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残留有很淡的魔气,逢霜道:“是大魔。” 虽不及墟光,但同样是极为棘手的人物。 逢霜神色冷漠,迅速掐诀结印,一缕灰色气体缓慢出现在空中,那气体转了几圈,最后锁定在东南方向。 杜瑄枢见状,立马派了几个高境界的弟子离宗捉拿楚映越。 清岳仙宗宗主挥毫书笺,上言寒明尊者顾白梨之徒楚映越已堕魔,谋害长辈罪证确凿,诸道友若遇上,可诛之,清岳仙宗必有重谢。 嬴绮对此不甚赞同,他说楚映越是否入魔还无定论,如果楚映越没入魔死了,对清岳仙宗将会是大损失。 杜瑄枢想了想,觉得有几分道理,刚提笔欲改,就听到仙尊道:“以本尊名义,发追捕令。” “楚映越只可活捉,顾白梨不可有伤。” 逢霜原想说楚映越生死不论,考虑到温枫良还躺着,临时改了口。 杜瑄枢与嬴绮俱是一惊。 在修真界,仙尊这个身份不仅仅是修士们加封,更需要天道承认。 对诸多修士而言,仙尊与其说是修真界第一人,倒不如说是吉祥物,是定心丸,是他们心目中坚不可摧的信仰和支柱。 仙尊轻易不涉红尘事,以逢霜的名字发追捕令,那就不是清岳仙宗的小打小闹,而是整个修真界的大事。 杜瑄枢委婉提醒逢霜,要不再考虑考虑,自家门派的叛徒,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弄到修真界都知道。 逢霜冷冰冰看了杜瑄枢一眼,说楚映越体内魔气不亚于墟光,杜瑄枢吸了口冷气,又听逢霜说想让温枫良清醒,还得从楚映越入手。 杜瑄枢哪还敢耽搁。 嬴绮默不作声,逢霜做了决定的事情,他多说无益,让他觉得挫败的,现阶段只有温枫良的事。 外界风起云涌,嬴绮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他师尊留下的典籍中。 他原想搬到温枫良房里,好方便随时观察温枫良有无反应,被仙尊拎着衣领连被带枕头扔出门外。 倒是逢霜,夜夜宿在温枫良房中,白日也甚少出门。 嬴绮来找逢霜,每次都被结界隔绝在外。 若是嬴绮有能力破解逢霜的结界推开门,他就能看到地上巨大的符文。 仙尊只着里衣,手腕伤痕深深,鲜红血液顺着垂下的手指滴落到地面。 逢霜神情冷漠,以血为墨画出复杂阵法。符文发出刺目的红光,如同有了生命涌进温枫良身体。 没管腕上伤口,仙尊指尖虚虚点在温枫良眉心。 他在强行唤醒温枫良。 约莫过了半刻钟,温枫良眼睫颤了颤。 他双眼无神,像个没有灵魂的傀儡,逢霜说什么他做什么,遇到他不知道事情,他就直愣愣盯着逢霜。 逢霜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他从温枫良口中知晓温枫良乾坤袋确实是被楚映越抢去,至于自己为何昏迷不醒,温枫良就不知了。 这阵法对温枫良损害颇大,逢霜问不出别的事情,便准备终止阵法。 故而他没注意到,温枫良目光黏在他腕间。 就在符文光芒熄灭的那一刻,变故突生。 温枫良并没倒下去,反而突然向他扑来,他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而后唇上一热,贴上一样柔软东西。 “霜儿……” 对上温枫良含笑双眼,前几日被压制下去的蛊又有几分蠢蠢欲动,逢霜恍惚了一瞬,被身上人撬开齿关。 恶心感瞬间占据上风,逢霜右手一动,温枫良就如断线的风筝飞到空中,又重重落到地上,砸碎了屏风。 仙尊脸色黑沉似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他恨不得挫骨扬灰的名字。 “穆谶!” ----
第15章 温枫良那眼神逢霜简直太熟悉了。 这一瞬间,他仿佛不再是高高在上众人敬仰的仙尊,他只是那个在生死边缘挣扎,无论如何都得不到那人半字赞扬,一旦有丝毫过错就会挨打挨骂的小孩子。 他还清楚记得,那人笑吟吟地,强行把蛊虫种进他体内,那种血肉被搅动撕咬的感觉让他每每想起来都恶心不已。 那人居高临下,看他狼狈不堪伏在地面,语气温柔,却叫他脊背发凉,杀心顿起。 可惜他修为被制,能做的反抗只有掐住那人脖子,用尽最大力气也不过是在那人脖颈留下一道红痕。 “霜儿现在是不是很疼,没关系,很快就不疼了。” 那人满不在乎扯下他双手,捏着他下巴使他抬起头来,他被迫对上那人眼睛,里头涌动着他辨不分明的情绪。 缓慢露出个半是痴迷半是怨恨的笑容,那人拇指指腹在他脸侧轻佻地抚摸。 “霜儿真好看,定会是最完美的炉鼎。” 那人说在蛊虫长成前,不会碰他,于是他被关在囚灵兽的铁笼里,足足关了一个月。 这一月时间里,他像穷途末路的野兽,弄的自身伤痕累累,以疼痛来抵抗让人发疯的痛痒和空虚。 他知道那人经常来看他笑话,他拼命从吞噬神智的浑噩中保持一线清明。 蛊成那日,那人揪着他头发把他从笼中拖出,也不在乎他浑身干涸血迹,就想在青天白日强要他,他奋力挣扎,极度的愤怒与恐惧让他骤然冲破那人对他灵力的封印。 