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银钱问题,只是我对经营酒楼毫无经验,如今只能从贩卖小食积累了。” “哦。”宋渊舔舔嘴唇,上下打量他一番,看出来了,缺钱,但不承认...... “唐兄这几日还去东街卖干脆面吗?” “去,只再卖几日就不卖了。” “哦?”苏周歪头,“这是为何?” “我做了新的小吃桌,打算去东街摆夜市,若是二位不嫌弃,到时候来吃啊。” “做什么小吃?”宋渊问道。 “自选麻辣烫。” 自选麻辣烫? 苏周和宋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却都不好意思再问了。 这唐锦翊是个懂吃的,若再问下去,只怕听到的新鲜名词越来越多,问到天明都问不完。 于是二人异口同声道:“好!” 青木立于苏周身后,也得了一碗饭,可他却并未品尝,他的两只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厨房角落中的一个身影。 苏周让他前来帮忙认人,在没见到之前,他信心满满,现在,却又犯了难。 苏煜从小痴傻,是他看着一点点长起来的,虽然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但神态跟常人并不相同。两人共同生活那么多年,从身形、动态到一些小的习惯,他早就非常熟悉,就算如今已不在身边,身板会发生变化,神态却变不了,心想只要见到,肯定也能认出来。 然而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要说别人他还敢认一认,但苏周让他认的这位居然是百味楼的烧火夫!! 烧火这种事,痴傻之人如何能做?就算能勉强添柴吹风,主人家也不敢交给他做呀,还不怕他痴病犯了烧了家? 光从这一点就说不通。 苏周见青木老不出声,便也朝那边看了看。 随后说道:“唐兄,人多吃饭才热闹,何不叫上那位小郎君一起?” “哦,对!” 光顾着介绍美食了,竟忘了唐九还没上桌。 唐锦翊唤了两声,才发现唐九早就蹲到墙根去了。 “唐九?你在那做什么?快来吃饭。” “我、我在这吃就好了。” 唐九声音很小,说得磕磕巴巴。 手中端着一个比脸还大的大碗,回了唐锦翊的话,着急慌慌地埋头干饭去了。 “有何难为情?青木,你也坐下来,大家一起吃。” 苏周认为他是唐锦翊的贴身小厮,恐怕是因为担心身份悬殊而不肯上桌,便把青木一并拉着坐了下来。 “唐九,过来吃,这边菜多。”唐锦翊也喊他。 唐九不好意思拒绝,怯怯懦懦挪到桌前,走起来竟是瘸得严重了,一脚高一脚低,只顾低着头看脚,一眼都不抬。 苏周为了看清楚些,特意空出来一个位子,让他坐在自己和青木中间。 唐九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把脸当了个严实,露出的部分还抹着脏兮兮的碳灰,实在看不清相貌。 唐锦翊主动拦了解释的活儿:“今日做的饭菜繁杂了些,唐九一直在烧火,不免弄脏了,还请各位多担待。” “无碍,脸上灰多才说明烧的卖力,烧的卖力,你才能做出如此美味啊。”宋渊说着,夹起一块红烧肉填入口中,再扒一口米饭,整张脸都写满了满足。 “不知小郎君的腿是如何受的伤?我这里倒有副奇方,专治跌打损伤、行动不利的,可否用得上?”青木稍稍凑过点身子,关心问道。 若唐九真的是苏煜,估计只知道疼,定然听不懂他说的话,若他自顾自吃饭不理,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正盘算着,哪知唐九才刚坐下,还没捂热椅子,就又站了起来。 先是行了一礼,随后将乱糟糟的头发顺到耳后露出黑黢黢的脸来,轻声道:“唐九这身腌臜,恐怕扰了贵客兴致,请容唐九先行告退。” 话里听得出紧张,但说得漂漂亮亮没一点儿毛病。 青木又道:“小郎君吃了再走吧,还想请教一下烧火的诀窍哩!” 唐九又行一礼,“今日腿疾发作,实在不能相陪,不如改日到我们摊子喝酒,唐九把毕生所学全教予你可好?” 这哪里是傻子? 青木和苏周同时一怔,互相对望一眼,灭了心中念想。苏周只恨自己跟大哥相处太少,如今别说去街市上寻找,就是直直立在跟前,怕也认不出了。 唐九的眼睛一直往唐锦翊身上瞟。 唐锦翊得了意思,心知他紧张不安,于是走过去将他扶着挪出座位。 “腿疼的厉害?” “嗯,疼得厉害......” “等会儿再喝上一副药,刘文家的药是顶些用的。” “嗯。” “你吃饱了吗?” “饱了。” 不知唐九为何害怕,但看得出他实在不想在这里多待。 唐锦翊只好赔笑道:“苏兄,唐九的腿是老毛病了,今日兴许是蹲的时间长了些,以致疼痛难忍,难于久坐,不如我们几个继续,放了他去休息吧。” ----
