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眠不再留手,自腰侧抽出一张符,咬破指尖,将血滴在上面,只听嗖的一声,符纸由一张变成数十张,密密麻麻地形成一张符网,向女鬼飞去。 女鬼闪避几次后,最终还是被符网罩住,蜷缩在地。 “姑娘,你不会说话,总会写字吧?”陆眠在她身旁蹲下,放缓语气问道。 女鬼恶狠狠地瞪着陆眠,像是要用眼神把他杀死一般。不知僵持了多久,她挣扎地用满是血迹的指尖在地上写道:会。 “别用血写字了,用这个吧。”陆眠从祭台上拿起支笔,沾了朱砂后递到她手里,道:“是我把你放进那尊黑色佛像里的?有什么原因吗?” 女鬼在地上写道:我是大补之物,若被炼化,道术能有进益,也能延年益寿。 陆眠猛地抬起头,诧异道:“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 女鬼点头。 道书上并未详细记载炼化鬼物的方法和步骤,因此,陆眠并不清楚失忆前的自己曾对女鬼做过什么。 可看着对方眼中的仇恨怨愤,他心脏抽了抽,指着她被挖去的眼睛和被拔掉的舌头,轻声问道:“这些……这些不会都是我干的吧?” 女鬼激烈地呜咽出声,似是在表示赞同。 陆眠心下一沉,动作迟缓地站起身,道:“院子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和你有仇的是我,就算要报仇也应该来找我,为什么要去残害无辜?” 此言入耳,女鬼挣扎得越发厉害,血泪不断从眼中流出,半张脸瞬间被染红成一片。 直到精疲力尽,她才短暂地停歇下来,用毛笔在地上写道:我在新婚之日死去,魂魄本该直入地府,却被你拘在阵法里剜眼拔舌,我又何其无辜? 失去的记忆并未恢复,女鬼所言不知是真是假。 两相钳制间,陆眠不知该如何回应,便略过这个话题,继续询问道:“你说我将你剜眼拔舌,可有证据?” 女鬼只是冷漠而憎恨地看着他,在地面留下一段话: 我只是个任人鱼肉的鬼魂,哪里能有什么证据?道士,你比我强,自然说什么都是对的,你别得意,总有比你强的鬼能收拾你,我会睁大眼睛在下面看着你的结局。 这副模样,称得上是视死如归。 陆眠席地而坐,目光不断在女鬼脸上骇人的血洞和裁割平整的舌根上游移,心里一团乱麻。 她说得难不成都是真的? 他曾经真的把她剜眼拔舌?只是为了增进道术?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他的心先一步否定。 陆眠双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坚定。 他清楚自己的人品,绝对不会毫无缘由地伤害别人,反之,要么他是在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要么就是他根本没做过这种事! “姑娘,既然没有证据,那么麻烦你在佛像里再呆上一段时间,等我查清楚前因后果,一定给你个交代。”他站起身,认真而笃定地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因一己私欲将你剜眼拔舌……” 陆眠思索片刻,一字一句道:“届时,我任你处置。” 做完保证,他正要把女鬼重新封印进佛像里,岂料,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清凌凌的眼眸。 穿着一袭黑衣的鬼魂倚靠着门框,正讥诮无比地看着他。 看对方好整以暇的架势,也不知看了多久。
第044章 招摇撞骗假道士17 面对放在心尖上的鬼魂,陆眠从来只敢把完美无缺的那面展现给他。 此刻乍然被司沐辰发现失忆前自己做的丑事,心里发慌的同时,面上却不动声色,“阿辰,你什么时候来的?” 司沐辰盯着女鬼空洞洞的右眼看了半晌,道:“在你拿起桌上的符纸时。” 陆眠听得动作微滞。 这也就意味着鬼魂看到了他和女鬼对峙的全过程,就是不知道……对方有没有看清女鬼写在地上的红色小字。 “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他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试探着问道。 司沐辰扬起唇,淡淡一笑,笑容夹杂着不易觉察的失望和冷意,“我没什么想法。” 被困在符网里的女鬼甫一看见满脸烧伤的同类,觉察到对方身上非比寻常的气息,再一次剧烈挣动起来。 符网里的活动空间有限,她抓紧毛笔,拼尽全力在满是字迹的地上写道:灵鬼,离开这儿!不要相信他!你会被道士炼化的! 新写的大字和地上密密麻麻的小字重合,显得很是模糊,根本看不清字体轮廓。 女鬼用力咬紧下唇,嫁衣袖子不断在地上摩擦,想把地面擦得干净些,好写上新的字体。 对于女鬼的说辞,陆眠本就半信半疑,自然不允许她在一切都没盖棺定论前,肆意在司沐辰面前抹黑自己形象。 他撤去符网,重新将女鬼封印进黑色佛像里,为了以防万一,又新画了张符,贴在佛像脑门。 “阿辰,杀害前院下人的罪魁祸首是这女鬼。”他一边解释,一边缓步上前,道:“不是让你在外面等着吗?怎么一声不吭地进来了?” 司沐辰抬起手臂,露出胳膊上的三道抓痕,道:“感觉到你受伤,就想来看看情况。” 鬼魂皮肤惨白,平常一丁点伤痕都格外触目惊心,那三道深可见骨的抓痕更显得血肉横飞。 陆眠抿了抿唇,问道:“我要是受伤,你是不是也会受同样的伤害?” 司沐辰道:“没错。” 陆眠沉下脸,轻轻托起他胳膊,心里一阵后悔。 