与此同时,他也因此进阶。 天雷滚滚下,他不再掩饰他得了灵剑,盈朝清澈悠长的剑鸣响彻整个青羽宫。 他没管劫雷,疯狂催动灵力,各种法诀阵法信手拈来,那人或许没料到他突然的爆发如此之强,仓促抵抗片刻便身死道消。 连一块完整的尸身都没留下。 逢霜惊魂未定,他担心那人其实并没死,以他为中心的三丈内形成剑阵,入阵者不死即残。 那时候清岳仙宗宗主还不是杜瑄枢,前任宗主察觉青羽宫的异样立即折回宗门,险些被卷入逢霜的劫雷。 逢霜渡劫的动静前所未有的大,劫雷几乎劈遍青羽宫所在的整个山头,确认那人的确死了,他才放下心来渡劫。 他冷静下来,第一个念头便是除去体内蛊虫,思及那人的话,他不敢在清岳仙宗找人,就连排行榜上有名有姓的医修他都不敢找。 他要杜绝一切可能发生,他不允许自己变成那人想要的模样。 直到他遇到昭戚。 一个被前辈们认为是离经叛道,被逐出师门的医修。 从回忆中脱身,仙尊闭了闭眼,敛去自身威压。 温枫良不是穆谶,他很清楚。 至于温枫良那一瞬间的异样,逢霜目光落到还没散去的阵法残迹上。 记载这阵法的卷轴,是他在穆谶房间里找到的。 温枫良已重新闭上眼,鲜血从他口中溢出,逢霜觉得有几分刺眼。 定定看了温枫良一会儿,仙尊缓缓伸出手,似想擦掉温枫良唇畔血色。 脑中倏地划过那人似笑非笑的面容,仙尊面色一变,再忍不住胃里的翻腾,化作一道流光离开。 不多时,房门被人推开,逢霜出现在门口。 逢霜缓步走到窗前,弯下腰,注视温枫良许久,探出右手。 指尖贴上温枫良唇角,薄薄的手套挡不住温热柔软的触感,逢霜抿着唇,动作生疏僵硬地替温枫良抹去血迹。 逢霜怔了一阵,他不喜和他人接触,但这人若换做温枫良,倒也没有那么强的抵触感。 或许是温枫良和他梦里那人很像吧。 近来他梦到那人的次数愈发多了。 嬴绮翻阅典籍翻的头昏脑胀,突然间仙尊冷漠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如同一桶凉水迎头泼来,立刻头脑一清。 “来观竹殿。” 他不晓得出了何事,听仙尊语气应该很严重。 连外衣都没来得及穿,嬴绮急急忙忙赶到观竹殿,结界已经撤了,他一路畅通无阻。 推开门看清屋里情况的一刹那,嬴绮吸了口凉气。 出了什么事? 夫人怎么倒在地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 嬴绮有一肚子疑惑,但这不是寻求解答的时刻,他行至温枫良身侧,先是给温枫良喂了颗吊命的丹药,再将人小心搬到床榻,细细检查其他伤。 内伤有,不严重,外伤抹几天伤药就好了。 嬴绮坐在床边,三指搭在温枫良腕间,视线却停在血迹上。 这血……鲜红到不太正常。 或许和温枫良昏迷不醒有关。 他好似抓住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抓住。 确认温枫良伤势后,嬴绮处理伤口,不经意一转头,看到门边有道白色身影,吓得他一激灵,手上力道重了些。 逢霜在门口,自然看不到白色绷带上渗出的血色。 仙尊没进来,也没开口,嬴绮只好看似镇定地继续干他份内的活。 该抹药的抹药,该包扎的包扎,嬴绮做完这些,逢霜已进了屋,他扫了眼堪称可怕的房间,先前那些疑惑又冒了出来。 他看不出逢霜做了什么,只隐约看出那是个阵法。 苍白修长的手指执起瓷白茶壶,微微倾斜壶身,滚烫的茶水从壶口倾斜而下,稳稳当当流进杯中。 热气袅袅,模糊仙尊眉眼,嬴绮受宠若惊接过仙尊推过来的茶盏——仙尊鲜少与人对坐饮茶,在嬴绮印象中,除了他师尊昭戚,就仅剩夕照峰那位了。 平心而论,仙尊沏的茶很涩,涩到发苦,没有回甘可言,从头苦到尾。 像极了逢霜的前半生。 嬴绮却如捧着琼浆玉液,小口小口将这苦到令人咋舌的茶喝完了。 措了措辞,嬴绮还是没想好怎么问,难道要他说,仙尊你对你媳妇做了什么? 他胆子还没那么大。 而且让他像杜瑄枢那样,问个事的弯拐的比山路还多,他做不来。 逢霜看透他的想法,没解释,而是问起有无楚映越行迹。 嬴绮这些日子都窝在房中研究他师尊留下的典籍,偶尔到观竹殿看看,仙尊的结界放开没,完全没关注外界。 逢霜这一问把他问懵了。 “杜宗主……没告诉您?” 逢霜轻飘飘抬眸看他,他眨眨眼,道:“我这就回去看看,看看。” 仙尊对青羽宫的事情向来撒手不管,嬴绮除了是仙尊的专用医修,还是仙尊的管家。 上到将宗门的大事、仙尊关注的事情告诉仙尊,下到青羽宫下人们的吃穿,都是他在管。 本来他还指望温枫良能替他分担点,谁能想到…… 他叹了口气,在桌上翻找,果真找到来自杜瑄枢的信笺。 仙尊心情不好,能不在仙尊面前露面就别露面,杜瑄枢深知这道理。 虽然他已是一派宗主,可地位高跟怕仙尊又不冲突。 “回仙尊,有弟子说在零城附近见过楚映越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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