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境止左右打量这正殿,实在是极其用心的制造。 正殿的中央是一座金色的雕像,那雕像也就两个成年人的高度,通身金色,身形娇媚,脸上围着流苏面纱,面容看不真切。 不知为何,颇有一种滑稽的感觉,神殿供奉的本该是神像,但这里供奉的确是妖艳的鬼怪。 周境止盯着那雕刻精致的金色面孔看了良久,忽然一种恐惧的感觉直上心头。 这张脸,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周境止恍惚间后退了一步,关裘立刻扶住了他:“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出去。” 周境止抓住他的手臂,直视他的眼睛:“能不能,帮我揭开雕像上的面纱。” 关裘见他言语间透露着认真,点了点头,一个闪身跃上旁边的柱台,拔出剑一挑一扬,那流苏面纱顷刻间落地,发出叮铃的声响,直直敲在周境止的心上。 如果说,方才还有一丝不确定,那他现在就完完全全地认定了。 周境止刚要说话,偏门处忽然闯进几个黑衣束发的男子,将周境止围在中间,以剑指着他。 关裘从柱台上一跃而下,一手握剑挡在周境止身前,余光扫过四周,观察着这些人的下一步动作。 正门被嘎吱一声推开。 “哎呦喂,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方才领他们进来的那小厮慌忙走了进来。 “诸位大人,误会啊,这都是误会,这位是新上任的刺史大人,来拜见鬼母的......啊,这这面纱怎么掉了,哎呀,一定是无心之过,无心之过嘛,不知者不怪,诸位就是不给我们李大人面子,也要给皇室面子不是,这位可是上面派下来的,怠慢不得。” 那群黑衣人这才收手,默不作声地给他们让开了一条路。 出来一段路后,周境止回头,发现那些黑衣人搬着梯子,擦拭整理着雕像,不久就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那些是什么人?”周境止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这鬼母殿建成不久附近就多了很多服饰怪异的人守护,具体的来处不清楚,据说是鬼母座下的小鬼幻化人形,在此守护,平日里见不到人,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从天而降呢。”那小厮道。 周境止和关裘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待到了驿站,那小厮才离去。 “方才我见那些人眼神清澈,不似受制于蛊术,与昨晚那四人神态不同,且持剑的手法与军营中的士兵颇为相似,恐怕另有隐情。”关裘道。 “......少将军可知,方才我见那雕像像极了一个人。”周境止续道,“先皇后,武氏。” “殿下,先皇后逝世多年,况且彼时殿下年幼,许是殿下记错了,何况单是一个雕像,又如何看出像谁。”关裘淡道。 “可......”周境止还未说完,外面小厮禀报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大人,李大人来了。” ...... “见过刺史大人。” “李大人不必多礼,正巧我有事找你,你就来了。” “大人找我?” “正是,现下我们住在驿站实在不妥,前刺史大人的宅子还空着的话,李大人可否安排我们住进去?” “这......”李大人看了站在一旁的关裘一眼。 “李大人但讲无妨,这位是我的贴身护卫,无需防范。” “大人,并非是下官有意怠慢,只是,那前几任刺史就在宅中暴毙,那宅子已然是一座凶宅,大人是圣上亲自下旨派来的,您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下官可吃罪不起。新的宅院已经在动工了,年内即可建成,您还是缓缓?” “李大人有心了,只是我本就是来解决霍阳一事的,如果束手束脚岂不是让人笑话?” “大人,这......” “李大人只管安排,出了什么事就说是我一意孤行,李大人劝也劝过了。” “大人,下官......” 周境止的脸色忽然沉了沉,“还是说,我的话在李大人这里不管用?” 李大人立刻跪了下来:“大人这是哪里话,下官照做,下官照做便是。” 入夜前,周境止一行人就搬了进去。 这宅子并不像是李大人说得那么恐怖。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布置得井然有序,家具也没有落灰,想来是李大人找人收拾过一番了。 从驿站到这里折腾了大半天,所有人都累了。 周境止住的房间应当就是前刺史大人的住所,房间内布满书香气息,上好的笔墨在小叶紫檀桌面上整齐地摆放着,书架上无论是竹简书还是纸质书都不少。 大萧虽已经有了造纸术,但纸的造价依旧高于竹简,能囤积这么多贵重的纸质书,想必这前刺史也是个喜欢舞文弄墨之人。 夜晚,周境止躺在床上,难得入睡的极快,总觉得这屋子里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催人入眠。 周境止觉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在做梦,那好闻的香气越来越浓,好似一双无形的手,牵着他起来,周境止感觉自己坐了起来,推开主卧的门。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殿下。” 周境止回头一看,只觉看不真切,待要继续前行之时,只觉一阵兵器相撞的声音入耳。 周境止顿时清醒过来。 