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眼可见的魔物,只有两只。 没有时间思考原因,温枫良扔掉断成两截的佩剑,手一招,一件他从不轻易示人的法器出现在他手中。 他被激起了胜负欲,已经顾不得他最初的想法了。 吞乌兽的弱点在其尾巴根部,四蹄的鳞片最薄,他脑中突兀冒出这个念头。 顾白梨急匆匆赶回来,就看到他看似柔柔弱弱的师娘,面无表情举着半人高的锤子耍的熟练流畅。 一只吞乌兽倒在地上,血淋淋的,只剩四肢还在轻微抽搐,另一只在他师娘锤下呜咽哀鸣,哪还有先前半分威风。 顾白梨:“……” 师娘是个锤修? 少年依旧坐在地上,面上看不出情绪,他微微眯着眼睛,视线黏在温枫良身上。 他没感觉到魔气,但他感觉到了温枫良的不对劲。 孟辰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白梨一声师娘卡在嗓中,环顾四周,无论是留在庙中的俩弟子,还是他找到救下带回的弟子们,亦或是跟着来的鸳鸯阁弟子,皆被他师娘的打法惊住了。 温枫良背对着顾白梨等人,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察觉。 他全神贯注,找到了他打铁时的快乐,直到将那只吞乌兽锤的奄奄一息,才住了手,还在心里感慨吞乌兽也不过如此,他不太过瘾。 落到地面,他收回锤子,冲少年一笑,脱口而出道:“吞乌兽腿上的肉烤着最好吃,我待会儿让你尝尝。” “我留着劲呢,没砸烂。” 话一出口,他先怔了怔。 这两句话像是自动从他嘴里跑出来。 少年看着他,见他眼中那股狠意飞快散去,轻声道:“好。” “孟师侄和师娘没事就好,”顾白梨上前,给他们介绍逐一身后人,“这位是鸳鸯阁水长老的弟子,林荷林道友,这位是……” 温枫良这才注意到顾白梨回来了,顿时尴尬到脸色通红,强装镇定跟那几个鸳鸯阁的弟子打过招呼,找个吞乌兽死了肉就不好吃了的借口溜了。 他一边处理吞乌兽,一边懊恼他怎么就上头了。 冲动害人,冲动害人啊! 他支起耳朵听几人的聊天内容,听见鸳鸯阁弟子说此地不安全时赶紧提高速度。 余光瞥见有人在他旁边蹲下,他头也不抬道:“离远些,小心污了你衣裳。” 孟辰不动,伸出手戳了戳死去的吞乌兽:“你取血何用?” 温枫良笑了笑:“秘密。” 少年蹲着,看温枫良取完血,又费力从吞乌兽脖颈拔了几片鳞,最后将吞乌兽后腿肉放进专用的乾坤袋后,心满意足的神情。 原来温枫良在外是这样的。 还挺……可爱。 少年一愣。 温枫良拉起愣神中的少年:“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林荷笑着回答:“仙尊夫人客气了。夫人这边请。” 顾白梨担忧地朝少年看了眼,少年摇摇头,快步走到温枫良身旁。 林荷从怀里拿出几朵干枯的奶黄色花朵,一一分给温枫良几人,解释道:“这是苍雀花,香气能让诸位在魔气中保持清醒,同时,苍雀花的花香还能让普通魔物不敢随意靠近。” 温枫良牵着少年走在中间,最前头是顾白梨和林荷,受了伤的弟子在跟在他们后面,最后面是余下的鸳鸯阁弟子。 鸳鸯阁并不远,入口颇为隐匿,温枫良视线黑了一瞬,再亮起时,便见着世外桃源般的情景。 成片成片的苍雀花开的旺盛,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花香。 “林哥哥,你回来了。” 藕色衣裙的小姑娘从花丛中跑来,张开双臂扑到林荷怀里,林荷笑呵呵地把小丫头举高高,转了两圈把人放下来,道:“云云去找陈哥哥玩,林哥哥有事,一会儿再来找你,好不好?” 小姑娘歪着脑袋打量顾白梨一行人,很为难的表情,白嫩嫩的手指指着顾白梨,娇声道:“这个哥哥好看,那个哥哥也好看,这个小哥哥也好看。” 林荷哭笑不得,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小姑娘的注意力从好看的哥哥身上转移到陈哥哥那里有新玩具。 “小丫头被惯坏了,还请夫人与尊者见谅。” “无妨。”顾白梨道。 鸳鸯阁的宗主早已得知消息等在大厅,先与顾白梨叙了几句寒温,随后说他安排好了房间,可以让弟子们先去休息养伤。 温枫良见状,就明白他们有事情要谈,自觉拉着少年离开,被顾白梨拦住。 顾白梨道:“师娘没有什么不能听。” 既然顾白梨发话了,鸳鸯阁宗主也道:“既然如此,夫人留下来吧。” 温枫良捏了捏少年的手问道:“你想不想留下?” 少年点点头,温枫良便寻了个不会碍到他们的位置坐下,有弟子奉上茶水,掩上房门。 鸳鸯阁宗主挥袖,灵力震开紧闭的窗户,有一两片奶黄色的苍雀花花瓣随风飞到厅中。 “那一日,鸳鸯阁所种苍雀花尽数变红。” 血一样的颜色,立刻让他意识到,有魔物进去临东城了。 果不其然,相隔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收到传音,说囚魔塔的封印被人破开一条缝。 “这苍雀花……”接住一片飘飞的花瓣,顾白梨道,“我从未听说过。” ----
