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理跪坐到他对面,舒了口气。 云听尘问:“如何?” 夏天理答:“他说要考虑,我看他好像没那个雄心壮志。” 云听尘笑:“无妨,多劝几次,说不定就有了。” 夏天理点点头:“云公子,之前说好的……” 云听尘潇洒合上折扇,笑道:“放心,答应你的少不了,从今往后,潘皋的香料和烈酒你只管送来,我云氏照单全收!” 夏天理放了心,拱手:“多谢公子成全!” 他离开后,云听尘慢慢打开折扇,自得微笑。 对他来说,白知饮还真是个大惊喜。 夏天理说他没雄心壮志,那倒也正常,在煜王手下过得那么舒坦,谁还愿意管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仇恨,现在唯一能激怒他的,大概就只有他母亲的死讯。 云听尘赌的就是这个。 他没料到白知饮背后竟藏着那么多故事,现在他十分好奇,煜王到底知不知道这些,又知不知道,他的枕边人实际不是个哑巴! 有趣! - 昨夜,李庭霄答应白知饮带他去西江了,他因此付出了非比寻常的代价。 他用整晚时间帮他对完了永村和云村的账册,并挑重要的誊录纸上,第二天早上交给他。 去酒楼前,他眼皮不断打架,离开时却精神了,回府后急匆匆去找母亲,对她说了夏天理的事,被母亲训斥了一顿。 时娣慧用手指尖点着儿子的脑袋:“你真是好日子过够了,他们想利用你出头,这都看不出?” 白知饮委屈辩解:“看出了,可,这也是为父兄报仇的大好时机,儿子不太想错过!” 时娣慧语气犀利:“哪个要你报仇了?报的什么仇?潘皋王固然该死,但他顶多是昏庸,当年害我们的真正凶手是造那封假书信之人!我们须从长计议!你冒然回去,查的出吗?” 白知饮沮丧摇头。 当年几位父亲交好的重臣劳心劳力都查不出,自己如何查的出? “饮儿啊,娘知道你难过,作为白家顶天立地的男儿,你独活在这世上于心不安,但,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暂时先放下吧?”时娣慧温柔地摸他的头,“煜王是个好人,别想些有的没的,好好把握眼前才是真的!” 煜王…… 白知饮突然想到,还没告诉母亲自己要出发去西江的事。 母亲才刚到自己就要走,太不孝了! 他吞吞吐吐对时娣慧说完,她笑了:“决定了就去吧!多好的相处机会,不用担心我跟密之,煜王如此大度,偌大个煜王府还会没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处?” 想想也是,待会儿去跟邵执事说些好话,他一定会好好照料自己母亲的! 白知饮放下心。
第045章 明日便是出发去西江的日子, 一切自有邵莱准备,李庭霄不急不慌地在院子里溜达,看着闲庭信步在赏花, 实际满腹心事。 邵莱小碎步从青藤花架下跑过:“殿下, 木匠把轮椅送来了!” “哦,给阿宴送去吧!”前两日听邵莱说白知饮的侄儿是个瘫的,他便叫他去外头找木匠订了一个。 “已经送去西院了,木匠正在调试,阿宴欢喜的很, 要亲自来谢殿下呢!” “别!”李庭霄赶忙摆手, 白知饮一道谢他就头疼, “明日就出发了,别瞎耽误工夫, 这一去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让他带他侄儿到外面玩一趟去吧!” “是!”邵莱笑眯眯, “殿下对阿宴真好!” 李庭霄横他一眼, 负手而去。 不多时, 邵莱又回来了。 “殿下,外头有两位生人求见,说是从江南道来的,一位姓黄, 一位姓夏。” 黄孝昀和夏虹的到来让李庭霄略感意外, 算算时日差不多是该到了, 他只是没料到, 他们会专程登门拜访。 而且, 黄孝昀居然只以个人身份递的名帖,压根没跟门房提自己父亲乃是当朝左相, 真不愧是他能干出的事。 客厅见客,二人落落大方跟煜王见了礼,三人在江南道也算是有过共患难的交情,并不生疏。 邵莱托着拂尘,笑容可掬地在煜王身后听从支应,看煜王跟他们说话态度亲和,内心欣慰。 在以往,这种不入流的小官是断断进不来煜王府的。 殿下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对,北境! 大胜归来不骄不纵,像是换了个人,他从前也打过不少胜仗,可从没这样过,很难不让邵莱联想,这一切都跟从北境带回来的某个人有关。 “殿下明日就出发去西江了?”夏虹是西江人,觉得与有荣焉,爽朗道,“可惜了,要是能与殿下同去就好了,这几个月,肯定带殿下把西江游个遍!” 黄孝昀哈哈一笑:“都说西江天高地阔,景色绝美,下官有生之年定要去上一次!” 李庭霄笑道:“此次本王带着皇命去,怕是没工夫游玩,倒是两位,怎么来的如此快,不趁机在路上多赏赏光景?” 黄孝昀抱拳道:“承蒙陛下恩典,我二人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来了,若非如此,还见不到殿下这一面!” “哦,对,还得上任。”李庭霄拍脑门,“现在是黄中丞了!” 黄孝昀汗颜:“父亲大人在书信中跟下官说了那日朝堂之事,黄某能有今日,多赖殿下抬爱!” 