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清看向远方,他很清楚,苍雀花再次变色那天,就是他去找师尊那天。 他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很轻松。 “对了,”他忽地想起一事,询问温枫良,“敢问夫人名讳?” 奇怪地看着绪清,温枫良说了自己名字,绪清重复一遍,又道:“温度的温,枫叶的枫,良善的良,珩州禹城人士,令堂是花满枝的明珠仙子前辈,令尊是散修清竹前辈?” 他说的是原主身世,温枫良莫名感到不痛快,再出声时语气不是很好:“宗主既然清楚,何必多此一问。” 绪清道:“夫人息怒。实是尊上有一物要交于夫人,晚辈不得不再三确认。” 温枫良眉皱的更紧了。 给他的东西? 一个几百年前的人给他留了东西? 长廊曲折回绕,温枫良跟在绪清后头,忐忑不安又疑窦丛生。 咬破指尖,绪清以血为钥打开密室,捧出个精巧漂亮的檀木盒。 他弯了弯腰,递到温枫良面前:“这就是尊上给夫人留的东西。” 温枫良正想去接,一道白影自他视线中闪过。 檀木盒端端落在少年掌上。 “你做什么?快给我。” 他朝少年伸出手,少年不仅不还,还往后退了几步,不满道:“你真敢接?你不怕那什么尊上会害你?” 温枫良下意识转头看向绪清,果然见绪清面色不太好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道:“我替你开吧。” 少年说的快,动作更快,话音刚落,那盒子就被打开了。 少年:“……” 温枫良见少年不动,以为真有暗算,狠狠瞪了绪清一眼,凑上前去,然后他也愣了一愣。 顾白梨见状,倒是没动,声音掺着灵力,叫了声师娘。 温枫良回过神来,可谓是哭笑不得:“就这几朵干花,一封信,你们保护了几百年?” 绪清微笑道:“尊上的吩咐,再微不足道的东西,对我们而言也很宝贵,不可有半分闪失。” 温枫良:“……” 他又看向那盒子。 花是他不认识的花,深紫色,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他闻着只觉心旷神怡,胸中郁郁之气一扫而空。 信是用修真界常见的茫茫纸写的,墨也是很常见的墨。 可是花摆成了心型,纸是暗红色的纸,封皮上还有颗桃红色的爱心。 温枫良:“……” 少年脸色沉了下去,目光紧紧黏在他手上,冷声道:“看啊。” 温枫良被少年宛如咬牙切齿的声音吓了一跳。 信封里是五张纸。 前四张密密麻麻写了很多,说是要让他保持心情通畅,遇事要看得开,有什么事情要说出来不要憋在心里,尤其是与人闹了矛盾,别钻牛角尖,与人谈话时要留几个心眼子,别其他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总之,那人洋洋洒洒写了四张,十分真情实意,宛如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温枫良:“……” 第四张最后几行,那人说让他把这些花做成香囊,随身带着。 第五张纸只写着几个字:怜取眼前人。 似怕他想不明白,那人在右下角用很小的字体又落下两个字:逢霜。 左下角还有同款小字:莫要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柳。 温枫良一头雾水,直到用完晚饭,他才犹犹豫豫问绪清,他能不能看一看那位尊上的画像。 绪清欣然道:“当然可以。” 尊上的画像供在明英堂。 一进门先看到的不是鸳鸯阁历任宗主的排位,是一幅等人高的画像。 画中人着青衣,撑白伞,洁白的面纱遮住了容颜,只能见到微抬的伞沿下,一双上挑的桃花眼。 这幅画是鸳鸯阁首任宗主亲手所画。 温枫良更加不解了。 原主他娘虞明珠在一次历练中,看中了他爹温清竹。 虞明珠她爹不乐意自己闺女和散修结为道侣,遂百般阻扰,奈何虞温二人情比金坚,经常在夜色掩护下偷摸见面。 虞明珠不慎珠胎暗结后,给她爹留了封信,收拾好包袱就跑了。 这一跑就了无音讯,原主两岁那年,父母俱亡于魔修剑下,原主因当时不在家而逃过一劫。 几年后还不是仙尊的顾白梨遇到原主,将原主带回清岳仙宗,收为徒弟。 纵观原主一生,没有哪一件事能和百年前的高人扯上关系。 不对,温枫良脚步一顿。 剧情里是原主被顾白梨捡到,但在原主记忆里,父母双亡之后,他被一个好心女子收养。 好景不长,当地有个恶霸看上那女子,欲让女子嫁他为妾,女子不堪受辱,一头撞在墙上。 原主又成了孤儿。 温枫良脚步越来越慢,最终停下。 他记忆里不是这样的。 原主不是小小年纪被顾白梨捡到,也没有被女子收养,照顾他的是一个男子,一个带着狐狸面具,声音沙哑,永远穿着竹青色衣裳的男子。 凉意瞬间从脚底窜到全身。 剧情,他的记忆,原主的记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顾白梨不知他的惊惧,见他停住步伐,再走几步便是绪清给他安排的房间,道:“徒儿就送师娘到此处了,师娘有什么吩咐,可随时给徒儿传音。” 温枫良心不在焉应声好。 顾白梨道:“那花师娘您先留着,等回到清岳仙宗让赢先生和医修们检查检查,不会对您有危险您再用。” 温枫良强打起精神:“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 “徒儿不打紧,孟师侄和师娘先睡,徒儿寻绪宗主还有要事。” “好,那你别耽搁太久。” “徒儿知晓,师娘放心。” 温枫良有些恍惚,关上门才注意到屋里多了一个人,少年面无表情看着他:“我害怕。” 他揉了揉眉心:“害怕就去和你的郭师兄睡。” 少年不动弹,直勾勾看着被他攥着的那几张纸,冷漠道:“我不去。” “我就在这儿。” 温枫良只当他是小孩脾气上来了,不想再跟他多说,转身开门。 “你去哪儿?”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拉住他衣角。 “你不能走,”少年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走了我……我害怕。” ----
