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庆炎听刘照君唤他的声音有点急迫,好像不安的幼兽在确定被依靠者是否还在附近一样,已经不生气了。 他一时间心情大好,走过去抓起刘照君乱摸索的那只手说:“我在这儿~” 刘照君摸索着捏住殷庆炎的下巴,扬手把水泼到那张欠揍的脸上,其速度之快,力道之狠,准头之稳,让殷庆炎生出了一种自己在挨巴掌的错觉。 刘照君用水打完殷庆炎,嗅到了中药的味道,于是又顺着殷庆炎的手摸过去,想要将对方手里的中药拿过来喝掉。 “不怕这是毒药,喝了就死?”殷庆炎抹掉脸上的水就又是一条好汉,嬉皮笑脸地说。 “比被你气死要好。”刘照君感觉殷庆炎五指死死地扣着药碗不给他,心里闪过了一瞬间的怀疑。 这不会真是毒药吧? 一瞬之后,殷庆炎将药碗怼在了他的嘴上,对方欠揍的声音贱兮兮的:“我喂你喝。” 刘照君犹豫了一下,张嘴喝了。 殷庆炎想要弄死他实在太简单了,没必要费劲儿地熬一副药毒死他。 药味沾舌,刘照君尝出来了,这是那个皇宫里一堆专家会诊给他开出来的治眼药方。后来断了,他还以为是什么药材太贵,不给他喝了,打算找机会问问药方,自己去买药来熬。 “喂,刘照君。”殷庆炎趁着刘照君因为在喝药而说不了话的功夫里轻声道,“你把我摁了一通,又亲了我一口,咱俩就当扯平了,你别生我气了。” 刘照君喝完药,几乎要气笑了,“我亲你一口?你当我愿意跟你嘴对嘴?还不是因为要救你!” 殷庆炎:“谁救人对着嘴救啊?” “那叫人工呼吸!”刘照君凭着感觉一把抓住殷庆炎的手腕,“叫个人过来,我教你怎么用人工呼吸救人。” 殷庆炎警觉道:“你要亲别人?” 刘照君不知道殷庆炎的关注点怎么放在这上面,他抓狂道:“我亲个鬼!我隔空演示一下!” 殷庆炎:“鬼也不许亲,你都亲过我了,以后只能亲我一个。” 刘照君:“……” 一个想来打碗水的无辜玄鹤卫近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衣刘公子将他们世子爷的脑袋给摁进了河水里。 近卫犹豫了一下,招呼了一堆同僚过来看戏。 …… 马车又摇摇晃晃地上路了。 东阳放舟觉得马车里边太可怕了,他要出来和驾车的夏禾坐一起。反正吃了百日丸想跑也不能跑,没有殷庆炎的药,过完三百天东阳放舟就得玩完,大伙儿也就没个阻拦的,让东阳放舟随便坐。 这凌剑阁的少主是个话筐子,一刻钟不讲话就能憋死他,这会儿和夏禾凑在一起负负得负,都快忘了自己是个阶下囚,两人称兄道弟,一路叽里呱啦的就没停过。 东阳放舟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问:“夏兄,你们来大燕干什么啊?” 夏禾话说三分:“找江湖神医给刘公子治眼睛,想顺便去琳琅楼看一看有无什么稀世好药,给刘公子养眼睛。” “世子对刘公子真是一往情深啊……” 夏禾悄悄地说:“他们还一个浴桶洗澡……” 随行的其他近卫原本听的兴致缺缺,闻言耳朵全立了起来,不自觉地向夏禾那边靠,想要听个过程。 不过夏禾将嘴给闭上了,故意吊着一堆人的好奇心。 其实他也不知道过程。 想要过程,还得去问问当事人。 此时,车里的两位当事人一个坐着闭目养神,一个枕在闭目养神那位的腿上玩对方的手。 刘照君的手一只搭在殷庆炎的颈部脉搏上,一只手让殷庆炎抓着。殷庆炎这货死性不改,莫名其妙地又想看刘照君着急的样子,于是暂时封了一下自己的脉搏。 这次没有亲亲了,这次招呼在他脸上的是一个巴掌,十分响,引得东阳放舟和夏禾掀帘来看。 刘照君咬牙切齿:“殷!庆!!炎!!!半天不吓我你就难受是吧?!啊?!!” “错了错了错了……”殷庆炎嬉皮笑脸地看着刘照君反抓住他的手,拿到嘴边去狠狠咬了一口,“嘶——你怎么还咬人啊?!” “那打又打不得!我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把你打死了怎么办?!” ---- 刘照君:ptsd了家人们。
殷庆炎:就是玩,诶,就是玩。
第14章 卧底 一辆马车上能集齐三个碎嘴子也是厉害,夏禾和东阳放舟在一帘之隔外对着叭叭,车帘里的殷庆炎则对着刘照君单方面输出。 在马车上不能练拳,刘照君没事就闭目养神。时间的概念在行路中变的极为模糊,只有马车停下、马蹄声稀疏时,刘照君才能凭借自己的感知分辨出来,已经快到晚上了,众人要停下来歇息。 他们有时候露宿在荒野,有时候在临近的城镇中住客栈。这两个地方的区别刘照君也能分辨出来,荒野寂无人声,而客栈中人声嘈杂。 殷庆炎喜欢给他描述周围的景色。落日余晖下撒了碎金似的湖面,飞火烧天连绵千里的晚霞,以及秋日的落叶萧萧。有时车窗的帘子被风吹开,会有几片落叶飘进车内,他看不见,却能听见碎叶剐蹭在衣料上的声响。 殷庆炎会将落叶都拾起来,在他耳边握碎。自然中细碎的声响使人心安,每当这时,刘照君会暂时忽视自己无根浮萍般的处境,去聆听这些声音。 “沂人喜爱金丝菊。这个时候,桂花和菊花都开的正艳,整个沂国都金灿灿的。” 殷庆炎抓着刘照君的手,去摸路边的菊花。他问:“你以前眼睛还好的时候,见过沂国的秋景吗?” 