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嬴绮半猜半问之时,顾白梨正好来找他,在门外听见了。 “今日的药呢?” 昭戚松了口气,借口熬药转身就跑,背影颇有落荒而逃的味道。 逢霜说完抬腿离开,温枫良忙不迭跟上,他怕逢霜被气到了,正欲劝逢霜消消气,便听逢霜说:“我没生气。” 他没因顾白梨知晓此事而生气,不过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 温枫良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得跟逢霜说。 “我想去趟长落渊。” 逢霜躺在床上,困倦不已地半阖着眼眸,闻言猛地坐起身来,吓了温枫良一大跳。 “你慢点慢点,小心肚子。” 仙尊充耳不闻,直勾勾盯着温枫良:“你去长落渊做什么?” 温枫良半真半假说:“我从一个前辈口中得知,长落渊有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逢霜重新躺回去,不言不语,呼吸逐渐平稳悠长,温枫良轻轻叹了口气,开始思考新的办法。 难不成真的要用昆吾锤把封印砸开? 倒不是不行。 但长落渊的封印和逢霜是连一块儿的,封印被毁,逢霜会受伤。 平时还好,逢霜现在有了孩子,不能妄动灵力,而且他也没把握墟光不会趁机搞事情。 “何时?” 温枫良喜出望外,算了算时间道:“大概一个半月后。” 那时孩子已经有六个月了。 逢霜说:“好。” “谢谢。”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长夜寂寂,逢霜又陷入那个噩梦,身着明黄衣的人冷漠地看着他,说他肚子里的孩子是怪物,有人死死摁着他,将一碗苦涩的汤药往他嘴里灌。 他腹中剧痛,身下不停渗出血来,那人抚掌大笑。 ——你让我恶心。 窗外电闪雷鸣,大雨瓢泼,忽有一线闪电划破长空,照亮了他看不清容貌的那张脸。 他自夜色中睁眼,额上尽是冷汗,温枫良被他动作惊醒,借着些许月光,见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 “又做噩梦了?”温枫良道,“我明日找昭戚要些安神香来。” 他想给逢霜擦汗,才发现逢霜紧紧攥住他的手。 “我看清了。那个人……是你。” 温枫良一惊,刚想问逢霜,逢霜情绪已然镇定下来,他说:“我做了个梦,梦见你要打掉我的孩子。” ----
第64章 温枫良看着逢霜,只道:“睡吧。” 他没跟逢霜保证什么。 次日依旧是温枫良先醒,逢霜蜷在他怀里,睡的正香,他很轻很轻地在逢霜眉间印了一吻,小心翼翼抬起逢霜环着他的胳膊,走出房门后,在隔壁屋子洗漱后,去找昭戚要安神香。 顾白梨等在殿门口,见着温枫良自外头回来有些惊讶,他向温枫良行完礼,问逢霜是否还在生他的气。 温枫良道:“他还没醒,自然接不到你的传音。你是他唯一的徒弟,他哪会生你的气。” 顾白梨抿了抿嘴,昨晚是他太激动了,竟近乎质问地当众询问他师尊。 师尊走后他便意识到不对,正想追上去解释清楚,被嬴绮拦住,嬴绮说师尊这会儿说不定正在气头上,他笨嘴拙舌,万一再惹了师尊生气就得不偿失了。 他一夜未眠,想着该怎么向他师尊道歉,思来想去觉得先发个传音,试探逢霜的态度。 “你既然来了,不妨来用个早饭。” 顾白梨同意了。 温枫良拿着安神香回屋时,逢霜刚醒,他放下香,很自然地走过去帮逢霜拿了要穿的衣裳。 “寒明来找你道歉,在门口等着,我让他进来一起用早饭。你见还是不见?” 逢霜目光从桌上的安神香移到温枫良脸上,听完顾白梨的传音道:“不见。” “好,那我待会儿去跟他说,”温枫良道,“今儿是要发带还是发冠?” “发带。” 逢霜看着镜子里认真给他束发的人,恍惚一瞬,问道:“他在哪儿?” 知道逢霜指的是顾白梨,温枫良笑逢霜口是心非:“膳厅。” 早在上辈子,温枫良在幻境里死缠烂打摘下了仙界的高岭之花后,就兴致勃勃给逢霜梳头。 这一世他跟逢霜回青羽宫,第一回 给逢霜梳头,动作娴熟至极,令逢霜盯了他许久,最终逢霜什么都没说。 逢霜不敢问,也问不出口。 顾白梨等在膳厅,刚一看见逢霜身影就站起来行礼道歉,他向来话少,为表自己诚意,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 逢霜起先还听着,越听越觉得不耐烦,干脆出声打断:“为师知道了。” “师尊消气了吗?” “为师没生气。” 逢霜抬了抬下巴,让顾白梨坐下用饭,顾白梨喝了些水润喉,又假装不经意看向逢霜肚子——逢霜没系腰封,用了术法遮掩,顾白梨也看不出。 他还是觉得有些不真实。 修真界的断袖之情并不少见,男修有孕也并非百年难得一见的事,不过顾白梨在外历练这么久,鲜少见到逢霜这般身居高位的男修肯吃这种苦头。 他心不在焉地用饭,心里想他师娘当真厉害,不仅让他师尊做了下头那个,还能让他师尊心甘情愿怀上孩子。 逢霜因顾白梨瞟来的目光皱了皱眉,刚想出声,就听顾白梨问:“徒儿斗胆想问问师尊,这孩子……几个月了?” 