当时只听司徒家道士说契约双方能同生共死,下契者能随时出现在被下契者身旁,根本就没说契约双方会同步伤害! 要是早知如此,方才他定然会打起十二分注意,不让女鬼伤到自己分毫。 “你快吸些我的精气,好让伤口快点恢复。”陆眠低下头,凑近过去,催促道。 司沐辰眸中红光一闪而逝,仰起一张烧痕累累的脸,逐渐贴近陆眠。 两双薄唇将贴未贴之际,他一把环住对方脖颈,漆黑鬼气迅速形成一个圆环,紧紧套住男人脖子。 变故发生得太过突然,陆眠迟钝地摸了摸脖子,有些没反应过来。 “阿辰,你做了什么。” 司沐辰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重新变得面无表情。 他微一抬手,鬼气寸寸收紧,将陆眠拖到面前。 “陆眠,你当真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天真好骗、软弱无能的司沐辰吗?”他捏住男人下巴,面色很是阴沉:“我还真是可笑,居然真的以为你失忆了。” 下巴被捏得生疼,陆眠轻嘶一声,有些委屈,“我确实失忆了啊。” 司沐辰冷笑一声,道:“都已经被抓到现形了,你还想着狡辩,陆眠啊陆眠,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的手段非但没有一点长进,怎么反而还倒退了?” 陆眠听得云里雾里。 自见到阿辰的这个人格起,对方就对他冷言冷语,从未给过好脸色。 他曾怀疑阿辰和失忆前的他有血海深仇,可对方每每弄晕他,都只是把他锁在床上,从未伤害过他,这样的态度不像是有仇,反而像是求而不得。 再加上,西厢房里,阿辰在众目睽睽下给他下契,和他绑定了同生共死的契约。 种种行为,都表明阿辰对他并不讨厌,反而喜欢极了。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犹豫良久,陆眠开口问道:“你口中的现形是指什么?” 司沐辰看着地上的艳红字迹,眼角眉梢的嘲讽溢于言表,寒声道:“你之所以装失忆骗我,是为了炼化我这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的灵鬼,好增进你的道术。” 被一而再再而三怀疑,绕是好脾气的陆眠,也有些火气上涌,“你应该见识过我的捉鬼能力,根本没必要用炼化灵鬼的方式来增进道术。” 司沐辰还愿意站在这里与陆眠对峙,这段话所表露的信息量占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还记得,曾经的陆眠道术并不出众,往往都是靠家族法器和招摇撞骗才能混口饭吃。 现如今,陆眠的变化能称得上一句天翻地覆。 不仅能和师出有名的司徒家道士一较高下,更是在面对他时,浑然不似从前的冷淡疏离,反而热情非常,好像真的把他当成了心爱之人。 更为怪异的是,每每看到陆眠,他总是会难以自抑地欢欣雀跃,满腔仇恨被汹涌爱意全部取代,根本无法去伤害陆眠。 这种情况很不对劲。 司沐辰甚至怀疑陆眠修炼了什么魅惑人的邪术,否则,灭门之仇在前,他为何会无法痛下杀手?反倒是越发心软沉沦。 “你……不是陆眠?” 陆眠蹙眉,惯性使然地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触手冰凉,反应过来他的鬼魂身份后,纳闷地收回手,道:“阿辰,你是不是气糊涂了?我不是陆眠还能是谁?” 司沐辰垂下眼,喃喃道:“我认识的陆眠道术低微,靠坑蒙拐骗才能混口饭吃;我认识的陆眠虽表现的心软仁慈,却比打家劫舍的强盗还要心狠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二十多条人命;我认识的陆眠生性冷淡,不喜欢旁人近身……” 说到这里,他沙哑的嗓音几不可闻,“从不与我亲近。” 鬼魂声音太小,陆眠贴近过去,只能模模糊糊听到些不甚连贯的字句。 他扣住鬼魂掌心,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司沐辰有些好笑,为自己的异想天开,居然会觉得陆眠这具身体的灵魂换了芯子。 “没什么。” 他撤去脆弱,再度戴上冷硬假面,浓郁鬼气从指尖涌出,缠绕上陆眠的四肢百骸,寸寸收紧,“你是陆眠也好,不是也罢,这辈子,你再也无法甩开我了。” 身体被触手般的鬼气缠绕收紧,陆眠有些难以呼吸。 司沐辰动了动手指,鬼气逐渐放松攻势,甚至还刻意摩擦对方敏感的腰腹。 对于陆眠来说,这点程度的鬼气根本不算什么。 只要他想,他随时都可以挣脱开。 然而,即便腰侧被鬼气磨得发痒,他也并未挣开,强忍笑意直挺挺站在原地,道:“你把我困住,是想做什么?” 司沐辰将其打横抱起,随便找了间干净整洁的卧室,把人轻放到床上。 他半跪在榻上,抬起陆眠下巴,轻浅柔软的吻寸寸落下。 “我要把你囚禁在这座宅子里,日日与你合卝欢,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陆眠听得心头猛跳,“你确定是日日合卝欢?” 司沐辰笑意更深,掀开他的衣袍下摆,向腿间探去,“就算你有不举之症也无妨,我用嘴同样能让你爽快。” “等等……”陆眠侧过身体,避开鬼魂不老实的手掌,迟疑道:“阿辰,你说清楚,谁有不举之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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