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正巧和那人睁开的双眼对上。 周境止欲做坏事的手停在了他的衣襟上,进也不是退也不当,只得硬着头皮道:“你这衣服上掉了根头发,我给你拿开。” 说着装模做样把那“头发”丢在了床外,收回手来安分地坐好。 关裘习惯性皱了皱眉,一句话也不说,起身就出了帷幄。 周境止瞬间就开始唾弃自己忘恩负义,人家昨晚刚帮了自己,今天一早自己就想轻薄对方,实在是太混蛋了,难怪关裘不想跟他说话,真是活该极了。 启程的时候,周境止伤感地看着自己的马车被丢弃在原地,又对关裘投向怨毒的目光,早上的那点愧疚瞬间消散了。 “殿下不必如此,昨日末将就给您提了醒,这路不好走,马车也坐不得了。”关裘骑在马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 周境止看着侍卫另外牵过来的马,眼珠子转了转道:“少将军,我马术不佳,昨日又没睡好,对这马也不熟悉,实在是骑不了,要不,我和你一道?” 关裘那匹通人性的马立刻哼了哼鼻子,扫了扫尾巴,昂着头对周境止这种行为表示不屑,以及不愿意多驼一个人无声的拒绝。 关裘眉眼低垂,嘴角泛着微微笑意:“殿下也看到了,这马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它,更何况殿下上次与我比试马术,末将也领教过,殿下实在是自谦了。”说完,就牵了缰绳骑到队伍前面去了。 周境止跟面前那匹马两看生厌,最后也无法地骑了上去,跟在关裘后面。没办法,周境止根本不认路,全都是关裘在指挥。 偶尔佐大人过来问路程,对方也只是含糊地道快了。 周境止也不知道他说的这个快了到底是快到哪里去。 好不容易出了树林,上了官道,五殿下就各种嚷着要休息。 关裘只是看他一眼,并不理会。 等到了霍阳的时候,周境止已经累坏了,在地方官员的带领下入住了院落,干脆就瘫在床上不起来了,对于那县令李大人的各种奉承都只是答应着,也不怎么说话,那县令只觉这刺史大人实在是不成器,但也不过多表露,就退下了。 霍阳又称霍州,周境止这次就是以新上任的霍州刺史身份来的,但兵部的调派还是要服从佐大人。 就连关裘也没有直接调派的权力,毕竟不是真的去打仗,关家自己虽然有军队,但在很多方面的制衡之下,作为将军,权力依旧受限。 说得残忍一点,就连当今圣上也不认为真的是山匪,所以也就是表面上认可了这个说法,心里并非真的赞同,老皇帝还是相信民间那些说法,不敢贸然派大批军队,唯恐触及神灵。 总而言之,就是周境止一个人在折腾,老皇帝怕他伤了,就派了一群人保护他。 周境止如今更是提不起力气来,就连关裘来找他,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这两辈子都没出过这么远的门。 关裘看着在床上挺尸的某人,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李县令把霍阳的禁令送过来了,殿下不打算过目吗?” “禁令?什么禁令?”周境止这才坐起来。 “霍阳在传闻中已然是一座鬼城,当地官员制定了禁令,切不可违反。” 周境止将那所谓的禁令拿来看了看,随即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唬人的东西罢了,既然亥时之后有门禁,今天晚上咱们就去试试,这上面的禁令咱们一条条都给它破了。” 入夜。 周境止换了夜行服,带上各种装备,什么迷药、暗器之类,虽然他武功不行,但用点障眼法,加上轻功,也能完美逃脱控制。 李县令好说歹说也没能把周境止给劝下来。 周境止带着关裘,过了亥时之后大大方方地出了门,连个随从都没带。 两人漫无目的在街上行走。 夜晚的霍阳街道着实瘆人,到处挂着的黄色符咒在白天看来只觉得好笑,但到了夜晚,就徒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家家门前挂着的红黄相间的符咒像是丝带,在没有风的夜晚也暗自飘荡。 整个街道荒无一人,跟京城的夜晚相去甚远,这里人人都遵守着亥时的门禁,无一逾越,除了他们二人。 周境止对这样的氛围并不恐慌,想他小时候被丢在冷宫一样的地方,照样阴森可怖,每日能见到的只有奶娘,那样的日子他也过来了,他从小就知道,人心是比鬼怪更可怕的存在。 在街上晃了一圈,两人除了这阴冷萧瑟的氛围,什么都没看到。 周境止觉得有些无趣了,扯了扯关裘的袖子道:“算了,我们回去吧,这都是唬人的,不......” 周境止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敲锣和步行的声响,和关裘对视了一眼,跃上了附近的高墙,在树影下掩藏起来。 对面来的那四人均着白袍,脸上涂着厚厚的白色脂粉,披散着头发,半人不鬼的样子,最前面一人手里提着锣,不时用木棍击打着,嘴里哼哼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乐曲,在这寂静的氛围里着实瘆人。 但很明显,这四个是人。 且不说那四人的影子在月光下极其清晰,单看那走路的鞋子,都是寻常人家穿的布鞋。何况这四人虽然着装诡异,但确是用两条腿走路的人,而非飘荡的鬼。 周境止心下了然,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但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周境止用眼神示意关裘,于是两人沿着墙壁,不远不近地跟着。 