第35章 顾白梨闲来无事经常去宗门藏书阁,诸多修士不知道的修真界往事,亦或稀奇古怪的传闻,他都有所涉猎,唯有这苍雀花,他闻所未闻。 苍雀花在灿烂阳光下舒展柔嫩花瓣,不远处有孩童嬉闹声和大人们的欢快的声音传来。 和城中是两个景象。 鸳鸯阁宗主绪清望着一望无际的奶黄色花海,措了措辞,开口给温枫良几人讲述鸳鸯阁的过往。 鸳鸯阁成立时,正是修真界灵气回转,大量宗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时候。 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故而也没几人在乎,鸳鸯阁第一任宗主,是乞儿出身。 那个撑着伞从巷中走来青衣男子,在雨中救了被打到奄奄一息的小孩。 他教小孩入道,教小孩功法,教小孩如何建立一个宗门。 他用他的实际行动,为后世消了一场大灾难,也大大延后了温枫良魔心萌芽的时间。 鸳鸯阁出现时不显眼,到现在依旧不显眼。 它低调地待在修真界,任由当初那人种下的百余朵苍雀花一年又一年蔓延,直到开满整个宗门,直到有朝一日,苍雀花尽数变红。 绪清边走边道:“我守了这里两百六十九年,原以为到我死前,它都会这样平安无事。” 他望着那些花,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他师尊。 那日风清日暖,他捧着阁志,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满脑子都是他师尊。 师尊见他走神,轻轻叹了口气,抽走他掌中书籍。 那是每一任宗主都要知道的事情,也是他们这一辈子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 等苍雀花两次变红,用肉身做阵眼,激活覆盖整个临东城的阵法,将妖魔悉数剿灭。 温枫良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你的意思是,早在很多很多年前,就有人预言到了这件事?” 他摇摇头:“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有人能真正预言到几百年后的事情? 顾白梨倒不怎么意外,他知道有些修为高深的修士,确实能推算出未来要发生的事情,他好奇并且感兴趣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苍雀花的来历。 和少年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疑虑。 绪清并不在意温枫良的怀疑,当年他也是这般,可事实告诉他,真相就是如此。 “我何必拿此事来撒谎。” “几位也都听说了,苍雀花的香气可以驱逐普通魔物,而盛开的苍雀花对魔气的感知很是敏锐,哪怕附近有一丝魔气,它都会变成红色。” 看到苍雀花变红后,他立刻派弟子们出宗,想把城中百姓都带回宗门。 鸳鸯阁内种满了苍雀花,又有结界阵法相护,百姓们定不会出事,而且鸳鸯阁占地很大,容纳一城百姓绰绰有余。 可惜有些百姓不信,不管弟子们怎么说,他们只认定弟子们在欺骗他们,不肯离家,还有的被魔物蛊惑,不仅扔了弟子们送的苍雀花,还妖言惑众企图让更多的百姓留下来,成为魔物的盘中餐。 他没想到来的是顾白梨他们,还以为又是上次那个让人讨厌的家伙。 他想了想,临东城魔物只会越来越多,那些人都是惜命的,哪会为了所谓名声来这种地方。 在他看来,那些人是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真以为鸳鸯阁当了他们宗门的附属门派,就得把他们哄着供着,简直是做梦。 若不是他不能离开宗门,不能给宗门惹麻烦,早在上一回,他就把人揍的鼻青脸肿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他长长吐了口气,回身看着顾白梨,笑道:“尊者肯定在想,苍雀花从何而来,我们又为何不把它贡献出来,对不对?” 被戳破想法,顾白梨也不恼,坦荡点头。 有弟子拂开花丛奉上茶水糕点,绪清示意他们在凉亭坐下,道:“不是我们吝啬小气,而是这苍雀花,离了这里就无法存活。” 他找弟子做过实验,别说其他地方,就是踏出宗门半步,苍雀花都活不了。 原因嘛,他也不知道。 阁志上没写。 至于苍雀花的来历,从阁志上看,是尊上带来的。 尊上便是那个救了鸳鸯阁首任宗主的青衣人。 “这是苍雀花蜜做的点心,几位尝尝,若合胃口,我让弟子们再取些过来。” 糕点入口即化,有种奇异的清香,绪清见温枫良喜欢,吩咐弟子取了五六个罐子,每一个都有酒缸那么大。 温枫良惊的站起身来,连连说太多了太多了。 绪清道:“这花蜜宗内多的是,夫人尽管收下便是,这也算是鸳鸯阁的特产,几位不至于白来一趟。再说了,夫人今日若不收,日后说不定就尝不到了。” 顾白梨察觉他话里有话,不动声色问了问,被他笑着装糊涂糊弄过去。 顾白梨不知道,也没发现,临东城覆盖着层层阵法和结界,只要有魔物进城就会触发。 届时魔物就如入了瓮的鳖,纵使它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在城中蹦跶。 他向顾白梨行了一礼,诚恳道:“晚辈有一事相求,望尊者允诺。” 顾白梨扶他:“宗主请说。” 他道:“等苍雀花再次变红,就请尊者和夫人,帮我把宗门里所有弟子和百姓们带出城去。” 温枫良不解问道:“为何要等花再次变红?” “尊上留下的信笺上说,他花的这番心血,可不是用来捕捉虾兵蟹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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