第36章 似不得不做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一般,少年又重复一遍。 “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害怕。” 温枫良莫名其妙:“我没说要走啊。” “那你开门……” 做什么? “我让弟子多送床被褥来。” 看着少年呆住的表情,温枫良笑了笑,很快又敛去,只眼里残留些许笑意。 他道:“只有一张床,总不能睡两个人吧?” 虽然那张床看起来挺大,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据他观察,少年应该不乐意和别人挤一张床,甚至不太喜欢别人碰他。 被那个叫郭泽的弟子碰到时,少年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这点倒和逢霜挺像。 温枫良摇摇头,甩去突然冒出的古怪念头。 至于为何少年两次非要和他住一间屋,他想不明白,也就不胡思乱想。 “你都说了你害怕,难道我还会弃你而去?” 少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温枫良看得手痒,想捏一捏,转念一想,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下。 少年以为他要摸自己的头,犹豫几息,忍着恶心,红着耳朵低下头。 见温枫良没动,他眨眨眼,豁出去似的,抓住温枫良手腕。 吃饭时不小心弄脏了手,他在桌子底下取下脏手套,新的还没戴。 此时肌肤与肌肤相触的感觉让他无意识微微一颤,温热的体温不合时宜勾起他不愿回忆的过往。 他想逃离。 但他忍住了,动作很轻很慢地,把温枫良收回去的手放到自己头上。 “你可以摸。” 也只有你能摸。 少年的行为让温枫良心情好了很多,他笑出声来,觉得少年还挺可爱,察觉到少年紧绷的身体,他草草摸了两三下了事。 少年抬起眼眸看他,乖巧又温顺,让他恍惚了一瞬。 鬼使神差的,他一本正经跟少年打商量,说想捏捏少年的脸,随后他就看到少年面上浮起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脖颈。 “逗你的,”温枫良笑道,鸳鸯阁的弟子送来被褥,他很快铺好,回头见少年还站在原地没动。 “你睡地上?” 少年赶在他开口之前问他,他避而不答道:“过来睡吧,我困了。” “可以让他们送软榻来。” 温枫良手上一顿,确实是他疏忽了,没有多余的床但有多余的软榻。 他嘴硬道:“大半夜的,就不用再麻烦别人了,睡哪儿不是睡。” 少年抿抿嘴,认真道:“你睡床。” 不待温枫良出声,他继续说:“你今天做了噩梦,不能睡地上,不然还会做更恐怖的噩梦。” “你睡不惯。再说了,哪有让晚辈睡地的道理?” 少年执着道:“我睡得惯。” 无论是小到只能蜷卧的笼子,还是无被无床的荒郊野外,他都睡过。 温枫良说不过少年,只得无奈同意:“你要是觉得硬或者冷,可以来床上。” 少年颔首:“好。” “睡吧。” 温枫良被少年无声无息套了个昏睡术法,自然不知道少年在看他,更不知道自己揣进怀里的信被少年取出。 借着窗户纸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少年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视线凝在那句惜取眼前人上,久久没挪开。 身体泛起并不陌生的热意,少年轻手轻脚把信放回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情绪一扫而空。 好似从他给了温枫良那几碗血开始,蛊虫发作的间隔就越来越短,按这样的频率…… 温枫良的气息在他鼻端变得很明显,他咬紧唇,转身离开房间。 顾白梨在绪清那里得到的消息,除了关于温枫良的一件事,并无多少有用。 他紧紧皱着眉,左手无意识玩着自己衣角——这是他有重大事情难以抉择时的动作。 他在犹豫,绪清跟他说的事,他要不要告诉师娘。 那个男子留给温枫良的,除了信和他不认识的花以外,还有一样法器。 绪清说,是对温枫良很有用的法器。 法器所在位置在临东城的梧桐山。 传说中临东城的封印也在那里。 绪清之前没当着温枫良的面提起此事,是他看出温枫良修为不高,怕温枫良因此丢了命,才在温枫良携少年回房,顾白梨单独来找他时告诉顾白梨。
133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