眼前的景象令他错愕,只见那牵引他的香气不知何时化成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和关裘正在交手。 关裘次次向她胸膛刺去,却都被巧力化解躲开。 那女子脸上带了一块白色的面纱,在交缠中忽而向他跃来。 周境止连忙后退一步,身上无力,什么轻功都施展不出来。只见关裘的剑刺中了她的手臂,那女子闷哼一声,薄纱下的脸却依旧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本是奔着周境止的方向,却在临近时借着墙壁的力气改了道,跃上屋檐,在朦胧的夜色中消失了。 周境止心下大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做梦吗? 他看着关裘在夜色中一步步向他靠近,缓缓与前世那人身影重合。 我会,护你周全。 只见关裘缓缓向他伸出一只手“殿下还打算在地上坐多久?” 周境止怔愣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了地上,一时有些难堪。 搭上关裘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关裘盯着他良久道“方才我听见木门开合的声音,见你跟一白衣女子同行,料想你应当是被惑了心智,才出的手。” “方才我以为是在梦中,且那过于浓郁的香气让人恍惚。” “什么香气?” “浓郁的熏香,闻久了有些头晕不自觉想睡去,应当有安神的功效,”周境止疑惑抬目:“你没有闻到吗?” ----
第9章 守夜 关裘凝视着他,没有说话。 浓重的夜色霎时间染上了诡异的氛围。 显然,这香味只有他一个人闻得到。 “南域巫术常以异香为引,惑人心智,被控制者能感知对方的存在,靠得越近,香气便会越浓郁,同样,神智也会愈加不清醒,从而任人摆布,毫无反抗能力。” 周境止:“......那有什么破解之法吗?” “唯有杀去施术之人,方可全身而退。由于这禁术限制颇多,施术之人只有解决受控者,才能寻觅下一个受害者,不然就会遭到反噬。” “那也就是说,只要我安然无恙,施术的人就没有办法对第二个人下蛊对吗?” “可以这么理解。” 经过这么一场打斗,半个院子的人都醒了。 方才还缩在角落静观其变的大人们见无事了,这才赶忙上前问候一番。 院落外的士兵也赶了过来。 周境止嘴角抽搐,这帮人果然指望不上,今日要不是关裘,都等他暴尸荒野了这群人才会想起来有他这么个殿下。 周境止不由地翻了个白眼,却还是安抚道:“没事了,诸位都回去吧。” 周境止丢下一院子的人回了屋,裹着被子左思右想。 他一直都是低调行事,搬到这里应该无人知晓才对,连驿站老板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除了他们一行人外,只有李大人...... 咚咚咚—— 木门传来轻叩的声响。 “谁?” 关裘推门进来时,周境止才想起方才自己并未锁门。 只见那人抱着一床被褥,铺在了地上,随即又从柜子里取出备用的帛枕放在上面,却始终不发一言。 周境止这才反应过来,欣喜道:“少将军这是要替我守夜?” “......” “少将军,夜里地上凉,还是上来睡吧,这床宽着呢。”周境止说着掀开被子一角,拍了拍床榻。 “......” 关裘无视他的话,径自在地铺上躺了下来。 周境止见那人不为所动,便裹了被子趴到床边欣赏。 “关将军,你睡觉不脱衣服吗?” “......殿下若是再多说一句,末将这便出去了,想来明早或许可以着手寻找殿下的尸首了。” “......”周境止摸了摸碰灰的鼻子,安分地躺好了。 关裘见他消停了,便一挥手将灯灭了。 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周境止刚闭上的眼睛立刻睁了开来。 烛火熄灭了? 这个认知让他忽地紧张起来,那种濒死的感觉瞬间填满了他的心脏。 就忍一会儿,忍到睡着,万一关裘睡觉不喜欢亮着灯怎么办。 周境止这么想着,自我催眠着。 他闭着眼睛,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关裘就在边上。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溺水的人,无法呼吸,有人掐着他的脖子,要他窒息。 不行,还是做不到。 周境止浑身发抖地掀开被子,连鞋子都没有念头去穿,他小声唤道:“关裘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那种窒息感紧紧围绕着他,他已经很难呼吸了。 周境止揪着自己心口的衣服,光着脚要去摸索灯的方向。 黑暗中看不清,他只能大致辨别着方位。 忽然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物什,向下栽了下去。 那物什闷哼了一声,随即睁开眼睛,接住了摔向他的人。 两人抱作了一团。 “殿下闹什么?” 耳边传来关裘暗哑的声音。 “灯,点......点灯......”周境止揪着眼前的人道。 “什么?”眼前的人吃力地说着什么,关裘只觉这人浑身被汗水湿透,有一种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感觉。 “烛......烛火......不要熄......” 关裘这才听清楚,起身将灯点上,又不放心地多点了几盏。 回身时,才发现那人躺在地铺上,早在第一盏灯亮起的时候就安然睡去了。 关裘皱了皱眉头,似乎上次在露宿的时候这人也是这般,原以为上次是被蛇吓到了,现下想来却是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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