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尖锐的指甲划过细长脖颈,灰臭血液喷洒,小奶狗长相的人扬起嘴角,带动脸上一指长的伤疤: “知予,我要迟到了。” 宋知予听得云里雾绕,喉咙干疼,费了好大功夫,才念出那人名字:“徐洛麟。” 小奶狗没回应,指甲削铁如泥,脖颈断裂,一刹那,一条鲜活的生命了无声息。 宋知予哭嚎,再叫那人名字:“徐洛麟!” 声音破空,乌云蔽天,没有回旋余地。 “呼!” 他惊醒,洗了热水澡,告诫自己:只是梦,不是真的。 心慌意乱,又有些生病,他换身衣服,准备出去转转。 指节摸上把手,身形骤然顿住。 “我忘记锁门了嘛?”他低语,无奈走出,“记性怎么越来越差了。” 宋知予不追究,只当是自己遗落什么——他连着熬通宵后,记性不好,丢三落四,早习以为常。 可不知道出了临海庄园,有哪里可以抚平刚做过的噩梦。 梧桐树影昏花,人群熙熙攘攘,下车后,徒步两小时,竟走到管城北瑞商业广场。 “嘿!奶茶店做活动嘞!” “又是第二杯半价?有什么好参与的?” “这次不是,别墨迹,快跟上!” 穿了校服的少年组队越过宋知予,毫无顾忌地朝前奔走。 掀起眼皮去看,人头攒动,哪里瞧得见店门招牌。 宋知予没见过围了半个商业广场的奶茶活动,站上电动扶梯,从三楼往下俯视。 只见人群中,摆放几张蹦床,蹦床周围,雪白泡沫纷飞而起,梦幻、纯净,童趣盎然。 他来了兴趣,忍不住多看一会儿。 “诶!想去?”有人拍他肩膀。 宋知予回头,认出那人是谁。 崔扶苏今天穿身机车服,黑红配色,野性而热烈。 “什么?去哪?”宋知予悠悠一笑,白衬衫、黑长裤,立对方面前,倒有几分突兀。 “能去哪,参加活动啊。我看你挺想去的。”崔扶苏的眼力见从不逊色。 宋知予被捅破心思,停滞,接不下话。 说想去也不是,说不想去也不是。 崔扶苏波澜不惊,侧身看他:“怎么?都羡慕着看了半个多小时,不敢去?” 宋知予默然,这话把他问住了。 他的同桌,好像有把话堵死的能力。 “想去就去,怕什么?” “不都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么?” “你不想勇敢勇敢,看看不一样的人生?” 崔扶苏的三连问紧凑且有理,宋知予妄图转身的动作顿住,时不时看对方几眼。 “去玩的都是几岁的小孩子。” 宋知予辩解。 他看到,蹦床附近玩泡沫的,均是小朋友,可他已经成年了,过去显得格格不入,好似不知羞。 崔扶苏“哦”一下,不管这种规矩和顾虑。 男生扯上宋知予的手腕,绷着脸,往楼下跑:“谁还不是个孩子,废话什么。” “哎……我!” 宋知予身子一僵,被拽到蹦床。 男生动几次,他就被弹起再落下。 当第一捧雪白的泡沫塞进掌心,当又一次沾染孩童的喜悦,宋知予听崔扶苏小声笑:“要不是怕一个人尴尬,早来玩了。” 世家子弟规矩颇多,去哪玩,学什么,穿什么衣服,都有限制,有要求。 崔扶苏蹲点半个多月,才从赛车场得了机会,偷偷摸的跑出来玩几小时。 蹦床边全是几岁小孩,他一个人厚不下脸皮,正巧奶茶店活动剩最后一天,他撞上宋知予,便抓住机会,踏上蹦床。 欢声笑语不停歇。 宋知予被感染,在漫天泡沫里,和小朋友一起,玩了个痛快。 傍晚,崔扶苏需要赶回赛车场,简单告别,二人分道扬镳。 世家子弟总是那般,为了想要的,不论熟悉与否,都会扯上一把能帮到自己的人,再说句:“怕什么?!” 那种勇敢,和懦弱胆小,截然相反。 手心的奶茶套餐温热。 宋知予尝到勇敢,及追寻所求的滋味,他想,这是他穿书后,最快乐的一次了。 - 天色黯淡下来,来接宋知予回临海庄园的,不是尘白,不是管家,而是……穆司卿。 漆黑的豪车内,不放音乐,无人说话,压抑地奶茶都不甜了。 “予予玩得开心么?” 穆司卿板着脸,问。 “嗯,还行。”宋知予脸色不好,咬唇盯着窗外,对男人没有丝毫分享欲。 穆司卿斜睨他一眼,眼底残留的笑意挂不住。 “下车!” 男人踹一脚前座椅背,面上黑的能滴墨。 宋知予见司机下车,心里咯噔,抬手去开车门。 “跑什么。” 穆司卿不让他如意,拽着他,把人按进副驾驶座。 宋知予后背发凉,突然后悔没有打车回去:“你想做什么?” 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倒退,但明明,临海庄园的位置,不在这个方向。 “快了。” “什么?” “……” 穆司卿不回答,说了和没说一样的话,让宋知予更为害怕。 几次被折腾的记忆,冲出脑海。 男人分明是又要发疯! “穆总,你、你冷静一下,我们走错方向了,临海庄园,在那边。”宋知予试图挽回意料之外的局面。 男人头也不抬,狠狠踩下油门。 车子贸然加速,宋知予抓紧安全带,失声尖叫:“你做什么?!不要命了?!” 穆司卿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几分,他下了大路,往小路冲。 “你,你要去哪?”他们已经驶出城区。 