跟了一条街了,那四人都没做其他什么事,规规矩矩地唱着曲,老老实实地敲着锣。 周境止都跟得不耐烦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有毛病大半夜跑出来玩跟踪,还是这四个人不正常。正出神的时候,忽听咔嚓一声响,原是自己脚下踩中了一截伸长的矮树枝。 前面例行巡街的四人忽然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呆滞,仿若死物。 周境止心中一凌。 关裘霎时伸出手臂将他揽住,由于太急,周境止整个人都贴在了关裘身上,夏夜的衣服很薄,两人靠得又紧,周境止能感受到后方的体温,加之关裘的手臂正揽着他的腰。周境止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熟透了,自己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疯狂涌出。 周境止微微离开一些,刚能顺畅的换口气,关裘的手臂又将他拉了回去,紧紧靠在身上,用气声说道“别动。” 巡街四人向他们这处望了片刻,随即呆滞地转回身,仿若提线木偶,在黑夜的朦胧中继续唱着曲子,敲着锣,沿着街道走远了。 关裘这才松了手,见他神情有异,不免调侃:“吓坏了?” 周境止咳了两声:“关将军说笑了,方才那四人分明是在装神弄鬼,难不成少将军也信那妖术之说?” 关裘抬眼看他,神色复杂:“不是妖术,或是邪术。” “什么?” “与大萧南部疆域接壤的一处小国称作南域,里面的人世代修习蛊术,以操控人偶出名,非常难对付,这也是为什么圣上更愿意扩展北部疆域,而与南部修好的原因,”关裘顿了顿道,“还有一个人,我想你应该比我了解。” 周境止瞬间怔愣在原地,或许,他已经猜到关裘说的人是谁了。 ----
第8章 鬼母殿 “当年皇后请回宫里的巫师,那人就来自南域。” 关裘说完,平静地直视着他,仿佛在给他时间消化。 周境止猛然醒悟,原来宫里曾盛传的谣言,或许是真的,难怪先皇后是火化的,居住的寝宫被列为禁区,想必都与此有关。 ...... 二人回来之后,周境止魂不守舍地进了房间,正要关门,忽然一道力度阻止了他。 关裘撑住房门,认真道:“如果殿下改变主意,想要回京,现在还不晚。” 周境止努力回以一个笑容:“来都来了,如果现在就走,回去我多没面子啊。” 关裘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是噤了声:“殿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看着关裘离开,周境止轻轻磕上房门。 其实他并不似看上去那么镇定,这两世他都没有和这东西打过交道,但霍阳之乱必须除,他必须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真到了二哥登基,他们的下场还是不会改变。就算是为了日后的安定,他也该做些什么。 或许这次重生,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深渊,已经在凝视他了。 ...... 次日,周境止早早召见了两位大人。 “殿下,臣昨日探查过,霍阳人口并未有明显的减少,而鬼怪出没也暂时没有害人现象......” 佐大人事无巨细一一禀报,周境止听着有些烦躁,不由敲了敲桌子:“佐大人,说重点。” 佐大人与俞大人对视一眼:“目前看来霍阳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要遵循禁令,便可相安无事。” 周境止眯着眼睛:“遵守禁令?相安无事?佐大人,咱们就是来破除妖言一说的,何以守禁令?” 佐大人忽然禁了声,求助似地看向俞大人。 “殿下,想必您昨晚也感受过亥时之后的空巷了,此地禁术颇多,我们并无防备,不可冒然惊动神灵。”俞大人道。 周境止端着茶,微微眯起双目,带上了几分狠厉:“若是本王要求,将装神弄鬼之人一并抓起来,两位大人以为如何?” 俞大人和佐大人一听这话,齐齐跪了下来:“殿下三思。” 关裘站在周境止身侧,面色如常,并未搭话。 周境止放下茶具,嗤笑一声:“说笑罢了,二位大人不必惊慌,本王也没必要去做那打草惊蛇之事,只是还有另一件事,需要二位大人去办......” ...... 俞大人和佐大人出去后,关裘低声:“需要我去做什么吗?” “昨日李大人说此地供奉了鬼母神像,咱们去拜一拜?” 关裘“......” ...... 二人顺着小厮带路。 霍阳本该是个并不富裕的地方,但这鬼母神殿却建造的金碧辉煌。 周境止不禁问那小厮道:“这殿是李大人出资建的?” 小厮不禁笑了出声:“刺史大人说笑了,我们李大人可没有这雄厚的财力,大人是从京城过来的,想必不大清楚,霍阳虽比不上京城繁华,却是行商的便捷之路,您看这霍阳左右山林居多,远处的商人要去往京城做买卖一般都会经过此地,而此地以鬼母为尊,行商的人自然会对鬼母殿出资建造以求平安,所以鬼母殿虽然建造的晚,却并不缺钱财,故而如此华丽美观。” 周境止暗道,怪不得这霍阳如此鬼怪盛行却还有人居住,原来是求财的。士农工商,商为末等,大萧对商人的限制颇多,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能把钱财花在他处。 那小厮带他们进了正殿,就告退出去了,只剩下关裘和周境止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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