,湘帝一下竟然感到十分陌生,他愣了半晌:“是,是母后的寿辰。” 说话时讷讷的,像是回到了童稚时,被母亲管教的样子。 “本宫的寿辰,全湘国大赦天下,你却在皇宫里杀人?”太后不顾自己失了凤仪,大叫,“陛下就不能多留他们一天吗!” 湘帝渐渐平静下来,闭上眼,许久才重新睁开。 “将肖天耀关入天牢,待审,栗墨兰打入冷宫,永不得出,从今往后,皇后就是大皇子的嫡母,这兰月殿,从今日起便封了吧!” “今日午夜一过,兰月殿宫女太监全部赐死,其他人等,若有人敢透露半个字出去,诛九族!” 他目光冷冷扫过众人,缓慢说出一道道旨意,而后转身离去,背影带着不该属于帝王的颓丧。 接连三天湘帝都未上朝,据说肖韬素也在殿前跪了三天,却未得见。 钦点的要犯,谁都不敢去探望,肖府一片愁云惨淡,肖天耀一个人在天牢里,一等就是好几日,他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逐渐绝望,日复一日倍感煎熬,开始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自己被忘了。 傍晚起了风,大风从监牢小窗刮进来,一阵阵鬼哭狼嚎似的,一直到大半夜才停。 肖天耀裹着毯子翻了个身,因着肖右相的关系,狱卒待他不错,离那些死囚很远,身上这毯子本来还是新的,只不过没两天,就跟这天牢一样,恶臭无比。 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听到了很轻的脚步声。 这时候,该不是夺命的阎王? 他以为是湘帝终于要对自己动手了,一骨碌从木板上爬起来,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已经站在了栅栏外。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怎会轻易承认害怕,他盯着那人,恶狠狠道:“你是来杀我的?” 来人沉默片刻,掀开宽大的兜帽,露出花白的发髻和上头所簪的镶着金刚石的金钗,一双凤眸凌厉地看着监牢中的肖天耀。 肖天耀大吃一惊:“母亲大人?” 他再也没法故作坚强,跪在地上泪雨滂沱:“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救我啊!”
第094章 来的正是太后崇氏。 她垂眼, 一动不动看着牢狱中的肖天耀,墙上的影子也凝固了,只剩边缘在随着火光微微跳跃。 她面色平静, 许久都未开口, 监牢里回荡着肖天耀断断续续的抽泣。 “母亲大人,孩儿错了!” “孩儿不该不听母亲大人的劝阻跟栗娘娘私会,但孩儿是真心喜欢墨兰,求求母亲,想办法救救孩儿, 也救救墨兰吧!” “母亲大人权倾天下, 帮孩儿求求情, 陛下一定会听的,孩儿不想再呆在天牢了!” 崇氏叹了口气, 缓缓道:“起来吧!陛下原谅你了。” 肖天耀一怔, 缓缓抬头, 却看不清太后的表情, 只能看到她眸底微亮的火光。 “母亲大人, 当真吗?” “嗯,你需再忍耐几日,过几日再出去,不然陛下面子上挂不住。” “是, 是, 孩儿明白, 多谢母亲大人, 多谢陛下!” 崇氏挑了挑涂了丹脂的红唇, 讥讽的笑容倏然掠过,又幽幽一叹。 “耀儿, 早让你别那么心急,偏偏不听,你身边大家闺秀无数,真不知那栗墨兰有什么好,值得你一再铤而走险!你这样沉不住气,今后如何担得起社稷?” “母亲大人教训的是,孩儿知错了,孩儿发誓,今后绝不背着母亲做任何事!” “真的吗?” “是!孩儿保证,今后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凭母亲做主!” 崇氏凝视他片刻:“我要你离开栗墨兰,你也答应?” 肖天耀哑了,仰头看了看崇氏的脸,又重新低下头:“如今出了这事,孩儿还哪敢再觊觎栗娘娘,今后孩儿不会再想她了,只是那孩子……” “你放心,心儿暂时在皇后那抚养,安全无虞,等风头过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姐姐当他的嫡母。”她又叹了口气,“记得你今天的话,栗墨兰如今在冷宫不可能再出来,你也不许再提这个人!” “是,孩儿明白!”肖天耀心中百感交集,但想到心儿没受影响,心中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重重磕了个头,“多谢母亲大人!” 太后勾了勾唇,转身走了。 那时,若不是知道栗墨兰怀了肖天耀的孩子,早将他们拆散了,如今,那贱货已经没用了! - 栗墨兰被打入冷宫,栗星野急得团团转,恨不能立刻冲入皇宫救人。 云听尘一直安慰他“冷宫也是皇宫里,顶多也就是吃穿不好,又不会死”,其实自己也担心的不行,第二天一大早就拉着他跑到煜王府打探消息。 李庭霄说,好好的寿宴,突然就抓了一个,打入冷宫了一个,具体原因不详,但看得出湘帝气得不轻,寿宴才刚开始不久就散了,一点脸面都没顾。 在场四个人都不是傻子,心中自然有所猜测,但不好说。 看云听尘和栗星野少见的惶急,李庭霄起身:“也罢,本王进宫走一趟!” 进宫却没见到湘帝,连羽说陛下病了,特意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搅。 李庭霄旁敲侧击地问发生了什么,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连羽的嘴好像锯了口的葫芦,话全憋得死死的,一句也不往外倒。 来都来了,不能就这么回去,况且云听尘他们还在府中等消息。 他想了想,径直往后宫去求见太后。 他明白,这情况问太后也是白问,他只是想借着看望太后的引子进趟后宫。 果然,太后对他的到来带着三分警惕和七分不耐烦,人像是不太舒服,话都懒得多说,见状,李庭霄便告辞出门,但没出后宫,而是大摇大摆往兰月殿去。 通常进来后宫就没人管了,这也是肖天耀能顺利跟栗墨兰私会的原因。 但他发现,今天的后宫里仿佛弥漫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氛围,无论是宫人还是负责值守的骁骑卫都面色沉凝,小心谨慎,一个开口言语的都没有,红砖绿瓦花草如新的宫宇一间赛一间的阴森。 等到了兰月殿,却看到殿门紧闭,牌匾摘了,殿门外的石板纹路上还有刷不干净的褐色血迹。 他一步未停,仿佛只是不经意路过,面色却沉重起来。 见血了? 冷宫大门朱漆剥落,墙边杂草狂舞,还没靠近就嗅着一股难闻的苦苔味。 这门便是冷宫唯一的出入口,如今门上挂着黄铜大锁,听说,膳房一天只在天亮时给冷宫送一顿饭,晚上天黑前来收走,至于怎么个吃法,他们不管。 李庭霄看了眼那黄铜锁,又看看周围,找了个没人能看到的偏僻地方,三步蹬上高墙,轻松入内。 这里原本就是某个妃子的寝殿,所以并不算小,只是年久失修又无人打理,破败不堪的房子上到处都挂着蛛网和灰尘。 他一边打量周围,一边寻找栗墨兰的踪迹,终于在一间敞开的殿门里发现了她。 那间殿内供着佛像,许是特意给犯错的妃子忏悔用的,实则主要是作震慑用。 栗墨兰早没了前几日的风华,仿佛大病初愈,面白如纸,脸颊凹陷。 她正静静坐在佛前,不像忏悔,更像是随便寻了个地方坐,而恰巧坐在这里。 李庭霄踩到庭院中零落的树枝,发出一声脆响。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诧异回头,在那一瞬间,李庭霄看到了她眼中希冀之光一闪,可在落到自己脸上时,又飞快淡去。 “煜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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