寻常胎儿四个多月已经显怀,逢霜看了看他藏在衣衫下不是很明显的肚子,脸不红心不跳撒谎道:“两个月。” 顾白梨也没多想,记下时间,思索着以后该给他的小师弟或者小师妹送什么礼物。 逢霜道:“此事不可告知杜瑄枢几人。” 以杜瑄枢的性格,若是知道了……麻烦。 不如先瞒着,等孩子出生了再说。 顾白梨想着杜瑄枢知道后可能会有的反应,笑了笑说:“徒儿必定守口如瓶。” 一个半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逢霜肚子大了一些,不用术法遮掩,仔细看去能看到微小的弧度,温枫良只需要稍稍一垂眼,就能看到逢霜肚子。 他心底生出隐秘的欣喜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不想去长落渊了,他想陪着逢霜,等他们的孩子出生。 逢霜生的好,是天地间独一份的美貌,是他上辈子忍着暴戾本性也要捧在心尖上的人。 他摸着逢霜的肚子想,他们的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和逢霜一样好看。 逢霜摁着他肩头,俯过身来,他回过神,顺势吻了吻逢霜脸颊,见逢霜不动了,柔声道:“疼了?” 逢霜觑他神色,随口道:“累了。” “我还以为又弄疼你了。” 温枫良就笑,动作轻轻柔柔,逢霜望进温枫良眼里,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温枫良对他的纵容。 于是逢霜也笑,像沉入一场美梦里,自欺欺人不肯醒来。 他又忍不住想,温枫良会装到何时。 温枫良把表面那层褥子扯下叠好放在床尾矮凳,打了水用灵力弄热给逢霜擦身子,他怕逢霜着凉,急忙拿被子把逢霜一裹。 逢霜躺在床上看他,他忙完活钻进被窝,等身上暖和了,才伸手抱住逢霜。 “这个,”点了点仙尊眉心的炉鼎印记,温枫良道,“能不能解?” “能,”逢霜看了他一眼,困倦般闭上眼,“我死。” 温枫良不说话了,逢霜接着道:“炉鼎一旦与人结契,除却身死,并无他法。你难道不知?” 温枫良摇头,他确实不知道,上辈子他虽然是魔,但也是洁身自好的魔,前期满修真界找人打架,后期黏着心上人,哪懂这些,也没兴趣懂。 逢霜低低笑了声。 炉鼎是什么,说点不好听的,是供人修炼的玩意儿,名声连合欢宗弟子都不如。 温枫良心中又闷又痛,他握着逢霜的手,绞尽脑汁想安慰逢霜,逢霜安静听着,不多时,他便听见有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响起,转头一看,逢霜睡着了。 他手臂使了些劲,把逢霜抱的更紧。 又过了几日,逢霜问温枫良什么时候去长落渊。 孩子胎像很稳了,不再每天需要温枫良的灵力,逢霜约莫能使出以前七成修为。 温枫良仍有几分担忧。墟光被封印时,修为和逢霜全盛时期不相上下。 微凉的指尖拂过温枫良眉眼,逢霜唇角含笑:“无妨。” 他虽未飞升,这么多年里修为又不是毫无长进,再加上他与温枫良双修多次,七成修为对付墟光绰绰有余。 逢霜随便挑了一处,结了个小型诛魔阵,让温枫良退后些,谨慎打开可供一人进入的入口。 魔气刹那间从入口窜出,一头撞进诛魔阵,魔物的惨叫响彻上空,余下的魔物在入口处徘徊, 仙尊对此视而不见,召出盈朝,向温枫良伸出左手:“走吧。” 两道流光紧随他们其后,堪堪在入口关闭前进入长落渊。 里头并不像温枫良想象的那般可怕,那些魔族虎视眈眈,但没有一个上前送死。 那人只说他修为在长落渊,没说具体位置,他不免有点着急。 逢霜道:“别急。机缘急不得。” 温枫良左右看看,压低声音说:“昭戚说过,你不能过多接触魔气。是我疏忽,竟忘了。” 逢霜一怔,眸中带上笑意说:“长落渊的魔气目前对我而言已不足为惧,能陪你慢慢找。” 温枫良略有疑惑,下一刻明白过来。 是了,逢霜肚子里揣了个魔胎,是他的血脉,普通魔物的魔气自然不会影响到逢霜。 温枫良猛地意识到,其实逢霜早知道他是魔。 分明是在危险的长落渊里,逢霜神情却如闲庭信步般悠闲,把那些躲在暗处的魔物气的牙痒痒。 它们打不过逢霜,就把目标转移到温枫良身上。 逢霜停住脚步,冷漠抬眸一望,那口吐蜃气的蜃魔就打了个寒颤,紧接着冷冽剑光一闪,它便看到仙尊冷漠又漂亮的脸在它眼前放大。 腥臭猩红的鲜血洒了一地,没半点染上那身白衣。 抹去溅到温枫良脸上的血渍,逢霜扫了眼四周的魔物,“吓到你了?” 温枫良道:“没有。” 他寻了块石头坐下,阖着眼睛试着感应修为所在,逢霜为他护法,半盏茶后,他道:“东边。” 见他们往东去,有魔物窃窃私语——墟光的洞府,正在东边。 长落渊的魔物哪个不知道,墟光曾是逢霜的手下败将,两个人势必有场大战。 然而事实是,到温枫良找到那山洞,他们都没和墟光遇上,逢霜也没察觉墟光的气息。 山洞外有结界,温枫良咬破指腹,用血画了道逢霜未曾见过的符文,微弱的光芒从洞穴深处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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