宋知予嗓音发颤,不死心的问。 穆司卿闭口不谈,几分钟后,车子跑出道路,远处望不到头的湖泊,离车头愈来愈近。 “停下!” “快停下!” 穆司卿直冲湖泊,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 宋知予崩溃,去夺方向盘,却被男人禁锢在怀里。 “予予,” “说爱我,我就停,好不好?” 穆司卿诱哄,想起少年睡梦中喊“徐洛麟”,想起他看到少年和崔家小子,嬉笑着买奶茶的双人套餐。 他不懂这种感觉是什么,只知道心里不是滋味,空落落的,急需予予给点甜头。 “疯子!穆司卿,你疯了!!” 宋知予眼泪疯了般流淌,眼睁睁地看半个车头,浸泡水中。 穆司卿铁了心要听到想听的话,他转动车钥匙,双手脱离方向盘,重复一次:“予予,说爱我,我就停,好不好?” 濒死的恐惧再度袭来,宋知予心理阴影极大,分不出心思,也已经听不清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少年肩膀猛烈抖着,嗓子发颤且嘶哑:“停车!穆司卿!停车!!” “予予,说错了。” 一脚油门踩出,穆司卿不动如山,而宋知予,早已哭得身子摇晃。 寒冷幽寂地夜晚,通体漆黑的豪车乍然失控,一发不可收拾的,闯入湖泊深处。 眼泪,雨水,嘶吼,哭叫,一并被掩埋。
第四十五章 宝贝儿,哄哄我,成吗? 宋知予小时候,总以为世界因自己而存在。 可当冰冷的湖水将黑色豪车淹没,仅有的空气愈发稀薄时,他恍然觉得:因为什么而存在,并不重要,大不了,就是死一次。 他不想和穆司卿周旋,不想再找那劳什子的“穿书回去”的方法,他只想于阳光明媚的某一天,端起勾花瓷碗,吃口饺子,看听不懂的异国综艺。 与人相处,身心俱疲;同疯子相处,每一回,都是拿命去搏生机。 宋知予扬起脖颈,使鼻尖、胸腔,可以涌入更多氧气。 医院的单人病房内,消毒水味布满角落,身上的两个针孔,隐隐发疼——他被穆司卿从湖水中捞出,抵达医院时,意识混乱,情绪极度不稳。 输液前,他尖叫啜泣着,被打入一针镇定剂。 窗外大雨还在下,风吹过窗,偶然间如错觉一般,能嗅到潮湿的青草味。 “醒了?” 房门响动,穆司卿带一身寒气,进病房。 “……” 宋知予身子一僵,歪头合上眼皮,不回话,也不去看男人。 他憋屈的厉害,藏一肚子火和怨言。 “生气了?”穆司卿锁上门,毫不客气地坐病床上。 “不……”不然呢? 怎么能不生气呢? 宋知予话未说完,鼻尖变得酸酸,嘴角一咸,泪珠沾湿脸庞。 他哽咽地发不出音节,心里骤然有些瞧不起自己,怎么就如此懦弱胆小,还开始爱哭。 穆司卿抿唇,抬手抹少年眼角的泪:“这么喜欢闹脾气?” 予予以前,一年里,才闹两三次,远没有现在娇气。 “我闹不闹脾气,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知予拍开男人的手,泛红的眉眼含泪转动,“穆司卿,你发发善心,放过我吧。我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我也不是你要找的人。” 绝望地恳求,像动物濒死时的嘶鸣。 精致漂亮的美人倚靠床头,苍白的面孔上满是泪水,柔弱纤瘦得,下一秒就会碎掉。 穆司卿不在意少年的恳求,话语左耳进右耳出。 “予予饿了么?” 男人自顾自地,打开床头保温餐桶。 宋知予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助的同时,肠胃空空,肚子内一抽一抽地疼。 他看了穆司卿一眼,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摇摇头:“不饿。”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穆司卿眸子幽深,沉着地看他:“不饿,还是不想吃我带的东西?” 宋知予不回答,便是默认。 “昨天,找别的男人气我,不肯说爱我,现在,连饭都不愿意吃了。”穆司卿怒极反笑,“下一步打算做什么?和哪个野男人缠绵么?!” 手中汤匙跌进餐桶,溅起的汤汁,飞到宋知予手背。 “烫……”他颤抖着吸一下鼻子,含泪的双眼,更为湿润。 声音清软温柔,吐出的音节,分外可怜,委屈得不行。 穆司卿心尖被掐一把,涩疼地不是滋味。 “拿你没辙。”男人稍稍呼出口气,攥住少年白皙的手腕,俯身、低头,吮去少年手背上的汤汁。 末了,又捧住少年光滑的脸。 “别、别碰我!”羞耻且恐惧的酥麻碾压宋知予地怒火,取而代之的,是想逃离。 穆司卿眼疾手快,轻轻一拉,就把人拽进怀里:“宝贝儿,哄哄我,成吗?” 宋知予起鸡皮疙瘩,脑袋顿时清醒大半:“你把我带进湖泊送死,威胁我、恐吓我,之前还动手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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