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饮张了张嘴,转头看刘校尉,刘校尉却恰好把头扭向别处看天,明显是想硬赖着不走。 他又用目光向李庭霄求助,希望他能发话先把刘校尉支走,可他却板起脸:“怎么?哑巴了?” 看出来了,俩人都是故意的,白知饮七窍生烟,没好气地应了句:“卑职听见了!” 李庭霄大笑,一拍瓷虎的屁股,它便颠儿颠儿地载着白知饮往营外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李庭霄才回神,看到刘校尉还没走,正抻着脖子看白知饮去的方向。 他眉目一凛,抬手指着他威胁:“不准欺负他。” 刘校尉忙举起手:“不敢不敢!末将可不敢!” 开什么玩笑,看这架势,这是未来的煜王妃吧? 李庭霄满意离开,无意瞥到西尖驿上方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停步冷笑。 盖鑫这小子,以为没他配合,自己这仗就没得打了? 墉冬察对安勃尔说煜王追兵有两万人,其实只有一万而已,一万对十几万,自然毫无胜算。 既然正面打不成,那就干点老本行好了,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的祖宗! 现在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白知饮这趟的安危,但交给别人,他又信不过。 难捱的一夜过后,东方天际出现缕缕灰线,那是被太阳光折射过的云。 暗沉沉的草原上,一人一马的模糊轮廓渐渐接近。 李庭霄一眼就认出了那是白知饮,心头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制止要出声喝问的守卫,负手迎过去。 他从暗处走出,身上名贵的料子被蒙上层暗金的光,摇晃的火把照亮他的脸,唇边的笑意比火光还耀眼。 白知饮忍不住笑,跳下马跑到他面前。 “回来了。” “嗯!” “里面说。” 虽说“里面说”,但白知饮根本管不住嘴,他这个名不副实的贴身侍卫总算独自替他办了件事,要事! “墉冬察汗说殿下的计划虽然大胆,但可行!” “他说,此番救出宝绫,安勃尔肯定猜到是他干的,撕破脸就撕破脸,大不了从绵各脱离出来,反正也是游牧为生,草原这么大,哪不能去!” “他还说今天会到安勃尔大营去,想办法把重要的几处都画出来,还有关押黄石村人的帐篷和宝绫祖孙的帐篷位置,等画完了就来送给殿下,到时再商议动手时机。” …… 一路絮叨着进了帐,李庭霄给他倒了温在炉上的奶茶,等他喝了又抓起他微凉的双手,捧在掌心哈了口气,慢慢搓热。 他并没在意他方才说的那些军机,而是微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白知饮抽出手,环住他的腰,仰头看他时目光灼灼,“殿下打算派谁去做这事?” 李庭霄心头一跳,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要麻烦。 果不其然,白知饮自荐:“让我去,我能办好!刘校尉擅长排兵布阵,不擅长偷营!” 李庭霄笑着上手捏他鼻子:“他不擅长,你就擅长了?” 白知饮想了一路,本来颇为自信,他这样一说,他又犯嘀咕,觉得他是不是早安排了更合适的人选。 “那殿下打算派谁去?” “我。” 白知饮愣了愣,随即惊骇地瞪大眼:“殿下要自己去?” “嗯。” “不行,绝对不行!” “大胆!”李庭霄不满地“嘶”一声,扳起他下巴低头亲了一口:“再放肆,家法伺候!” 白知饮这会儿没心思跟他胡闹,忽略了“家法”,急道:“殿下不能去涉险!整个亲卫营的将来可都拴在殿下身上,还有,殿下万一出事,陛下那边能不追究?届时生灵涂炭……反正不行!” 他真急了,紧紧抓着李庭霄的胳膊,表情认真又严肃。 说不感动是假的,李庭霄揶揄地笑:“白知饮,你还真是忧国忧民,但你是不是忧错了对象?” 白知饮语塞。 李庭霄坏笑着贴近他耳边:“其实心里忧的是我吧?” 白知饮耳畔麻痒,歪头:“是又怎样,反正殿下不能去!” “哦,但我不亲自去的话,根本无人可用。” “我可以!” “你?”李庭霄故意瞧扁他,“得了吧!” “我保证能做好!”他的不信任像是将他架在了火上,让他浑身难受。 如果说方才是觉得李庭霄的劫营计策感兴趣,想要揽下这件事,那此刻就是为一口气。 他不愿意让人看不起,尤其那个人是他! 见他急得红了眼眶,李庭霄特意挑剔地打量他,撇嘴,摇头。 “我,我愿给殿下立军令状!”白知饮推开他退了两步,仰着下巴,“若是不能救出黄石村民和宝绫公主,我愿以死谢罪!” “胡说什么呢,掌嘴!” 说是掌嘴,李庭霄却只是轻拍下他的脸,心中无语,这怎么开玩笑还开急眼了呢? 白知饮心知失言,低下头倔着不说话。 李庭霄叹气,回床上和衣小憩。 帐外,天蒙蒙亮,有早起的起来打水洗漱,时不时传来低低的交谈。 李庭霄醒了,见白知饮还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那,有些诧异。 这个傻子,真轴! 