刘照君摇摇头,“没,我都不知道我眼睛什么时候坏的。” “……”殷庆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认识颜色吗?知道万事万物都该是什么颜色吗?” 刘照君感觉莫名其妙,“当然知道啊,不然你这一路给我形容的东西我一个都听不懂。” “吓我一跳……”殷庆炎把刘照君的五指拨开,让对方的手罩在花冠上,“我还以为我这一路白讲了。” 秋风吹过,刘照君感觉有什么软软的细长条扫在了自己的脸上,他伸手去摸,认出来这个触感是殷庆炎的头发。 “……”刘照君突然问,“殷庆炎,我们以前认识吗?” 殷庆炎不知道他这是突然起的什么话题,“哪个以前?前世还是前前世?” 刘照君心头一震,“前世?你前世认得我?” 殷庆炎也是投胎过来的?! 殷庆炎张嘴就开始胡扯:“是啊,那是一个秋风萧瑟的时节,当时我只是一介乡野粗人,下了农事后往家走,偶然在路边看见了一朵开的正好的金丝菊,我不忍其在路边被村中恶犬摧残,便将它移栽到了家门前,谁知那菊花不是普通的菊花,竟是个千年的妖怪,当晚变成了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说谢我救命之恩,我定睛一看,那菊花妖的脸长得像我上一世的一位故人,正是刘氏的照君……” 刘照君:“……” “我说真的,殷庆炎,你转行去写小说吧,下一个名流千古的蒲松龄就是你。”刘照君诚恳地打断了殷庆炎的胡扯。 “蒲松龄?那是谁?”殷庆炎回想了一下,“写话本很厉害的人物吗?我怎么不知道?” 刘照君愣了愣,道:“这个世界应该没有蒲松龄,那确实是写话本很厉害的一个人。” “你又开始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殷庆炎撑着膝盖起身,将刘照君也拉起来,想回马车里去。 刘照君却站在原地没动,把人拉住,他奇怪地问:“为什么去罪人堆里把我拎出来?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尽心尽力?” 殷庆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只是去看热闹,恰好看见你长得漂亮,合眼缘。我这人比较喜欢负责,就算是养只小狗,也要往最好处养。” “……”刘照君突然贱兮兮地,“主~人~” 殷庆炎松开刘照君的手,站在不远处同样贱兮兮地:“嘬嘬嘬~” 刘照君循着声音走过去,凭借感觉抓住殷庆炎的脸,然后一口咬在了对方的一边脸蛋子上,含糊不清地说:“想不到吧?是恶犬!” “嘶!”殷庆炎棋差一着,心里冒火,拎起刘照君的胳膊来咬。 走过来想喊两人吃饭的奇寒练:“……” 好像看见了两条狗在打架,不确定,再看看。 吃饭时,夏禾见自家主子脸上带着老大一圈牙印,于是凑到奇寒练身边去问:“那印子,怎么来的?” 东阳放舟也端着饭碗过来听。 奇寒练被两个能烦死人的人形狗挤在中央,犹豫半晌,还是招了:“刘公子咬的。” 夏禾与东阳放舟:“哇——然后呢?” 奇寒练道:“主子又咬了刘公子的胳膊。” 林苓:“哇——然后呢?” 三个男的转头看向端着碗凑在后面偷听的林苓,以及林苓后面的一堆近卫:“……” 奇寒练心中冒出怀疑,这样一个组织,真的能成为圣上手里最锋利的刀吗? 怎么从上级到下级,看起来都不是很靠谱? …… 有林苓指点带路,一行人很快到了琳琅楼之所在,不过他们一大行人太招摇惹眼了,近卫全体换装,假扮成来参加拍卖会的普通侠客,而远卫都分布在城内城外,随时准备堵截那些可能带着名目逃窜的人。 “你们要办事的话,把我找个客栈随便一放呗。”刘照君让殷庆炎牵着走在路边,他建议道,“我看不见,到时候可能给你们添乱。” 闻言,殷庆炎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一眼刘照君,而后笑道:“说的也是。” 他转头吩咐道:“夏禾,带他找个客栈住下,你领着几个近卫看住他。” “是。” 牵着自己的手换了一个,刘照君下意识握了握那只手,夏禾的手比殷庆炎的要更宽大一点,手里的茧子较薄,摸起来更舒服,但他怎么牵着,怎么感觉别扭。 夏禾似是注意到了他的别扭,说道:“抓着我的手臂也行。” 刘照君从夏禾的手中脱出,顺着手背摸上对方的小臂,然后抓住。 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夏禾对待一个盲人显然不如殷庆炎细心,走起路来丝毫不管刘照君的死活,有台阶或者变换地形时也不出声提醒一下。一路走下来,刘照君的脚趾磕了十二次,脚腕崴了七次,疼的连骂人都没力气了。 “……”客栈房间中,刘照君缓缓将脸面转向身边的夏禾,“其实你早就看我不爽了吧?” 夏禾感觉莫名其妙,“啥?” “没、没什么。”刘照君尝试着活动脚腕,“只是突然意识到殷庆炎对我是真好啊。” “那是,主子对你可不是一般的好。”夏禾站起来去开门,“我出去办点事,你待在这里别乱走,旁边的桌子上有茶水和点心,恭桶在你另一边的屏风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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