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霜施了小法术遮住肚子,换了身衣裳,到花榭赏了一炷香的花。 温枫良在他身后看他,他经常是广袖长袍,绣着精致花样的腰封一束,就束出一段纤细腰身,及腰长发垂下,单看那段腰,便知是个美人。 此时他仍是广袖长袍,没了腰封,从后看去,却显得他身形愈发单薄。 逢霜一贯很瘦。 无论是哪一世,都很瘦。 温枫良想,他曾把逢霜捧在掌心,好吃好喝地稍稍养胖了些,可最终仍在他怀里断了呼吸。 考虑到孩子,温枫良暂时在明昭殿住下。 昭戚每日来给逢霜把脉,发现逢霜的胎像一日比一日稳,他一思索便知和温枫良有关,对温枫良的态度日渐和缓。 夜色浓黑,月亮也不见踪影,仙尊寝殿还亮着一两盏灯。 “疼的厉害?” 耳旁呼吸沉重,温枫良摸了摸逢霜的脸,摸到一手冷汗,仙尊伏在他肩头,低声道:“你轻些就好。” 温枫良皱起眉,近来几次他都很温柔,逢霜怎么还疼成这样? 逢霜道:“也并非全是疼。” 温枫良不再问,逢霜不再说,他替逢霜擦了身子,又换了被褥,神思昏沉欲睡之际,他听到逢霜的声音,翻过身,只看到逢霜散开的黑发。 仙尊语气很平静:“我是……炉鼎之身。” 温枫良惊讶地睁大眼睛,逢霜是什么身份他一清二楚,绝不可能是炉鼎。 但是他又无端想起那日昭戚把他拽到明昭殿,逢霜当时的反应和他上辈子见过的炉鼎一样。 温枫良沉声道:“是穆谶所为。” ----
第63章 逢霜没回答温枫良,他沉默好一阵,才深吸口气:“所以,不用在乎我会不会疼,你尽兴便好。” 温枫良不赞同逢霜的话,他说:“你说错了,这种事本就该两个人都得到欢愉,哪能我一个人爽快?” 他还没忘,每次他们缠绵时,逢霜神色总是痛苦难捱的,仿佛是在受刑。 不对,温枫良想,炉鼎之身做这种事不会感到疼,穆谶还做了别的。 逢霜闭上眼睛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他甚至有点后悔为何要告诉温枫良他是炉鼎之身,对他来说,身体只是他留住温枫良的东西而已,痛也好,欢愉也罢,都不重要。 温枫良不再说话,他望着逢霜后脑勺,感到一股怒气在胸腔间升腾——梧桐山幻境里发生的事情又在他脑中浮现,那时他并未多在意,以为是假的。 他想到昭戚曾把他拽到明昭殿,逢霜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心口那团软肉就跟被谁狠狠揪了一下,疼得很。 等他拿回修为,一定要抓到穆谶,而后他又想,真到了那天,他和逢霜就该刀剑相向了。 仙尊可以为了一个“被逼入魔”的魔修“叛出”宗门,但不会为了一个作恶多端的魔抛弃苍生。 温枫良伸出手,将几乎快贴到墙上的人捞过来,轻声道:“下回疼了就说,总有能让你不疼的办法。” 逢霜翻过身看了看温枫良,动了动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微微点头。 看懂逢霜的眼神,温枫良解释道:“我不是在可怜你。” 他只想在他和逢霜决裂前,对逢霜好一些。 温枫良摸摸逢霜的手,有些凉,便握在自己掌心,又将同样冰凉的脚夹在自己腿间,“睡吧。” 分明是困了,逢霜却睡不着,他翻来覆去地想温枫良方才说的话。 温枫良低下头看他,问:“肚子疼?” 不待他回答,一小缕精纯灵力顺着经脉输入他体内,他熬过那阵针扎般的疼痛,忽然道:“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 “你……” 似知道温枫良想说什么,逢霜道:“不碍事。” 比起温枫良不在的那两个月,这段时日他实在是好过太多。 孩子没有不是很闹腾,喜欢的人在他身边,对他态度也不错,夜里缠绵会顾及他的感受,还试着给他熬汤——尽管那些汤他只喝了一两口就再喝不下了。 他很满意目前的状态。 “好,”温枫良应了,掖了掖被角,“睡吧。” 翌日一早,逢霜便带温枫良离了青羽宫。 那座孤零零的破庙依旧在,隐藏小院的阵法被逢霜重新弄过,纤长手指结了印,周遭景象瞬间一变。 一座江南风格的小院出现在他们眼前,建筑高低交错,假山水榭回廊一应俱全。 院中小径两旁长着青青的草,翠绿的竹,各色各样的花在微风中舒展花瓣,池中白莲盛开,灵力化成的金红色锦鲤游来游去。 “这是什么地方?” 逢霜牵着温枫良的手,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是我兄长住过的地方。” 温枫良眨眨眼,逢霜有兄长? 逢霜沿着长廊走到其中一间房推开,里头干干净净不染纤尘,就连窗台的花都是新鲜的。 温枫良闻到,屋里有逢霜这两个月常用的熏香味,味道很淡。 仙尊道:“你随便坐。” 这是他自己收拾出来的,他住的房间。 有时候他肚子疼的厉害,就抱着温枫良的衣裳,避开昭戚,用法器千里迢迢来此处。 他总觉得,在这里可以感受到兄长的气息。 他还在襁褓里就被穆谶抱回青羽宫了,穆谶对他厌恶的很,哪会和他说他的身世,即便是他问起,穆谶只会冷笑着骂他畜牲野种,不曾多说一词,他也一直以为他是孤儿。 直到…… 他遇到了那枚玉佩。 那一刻,他有个无比笃定的念头:他有兄长,这是他兄长留给他的东西。 