他起床收拾,白知饮赶忙过来抢过他手里的被子,熟练叠好,他就在一旁看着他忙活。 白知饮察觉到他在看自己,但不敢看回去,所以也不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生气,他咬了咬唇,讷讷地执拗道:“殿下,不要去,真的不能去……” 李庭霄胸膛里发出几声闷闷的笑:“白知饮,你还挺执着!” 听到他笑,白知饮悄悄松了口气,心中危机感解除。 就听他又说:“我改主意了,你跟我一起去。” 白知饮听了前半句,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是一怔。 他还是要去? 也是,煜王殿下一贯我行我素,哪会被别人的几句话左右? 让自己跟着去,但,千军万马之中,自己如何能保证护得他周全? “殿下单枪匹马,如何能救出上千的黄石村民?再说,还要找宝绫,殿下本领再高,也是分身乏术,不是吗?” “说的有道理!”李庭霄笑眯眯揽住他肩膀,“所以本王不是答应带你一起了?” 白知饮皱眉:“我们两个也不行吧?” “谁说就我们两个了?白知饮你想什么呢?哪有一个人去偷营的?是偷营还是偷东西?” “啊……” “昨晚你一离开我就召集了我们的人,偷营的细节都安排好了,不过既然你非要进来添乱,勉为其难给你安排个位置。” 白知饮不满地低下头。 勉为其难?那又何必呢? 不,这样就能专心照顾他了,别的什么事都不管! 他打定主意,用力点了下头:“好!” 李庭霄斜睨他:“给你的位置很关键,能办好吗?” 本来想全身心盯着他保护的白知饮又茫然了,心情忽起忽落,还是回答:“能!” 不怕别的,他怕他一不高兴,反悔了不带自己去。 这个傻子,注意力真容易被转移! 李庭霄怪里怪气地一笑:“既然这般有信心,那立个军令状?” 刚才白知饮就说过这话,自然不怵。 李庭霄一本正经:“若是办不好,怎么罚你?” 白知饮声音清亮:“愿以死谢罪!” 李庭霄气得又拍他的脸:“再胡说!谁要你死了?” 白知饮不解。 办事不利,最重的惩罚本不就是以死谢罪了吗? “那殿下想怎样?” “若是办砸了,我想到时想怎样便怎样,如何?” 白知饮愣愣看他,某个瞬间突地灵光一闪,脸忽地红到了脖子根。
第063章 细细的下弦月躺在中天, 夜色如泼墨般深重,将大地笼罩在一片幽邃之中。 安勃尔的军营仿佛一头盘起的巨兽趴伏在草原上,篝火和火把映出连绵起伏的帐篷轮廓, 却无法驱散来自草原的阴冷和黑暗。 秋虫聒噪低鸣, 一队巡营守卫打着哈欠穿入两顶帐篷之间,像是误入了鬼蜮,再也没能出来。 暗处隐藏着幽灵。 李庭霄跟所有人一样,全身黑衣,黑巾蒙面, 外露的两只眼睛看向背着弓箭的某个人时, 微微眯了眯, 给了他一个缀满星辰的笑。 周围投来好几道好奇的目光,白知饮耳根发烫, 匆匆对他笑了一下, 弯腰在地上的尸体上擦刀身的血。 这队人解决了, 至少一刻钟不会有人再过来。 比想象中容易, 关押黄石村村民的几顶帐篷位于大营边缘, 他们被抓这么久,早没了还手之力,是以守卫并不森严,旁边只穿插着几顶绵各军的帐篷以示震慑, 他们只要悄悄把人放走即可。 目前主要的麻烦, 是他们无法确定周围这十几顶帐篷, 哪些住着村民, 哪些住着绵各兵。 借着微弱的光线, 李庭霄的目光在这些帐篷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某顶帐篷外的晾衣绳上, 那上头搭着条小孩的红肚兜。 他示意刘校尉带人在这边等,拍白知饮的背,朝那顶帐篷指了指,带他一前一后过去。 将帐帘掀开一条缝,两人游鱼般溜进去,白知饮一只手捂住亮起的火折子,把光控在不至于被帐外发现,又能看清帐内情形的亮度。 帐内两排通铺,如今挤挤擦擦睡了上百人,都是女子和小孩,火折子一亮,最近的几名妇人慢吞吞坐起,目光极为木讷。 其中一个嘀咕:“这么早……” 看样是把他们当安勃尔部的人了。 李庭霄压低声音说:“我们是湘军,来救你们,别出声。” 那妇人愣了愣,浑身一震,刚要开口,李庭霄抬指压唇,做出个嘘声的手势。 这些女子立刻会意,一个推一个快速附耳提醒,不多时全帐都醒了,不少人发出压抑的低泣。 李庭霄道:“别出声,还有哪些帐篷关着你们的人,出去后指给我看,你们必须听话,只有听话才能活着离开,听懂了吗?” 女子们均点头。 李庭霄这才说:“管好小孩,千万别发声,外面有人接应。” 劫营不困难,困难的是安然离开。 白知饮见人都下了地,帮忙掀起帐帘,李庭霄带着这百余号人去找刘校尉。 她们心生惶恐,就连脚下偶尔踩过树枝石子发出的细微声响都令她们惊惧异常。 回到隐蔽处有人接应,走在最前面的几名女子才松口气,便见到一地尸体,陡然发出一声高亢短促的惊呼。 李庭霄眼明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眸光凌厉地朝后队一扫,才制止了一场骚乱。 旁边的帐篷传出几声咳嗽,有人粗噶地喝问:“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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