李庭霄摆手示意不打紧,诚心赞道:“黄中丞是个好官,今后也要继续做好官,百姓需要你这样有风骨气节的官员!” 经过治水种种,黄孝昀深知之前煜王的一切都是误传,早对他信服有加。 闻此言,他一揖到地:“谨遵殿下教诲,定不负殿下所望!” “御史台是个好差事,黄中丞今后必大有作为!”夏虹从旁说道。 李庭霄饮了口茶:“骁骑卫乃十六卫之首,也不差,就是你那个上将军柳伍,此人心胸不够宽广,夏将军初来乍到,须提防他给你杀马威。” “卑职明白!”夏虹冷笑了一声,“不怕殿下知道,去年我跟友青二人到天都城轮值,因为出身西江,柳将军可没少给我们脸色!” 李庭霄不意外,安慰道:“这次毕竟是陛下亲自提拔来的,料他也不敢如何。” 想到柳伍想整人却无可奈何的样子,三人哈哈一笑。 李庭霄一趟江南行,结交了两位不错的朋友,倒算是意外之喜,但因他明日就要出远门,二人并未多留,匆匆说了几句便告辞了。 - 七月初七,七夕,宜远行。 卯时,城门封锁,出入城的百姓静静等在道路两侧,丝毫不敢怨言。 吉时一到,皇城内乐声袅袅,宫门向左右大开,喜鹊被惊飞枝头,一路金红仪仗簇拥着鸾驾,沿白虎大街开往西城门。 到城外稍停,仪仗队有序撤下,早已守候在城外的亲卫营立刻迎上,鸾驾前后各留一千黑甲军拱卫,声势浩大地往西南旷野开去。 李庭霄并未刻意过去跟栗娘娘打招呼,而是提马领在队伍最前方,目光凌厉深沉,一路向前,亲卫营军纪严明,除了震彻苍穹的隆隆蹄声,无人交谈。 栗娘娘此番共带了十辆车,除她本人坐的那辆鎏金顶子的大车,还有随行宫女太监和太医坐的三辆,其余六辆塞的都是娘娘的日常应用之物和给西江王带的礼物。 既是孕妇所乘,那辆车内部极为宽敞,能躺能坐,布置得十分舒适,只要不是太难行的路,都察觉不出路面颠簸。 时近正午,垂满流苏的车帘拢起一边,缝隙间露出小半张略带憔悴的脸,那道娥眉微微上挑,给主人的性子描上了几分爽利。 明亮的杏眼穿过层层叠叠的甲胄,一眼便看到了队首的那抹鲜艳大红色。 那人身材挺拔,侧脸如刀削般俊朗,宽肩窄腰外,大红斗篷随风鼓荡,仿佛坠入黑潮中的一团烈火,正是她的小叔,煜王。 在他身侧紧紧跟着一名侍卫,身上套着轻便的褐色藤甲,脊梁同他一样挺的笔直,背上斜挂箭壶,黑发束成马尾,样式简单的团领衫衬得脖颈修长,气质卓绝。 栗墨兰的目光柔了几分,凝视片刻方才收手,“啪嗒”,流苏轻响,帘子落了回去。 紧接着,小宫女的头从车窗探出,对赶车的亲卫喊了声:“这位卫士,娘娘乏了,能否跟煜王殿下禀告一声,停车歇息片刻?” 与寻常马车不同,给娘娘赶车的有两人,其中一人跳下车奔去前方报讯,很快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刺入静谧原野,队伍缓缓停下。 李庭霄警惕地望了一遍周围,又回头看了眼金顶马车,见车帘随风轻晃,娘娘尚未下车,便解下羊皮水囊解渴。 侧目瞧见白知饮在身上摸来摸去,问:“找什么呢?” 白知饮不摸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见他挂水囊的位置是空的,李庭霄便将自己的递给他,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 炎热天气行军,不及时补水怕是要渴死在路上,与其用别人的水囊,还不如用煜王的,毕竟,亲也亲过了,咳咳! 在亲卫甲乙丙丁的暧昧注视下,他险些呛到,浅浅喝了一口就把水囊丢还给李庭霄,转头时,面上浮现一缕薄红。 李庭霄淡淡扫他们一眼,不想遮掩和澄清,白知饮能主动要求跟自己来,他那天的问题早就有了答案,只不过这几日白母在府上,有长辈在,他总不好像从前那般欺负他,哪怕他是权倾天下的煜王。 如今出了城嘛…… 往队伍后方扫了一眼,见栗娘娘正踩着矮凳、被两名太监从车上搀下,看腰身确实不像有五个月身孕,且步态强忍虚浮。 李庭霄兜马向后去,白知饮便紧紧跟着,李庭霄下马行礼,白知饮便也下马行礼,李庭霄跟栗娘娘寒暄,白知饮便偷眼打量她。 作为湘帝的爱妃,出行规格之高自不必说。 一身素净的月青凤尾绮云裙,头插金质鸾凤钗,单看背后,是个威仪天下、能倾倒众生的贵妇人,可她转身过来,露出的却是一张珠玉光华也难掩飒爽的脸。 当年西江国的兰将军大名鼎鼎,白家还没出事时,白知饮就从父亲口中听过她的名字。 她是西江王麾下翱翔于草原的青鸟,手里永远握着令异族闻风丧胆的三尺青锋,而今,兵戈褪去,却褪不掉她眉宇间经年累月染上的边关月华。 他心中感叹:如此巾帼英雄,却被困于那方寸皇城中,是何等的悲哀! 对栗墨兰,李庭霄也不过多寒暄,拢着斗篷淡淡问道:“皇嫂身子还吃得消吗?” 栗墨兰明眸轻晃:“还好,多谢叔叔!” 李庭霄点头:“皇嫂不必客气,应该的。” 他言语间看不出友善,栗墨兰却并不介意,直白道:“煜王可知我为何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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