温枫良垂下眼眸,看着仙尊放到他手心,还带着温热体温的玉佩,又环顾四周,终于意识到他恢复记忆后为何要强烈的违和感了。 上辈子他和逢霜的相遇不是他被逼着嫁给逢霜当续弦,而是他隐藏了气息拜入清岳仙宗,正儿八经拜了位清岳仙宗长老为师,苦心积虑和逢霜搞偶遇。 上辈子逢霜的师尊对逢霜也不好,但没把逢霜变成炉鼎之身,至于逢霜口中的兄长,他与逢霜情浓时逢霜提过一嘴,自己没有兄长。 就算逢霜有亲人,也是还未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温枫良蓦地生出恐惧,不自觉后退几步,逢霜见他神情异样,笑容立刻消失,连玉佩掉在地方都来不及捡,急急忙忙询问:“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温枫良摇摇头,俯身拾起玉佩还给逢霜,“我想去外面坐会儿。” “那边有花亭。” 淡紫色的锦云花蜿蜒着爬了一架子,细碎的阳光从花朵绿叶中漏下,温枫良望着给他沏茶的逢霜:“杜掌教为什么要你娶我?” “可能是那次相月秘境开启时,我和杜瑄枢都去了,我无意往你那儿望了一眼。” 后来逢霜回忆了很久,才勉强从记忆里翻出他和温枫良的初见。 其实那时候弟子众多,温枫良外出又会使些小手段让自己看起来丑一点,所以逢霜在秘境入口并未多留意温枫良。 当时杜瑄枢与他并肩站着,将所有弟子尽收眼底,杜瑄枢顺着他目光看去,见着温枫良一伙人,再找人一问一查,就找到了温枫良,用他的名义跟空梧派下了聘礼。 “杜瑄枢他……我代他向你道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天意如此。” 温枫良抿了口茶,心情复杂。 按他当初一心认为自己是穿书,要避开剧情,要低调行事,坚决不跟清岳仙宗的人来往的念头来看,若没有杜瑄枢求亲,他如今与逢霜应是见面不识。 “那你前几任妻子也都是杜瑄枢找的?” 仙尊挺直背,抿了抿唇,低声道:“他知道我是……怕我哪天熬不住自尽。” 逢霜飞快补充道:“我没碰过他们。” 他心高气傲,炉鼎之身算得上他最不愿对人提及的痛,那些人又不是他喜欢的人,他当然不愿意雌伏他人身下,做他人炉鼎。 再说了,那些人觉得自己捏住了他重要的把柄,幻想着能踩着他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弄的他烦不胜烦。 温枫良道:“我知道。” 逢霜很认真地说:“只有你。” 温枫良也看着逢霜,两人四目相对,温枫良笑了笑,道:“嗯,只有我。” 无论哪一世,只有他。 “风大,回去吧。” 看得出逢霜喜欢这里,温枫良说那就再住几日,逢霜道:“青羽宫灵气充裕些,对你,对孩子都好。” 温枫良顺道去最近的城镇买了些逢霜能吃的吃食,两人说说笑笑回到青羽宫,刚进宫门,就看到嬴绮逃命一般向他们奔来。 他下意识上前半步,挡在逢霜前面:“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嬴绮眼睛一亮,忙抓着温枫良袖子:“夫人救我!” 话音刚落,嬴绮又看到温枫良身后的逢霜,视线不由自主就往逢霜小腹瞟。 逢霜见状,不动声色用衣袖挡了挡,嬴绮回过神来,哀嚎道:“师尊他要揍我。” “你难道不该揍?谁让你没为师的允许就进为师药庐?” 昭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嬴绮身体抖了抖,心里却在想,谁让他师尊外出不关门。 昭戚冷声道:“还不快过来,自己犯了错,找夫人求情,丢不丢脸!” 嬴绮磨磨蹭蹭不撒手,昭戚罚起他来毫不留情,他是真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温枫良身上。 温枫良不确定昭戚给不给他面子,想让逢霜帮个忙,恰逢此际,另一道温枫良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徒儿见过师尊,师娘。” 顾白梨一身月白色劲装,向他们行完礼,看看温枫良又看看逢霜,表面平静到恭顺,语气却隐隐带着怒意:“徒儿听说,师尊有孕了?” 温枫良:“……” 他好像知道嬴绮挨揍的原因了。 嬴绮声音压的极低,但在场几人都是修士,耳聪目明,都听的很清楚。 “我哪知道寒明在门外啊,我要是知道,给我一百个胆子我都不敢乱猜。” “师尊当真有孕在身?” 昭戚皱了皱眉,瞪了眼嬴绮,嬴绮头埋的更低,恨不得时间倒流。 逢霜指尖一动,朱红色大门缓慢关上,面无表情开口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要杀了她?” 顾白梨脸色并不好看:“徒儿并无此意。” 嬴绮耳朵支的高高的,忍不住再次看向逢霜肚子,可惜仙尊用了术法遮掩,哪是他能看出来的。 “嬴绮,罚思过崖半个时辰,打扫灵兽园一个月。” 嬴绮蔫头耷脑的,应了声是。 “昭戚。” 被点到名的人一激灵,马上撇清自己:“我没跟他说,是他趁我不在,悄悄溜进药庐,看到了那张药方,自己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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