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雎出身并不好,并不是甚么世家君子,甚至不如章邯和章平这样的没落子弟。 他的族人因着结党营私而获罪,说白了,其实就是新派与旧派卿族之争的替罪羊,一大家子充入圄犴,朝不保夕。 扶苏重生之后,立刻便想到了屠雎这号人物,他知晓,屠雎在未来对抗百越的战役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因此命人暗地里打听屠雎。 扶苏还亲自往圄犴中走了一趟,将屠雎救了出来,倘或不是扶苏,屠雎或许死不了,但在圄犴之中,又要多吃许多年的苦头。 屠雎承蒙扶苏大恩,发誓对扶苏忠心耿耿。 扶苏并没有立刻让他进入军营,而是以秦人逃犯的身份,将他悄悄的安排在越人之中。 因着扶苏知晓,想要拿下百越,除了培养屠雎,还是不够。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屠雎的确是对抗百越的一把好手,杀死西呕君译吁宋,将百越打得七零八落。 可是当西呕君译吁宋身死之后,桀儁便成为了百越反抗军的头领,桀儁一路带领着越人军队,将嬴政派遣来的五十万大军打散,横尸数十万,并且斩下了屠雎的项上人头。 秦廷失去了屠雎这一员大将,再与百越对阵之时,难免皮皮遢遢。 扶苏知晓屠雎的悲剧命运,为了改变这一点,也为了能更好的对付百越,便将屠雎提前一步,安插在越人之中,令他取得桀儁的信任,并且分裂西呕君译吁宋与桀儁之间的关系。 扶苏又对屠雎道:“屠雎,亥儿是予的幼弟,予便将亥儿的安危,交托给你了。” “敬诺!”屠雎道:“请长公子安心,屠雎必定肝脑涂地,以死效忠!” “哥哥,”胡亥一脸懂事儿的道:“越人刚刚落网,你若是忙,便去忙罢,不必理会亥儿。” “那怎么行?”扶苏道:“亥儿这般懂事儿,反而较哥哥心疼的紧。” 他说着,将胡亥抱起来,放在软榻上,道:“亥儿乖乖歇息,哥哥守你一会子,等你睡下了,哥哥再去忙。” 【因为桀儁的事情,内疚的兄长扶苏】 胡亥看到扶苏的标签,干脆躺下来,道:“好罢,那亥儿要睡觉了,哥哥给亥儿哼个曲儿,哄亥儿睡觉罢。” 扶苏一笑,道:“你这小坏蛋,哥哥哪里会哼曲。” 胡亥在榻上打挺,仿佛一条小鲤鱼,道:“哼嘛!哼嘛!哥哥刚说要哄亥儿歇息。” 扶苏无奈,叹了口气,道:“好罢。” 胡亥睡着之后,扶苏便把屠雎留下来,自己又去忙碌了,这一忙碌直到第二天清晨。 乔装成水匪的越人被他们悉数抓获,还抓住了百越的将领桀儁,这可是大丰收,营中准备举办庆功宴,论功行赏。 因着天气转暖,庆功宴便在营地的空场上举行,扶苏一面处理越人的事情,一面将庆功宴安排的井井有条,不得不说,行动能力是相当厉害了。 胡亥只负责吃吃喝喝,到了时辰,便换好衣裳,准备来庆功宴吃肉。 在羣臣的山呼声中,嬴政走入宴席,一展袖袍,坐在了最上首的位置上。 “拜见陛下!大秦万年——” 嬴政抬起手来,道:“众卿不必多礼,起身罢。” 羣臣起身,嬴政扫视了一眼众人,笑道:“今日乃是庆功宴,论功欣赏,扶苏,你可是头功,想要一些甚么赏赐?” 扶苏站出来,面容谦和,举止儒雅,道:“君父言重,儿臣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并不想讨任何赏赐。” 嬴政笑道:“哦?我儿这般谦逊,那好……朕便不给你甚么赏赐了,倒是再叫你辛苦辛苦,俘虏桀儁之事,百越的战事,便交给你来处置。” 羣臣立刻看向扶苏,陛下虽没有明面上赏赐扶苏,但将处理桀儁和百越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扶苏,这是多大的权利,说明了甚么? 说明嬴政十足信任扶苏,扶苏距离大秦储君的位置,更进一步了! 胡亥一听,比扶苏还要欢心,倘或我哥哥做了储君,那我便可以安心做米虫了。 “儿臣敬诺,”扶苏拱手道:“请君父放心,儿臣定不辱命!” 嬴政点点头,又道:“章邯。” 章邯应声站出来,道:“下臣在。” “朕记得,”嬴政道:“你乃是将门之后,一直在少府做衣丞,当真是委屈你了。” 章邯略微有些惊讶,道:“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下臣不敢觉得委屈。” “只是不敢,”嬴政笑道:“你到底还是有些不甘的,对么?” 众人都替章邯捏了一把汗,章邯抬起头来,道:“下臣不敢欺瞒陛下,确是这么回事。” 嬴政笑起来,道:“好,这次能拿下越人俘虏,章邯你同样功不可没,不止如此,也展现了你章氏一门的将才之风,这样罢……” 他顿了顿,道:“寡人便封你为章台宫卫尉,官阶不大,你可愿意?” 章台宫是何处?那是嬴政在咸阳城之内的寝宫! 章台宫的卫尉,从来都是嬴政的心腹担任,的确如同嬴政所说,官阶不大,没有这个将军那个将军听起来威武,可架不住实权大。 章邯眼底划过一丝吃惊,立刻跪在地上:“拜谢陛下!” 