第十六章 既然主家都发了话,也不好再继续劝说,苏周和青木只好眼睁睁看着唐九道了谢,瘸着腿走了。 ...... 一顿饭直到亥时才结束,每个人都吃的肚皮鼓鼓。 宋渊喝了点小酒,稍有醉意。 临走前,搂着唐锦翊的肩膀吵个不停,非要他把那道红油春笋的做法写下来才肯罢休。 唐锦翊耐心安抚,还细细讲了红油的做法,很认真地告诉他,做红油的原材料只自己一个人有,其他人怎么学都做不出来,让他别再想着学了,犯馋了就直接来百味楼,自己随时都可以做给他吃。 宋渊听了还是不干,拿了盛红油春笋的空盘子,藏在身后,任凭谁劝都不松手。 苏周见他耍赖,无奈蹲下来,让他趴在后背上,背起来。 “渊儿今日高兴,喝酒失了礼,唐兄莫要见怪,这盘子先让他拿着,明日我再差人送回来可好?” “只是个盘子而已,家里多的是,宋兄若是喜欢,送他便是了。” “那就多谢唐兄好意了。” 苏周不再推辞,往上托了托宋渊的身子,在青木的帮助下爬上了马车。 每每宋渊吃多了酒,最后倒霉的都是苏周。 说也奇怪,虽说宋渊喝了酒喜欢耍赖,但无论他喝的多不省人事、闹得有多凶,只要一爬上苏周的背,瞬间就能安静下来。 苏周不晓自己的后背到底有什么魔力,反正这么多年,也习惯了。 ...... 五日之期已到,唐锦翊早早来到木匠铺等开门。 “卖干脆面的!卖干脆面的!”一位妇人领着孩子从他跟前走过,那小孩一认出他就开始大叫。 “城中干脆面属他卖的好吃,我要吃我要吃......” “畅哥儿乖,我们先去买菜,回来再吃干脆面。” “不,阿娘骗人,回来你就不买了,我就要吃!我就要吃!” 小男孩拽着妇人不走,吵着要吃干脆面。 “今日不卖干脆面咯。”唐锦栩摇着手指说道。 “啊?不卖了!——我不管,不管,我就要吃干脆面——” 小男孩吮着手指头,一听他不卖干脆面了,小脸一垮快要哭了。 “小郎君的买卖那么好,怎么说不卖就不卖了?” 妇人也很吃惊,她还没见过哪个贩子在买卖正好的时候撂摊子不干的呢。 “不是不卖了,不是不卖了。” 唐锦翊连连解释:“因为每日担出来的太多,油纸捂着容易影响口感,所以就把摊子固定摆在百味楼前了,可现买现吃,也可提前预定。” “原来是这样。” 一听是百味楼,妇人就不愿去了,奈何孩子闹得欢,不买不干,只得又问:“人多吗?需不需要排队?” “大嫂问得正好,我出门时刚做出一锅,现在人不多,去了正好能吃上。” “什么味的?” “今日有椒盐味、孜然味、五香味,还新增了香辣味。” “香辣味?” 小男孩的眼睛一亮,摇着妇人的胳膊闹道:“阿娘,我要吃香辣味的干脆面!我要吃!我就要吃——” “香辣?那是什么味道?” 原本妇人是不想给孩子买的,可一听说这新花样,就又动了心。这位小郎君花样可真多,每天都推出没吃过的新鲜味道,想不买都不行。 “大嫂尝尝便知,不过我的调料味道偏重,辣味较浓,孩子恐怕吃不了。”唐锦翊好心提醒。 那小孩一听不让吃,“哇”的一声哭出来。 “哎呀!”妇人忙拿出手帕为他擦掉眼泪,哄道:“畅哥儿乖乖,不哭,不哭,能吃能吃,咱们这就去买啊!” “阿娘说话算数,不许骗人!” “好好好,不骗人!阿娘也想尝尝鲜呢。” 说完,抱起小孩朝着百味楼的方向走去。 这时,木匠铺也开了门,唐锦翊跟着木匠来到后院。 “小郎君的床和桌子都做好了,你来看看。” 木床不大,只能睡下一个人。表面打磨的十分圆滑,简简单单漆了红漆,看上去简约干净。 “不错,挺漂亮。”唐锦翊坐上去用力晃了晃,稳稳当当十分扎实。 再看旁边的桌子。 案面大小跟那张单人床差不多,表面涂着一层亮油,看上去像是刚倒的油一样,其实是已经风干的漆面,按木匠的说法是既能防腐又能防水,用来放小吃再合适不过,不用担心案面被烫也不用怕弄脏,滴上油汁儿后只需用湿布轻轻擦拭,即可干净如初。 该挖洞的地方挖洞,该做成凹槽的地方做成了凹槽,四条腿上还贴心的按上了可锁定的小轱辘,跟他图纸上画的分毫不差。 唐锦翊非常满意。 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几大包干脆面,放在木匠椅子上。 “大哥做的活儿实在漂亮,这几包小食权当感谢,你拿去尝尝鲜。” “小郎君太客气了!收了钱做好活儿是我的本分,怎么还能拿你东西?” 木匠心中高兴,半推半就收下了。 “今日戌时,我的摊子在东街正式营业,大哥有空一定过来啊,我第一个请你吃。” “行!”木匠乐呵呵道,“诶?小郎君你一个人来的?这物件儿用纯木头做的,可重呢!你自己够呛移得动。” “没事,那不有轱辘嘛,我把床放上去推着就行了,百味楼离这不远。” “我这铺子虽然离百味楼不远,路却不好走,推回去怕是新轱辘就变成了旧轱辘啦,不如这样,我正好要去那边干活,推着车帮你运过去吧!不收钱!” 这小郎君跟其他要做活的人不一样,不是横挑鼻子竖挑脸,反而哪哪都说好,说得他心花怒放。手艺人要的不就是句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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