嬴政道:“你只是拜谢朕,并不说一些漂亮话儿?” 章邯道:“下臣为陛下尽忠,并没有甚么漂亮话可说。” “好,”嬴政道:“章邯,那朕便等着你尽忠了。” 嬴政一连放了两次大权,扶苏和章邯都得到了极大的褒奖,紧跟着转头看向胡亥,道:“亥儿此次同样功不可没,临危不惧,机智应变,你想要甚么褒奖?” 胡亥被点到了名字,蹦跳跳的站出来,挺胸抬头的道:“君父,亥儿想要的可多啦!” 相对比扶苏的淡薄,章邯的不卑不亢,胡亥这一张口,羣臣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幼公子,到底还是小家子气了一些。” “谁说不是呢,到底还是年幼,没有开过眼界。” “看看长公子,再看看幼公子,唉——真是天差地别。” 胡亥不是没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但全都当成耳旁风,一点子也不在意。 “哦?”嬴政道:“亥儿想讨甚么赏赐?只要你开口,君父必然应允。” 他这话一落,王绾登时着急起来,若是胡亥狮子大开口,说要做大秦的储君,那可如何是好?长公子这般呕心沥血,岂不是给旁人做了嫁衣? “陛下……”王绾站起身来,刚想要插嘴。 胡亥可不给他这个机会,笑眯眯的道:“君父,亥儿想要——想要一大筐甜果!” “甜果?” “甚么?!甜果?” “甜果是甚么暗示不成?” 羣臣立刻喧哗起来,互相目询,均是一脸不解。 胡亥甜滋滋的道:“这个天气,正好吃甜果,亥儿前些日子总是害病,整日的用药,汤药可苦可苦啦!若是腌制一些甜果,那吃药的时候叼一颗,便不那般苦了!” 嬴政挑眉:“只要甜果?” “不不不,”胡亥摆手,道:“还要好多美貌的大坛子,腌制甜果用,腌制完了甜果,还得用美貌的小承槃装起来!” “这……” “幼公子在说甚么?” “甜果?我怎么只听到了甜果?” 在羣臣的喧哗,与王绾的瞠目解释之下,嬴政一笑,道:“好,便依亥儿,朕会下令,让匠作亲自为你打造坛子和承槃,你想要甚么模样,只管吩咐他们便是。” “嗯嗯!”胡亥奶声奶气,拉长声音道:“君父真好!亥儿拜谢君父!” 说完,昂首挺胸又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还故意侧头对王绾挑了挑眉头。 王绾狠狠送出一口气,但还是满脸的不可置信,这般好的机会,小公子只是要了果子,就是为了吃药……吃药不苦口?! 韩谈低声道:“幼公子,你方才可是要吓死那帮老家伙了。” 胡亥偷笑:“是陛下想要敲打那些老家伙,我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谈谈你别说,还挺有趣儿的!” 韩谈笑道:“谁说不是呢?” 嬴政相继褒奖了扶苏、章邯还有胡亥,之后又道:“冯无择。” 武信侯冯无择从席上出列,道:“卑将在。” 羣臣想着,陛下这回又要褒奖武信侯了,也是,武信侯领兵有功,如不是他及时调遣了冯家军,与虎贲军里外夹击,越人兵马那般骁勇善战,或许一时无法拿下,也或许会损失一部分兵力。 哪知嬴政冷声道:“你可知罪?” 冯无择跪在地上,道:“卑将知罪。” 羣臣一片哗然,又开始小声喧哗起来,“怎么回事,陛下不褒奖武信侯么?” 嬴政冷声道:“你便说一遍,你到底所犯何罪?” 冯无择道:“罪臣管教不严,家父与弟亲伙同越人谋反,犯了不臣之罪。” 嬴政道:“如你所言,该当如何?” “该当……”冯无择沙哑的道:“全族大辟。” 大辟便是斩首。 的确,冯涛和冯无利倒卖齐地的粮食盐铁,这本已经罪无可恕,再加上他们与越人勾结,这绝对是死罪,而且是灭族的死罪! 众人一听,好家伙,陛下在这里等着冯无择呢,虽冯无择领兵救驾有功,但是这般大的罪名,如何处置全看陛下的心情了。 嘭!嬴政一拍案几,道:“你也知晓?真真儿是好,朕将齐地交给你来驻守,你呢,冯无择,看看你都做了甚么!你可有辩解?” 冯无择垂下头来,道:“卑将罪无可恕,并无辩解。” 一时间,宴席陷入了冷场之中,众人大气儿也不敢喘。 王绾缕着胡须,冷笑着侧头看向廷尉李斯,低声对扶苏道:“谁不知冯无择是李斯一派,如今李斯却缄口不言,唯恐冯无择连累他们,真真是个无情之人。” 扶苏转头看向廷尉李斯,的确,李斯没有动弹,他低垂着头,此时一脸漠不关心,似乎想要与冯无择撇开干系。 趋利避害,这是在朝廷之中混迹的前提条件之一,若是不懂得这一点子,李斯也不可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上,这一点子无可厚非。 新派的卿族看到李斯没动,便也不敢动弹,有几个想要替冯无择分辨的,都被压了回去。 “你疯了?没看到廷尉都没动么,你去做甚么?” “就是啊,陛下正在气头上,这是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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