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软榻呢,竟然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锦被一刀两段! “你来真的?”胡亥瞪眼。 “那还能是假?”韩谈提着宝剑,剑尖划在地上,发出“刺啦——”的响声,磨得胡亥脑仁发麻,一步步走过来。 “长公子被你蛊惑,我韩谈可不会!受死罢!” 胡亥顾不得酸疼,从地上爬起来便跑,大喊着:“谈谈,是我啊!” “哼!”韩谈提剑追在后面,冷笑:“我自然知晓是你,杀的便是你这个狐媚子!” 胡亥来不及解释,他逃跑都困难,更别说一面跑一面解释,呼哧带喘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嘭—— 胡亥撞开殿门,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韩谈紧追不舍,胡亥大有一种被疯狗追赶的错觉,而且这只“忠犬”还是自家养的! 旁边有路过的寺人与虎贲军,但眼看是韩谈提剑追人,都不敢阻拦,胡亥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无头苍蝇一般猛跑。 “哎——”他脚下被绊了一下,实在跑不动了,一个猛子扑出去。 并没有预期的疼痛,睁开眼一看,竟被人接在怀中。 “章平?”胡亥一阵欣喜,接住自己的是章平! 章平扶住他,道:“西呕君,你怎么在此处?” 还只穿着内袍,衣衫跑得松松散散,锁骨之处露出一抹清晰无比的红痕,章平也算是“吃过猪肉,见过猪走”的人,哪里能不知道那红痕是甚么,分明便是吻痕! 章平登时脸上一红,好巧不巧,韩谈追了上来,清清楚楚的看到章平对着胡亥脸红。 “好啊!”韩谈冷笑:“果然是个狐媚子!” 他冲过去,一把拽住胡亥的衣襟。 【误会你袒胸露怀,故意勾引章平的韩谈】 “误会!”胡亥连忙拢紧自己的衣袍,道:“都是误会!” 韩谈冷嗤:“放心罢,我杀了你,便再没有误会可言!” 胡亥:“……”说的好有道理! 韩谈举起长剑,“当——”刺下的一瞬间,却被章平挡开。 “你?!”韩谈不可置信的道:“你竟护着这个狐媚子?” 胡亥连忙挣扎开,躲到章平身后,仿佛看到了救星。 章平阻止他道:“韩谈你疯了?他是西呕君,刚刚带着西呕各部归顺,若是现在你杀了他,西呕再反该当如何?” “我管不得那般多!”韩谈赤红着眼目道:“他的老子杀了幼公子,我只知晓幼公子坠下山崖,连具全尸都找不到!我要杀了他血债血偿!” “可……”章平刚想说话。 韩谈竟哭了出来,咬着自己的嘴唇,满脸的脆弱与无助,哽咽道:“你们都有顾虑,各种各样的顾虑,长公子昔日那般疼爱幼公子,如今也要瞻前顾后,生怕这个,生怕那个,就因为他是西呕君,他带领了西呕各部归顺!但我没有!我没有!我只知晓,若不是幼公子,我已然死了千万次!” 韩谈那般要强,平日里只有他把旁人挤兑哭的时候,哪里自己哭过,此时满脸泪痕,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单薄的身体微微打颤,绝对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章平一看,登时心软的厉害,搂住韩谈,安慰道:“别哭了,你这般哭,我心中也跟着难过。” 胡亥感叹,谈谈对我是真心的,真别说,我也被感动了。 韩谈红着眼目,靠在章平怀中,轻声道:“你还想阻拦我不成?难道你忘了幼公子昔日对你和你兄长的恩典了么?” 章平有些犹豫,道:“那……那你麻利一些。” “等等!”胡亥目瞪口呆,甚么叫麻利一些?章平把风,韩谈动手么?只知道章平平日里虎了吧唧的,没想到耳根子这般软,韩谈一哭他就不行了! 胡亥眼看章平也变成韩谈那一拨了,跳起来便跑。 “别跑!”韩谈的眼泪收放自如,狠戾的道:“按住他!” 章平道:“好嘞!” 胡亥:“……” 胡亥刚跑了两步,章平已然从后背追上来,章平那大长腿,爆发力,是胡亥根本不能比拟的,“噗通”一声被章平按在地上,仿佛一只小鸡仔,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他终于明白了甚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如今便是片成生鱼片,也不过两三刀的事情。 “放开……”胡亥磕的生疼,使劲推拒着章平,扭头向后看去,韩谈已经追上来了。 韩谈唇角划开冷酷的狞笑:“今日我便剖了你的心肝喂狼吃,也叫你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韩谈举起长剑,冲着胡亥的脖颈刺下来,胡亥心头一片冰凉,完了完了,也不知死在自己人手中,还能不能重生了。 “你们在做甚么?”一道呵斥传来:“住手!” 胡亥顺着声音一看,是扶苏,亲人,果然是亲人来了! 章平一时有些心虚,定眼一看,胡亥被自己压制在地上,衣襟蹭的乱七八糟,衣带子完全开来,内袍散乱,露出一身子斑斑驳驳的吻痕,都十足的新鲜。 章平脸上一红,不由放松了手劲儿。 胡亥急中生智,赶紧从章平手底爬出来,不顾一切的冲向扶苏,他方才挣扎,已然满头大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子一看到扶苏,登时放松下来,脱力感席卷而来,一头栽下去。 扶苏伸手接住胡亥,没有叫他跌在地上,拢紧胡亥的内袍,将吻痕遮挡起来,呵斥道:“你们这是在做甚么?” 韩谈理直气壮的道:“杀了这个西呕的贼子,给幼公子报仇!” “胡闹!”扶苏呵斥。 韩谈不服气:“是了,我韩谈就是胡闹,我只是想让幼公子死得瞑目,我不懂那些狗屁的大道理!” 胡亥:“……”你这样我才死不瞑目呢! 扶苏的脸色难看,韩谈的言辞仿佛一根刺,深深的扎在扶苏的心中,甚至还在不停的剜着扶苏的血肉。 章平拽了拽韩谈,道:“别说了……幼公子的事情,长公子也很难过。” 韩谈道:“我偏要说!长公子,你是最想为幼公子报仇的,对么?但你现在做了甚么?!因着西呕的归顺,你便要放过这个新任的西呕君。” “西呕堪堪归顺,”扶苏冷漠的道:“予暂时不能杀他。” 这一点刚才章平说过了,西呕各部和秦廷一样,都十足的重视血脉,如今宗室正统只有胡亥一个,只要胡亥活着,各个部族的长老都要听话。 但若是胡亥死了,西呕还未稳定,贪心不足的各族长老们,肯定会拿着这个做借口反抗,倒时候少不得一番苦战。 连章平都懂得,更别说是聪敏善于算计的韩谈了。 韩谈却哈哈一笑,嘲讽的道:“你说谎!你说谎!!” 扶苏脸色沉下来,冷冷的看着韩谈。 韩谈笃定的道:“长公子,你在说谎!你根本就是在说谎,是,我承认,西呕各个部族刚刚归顺,的确不宜动荡,但你,你是秦廷的长公子啊,你若是想要新任的西呕君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掉,谁也拦不住你!” 扶苏心头一震,仿佛被狠狠的敲了一记闷棍。 韩谈说得对,如果自己想要西呕君死,没有人可以阻拦。 去掉了温柔伪装的秦长公子,列厉风行,霹雳手段,在幼弟去世之后,紧紧两日,便直捣西呕王宫,势不可挡。 便是这样的扶苏,心软了,突然心软了,不知缘由,或许是因着眼前的西呕君长得太像幼弟了罢,虽年纪都不一样,但偏偏那一颦一顾,一举手一投足,和胡亥一模一样。 扶苏看着他的时候,总是会走神,总是觉得自己的亥儿又回来了,或许从未离开过…… 扶苏一直不想承认,一直在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如今却被韩谈毫不留情的揭穿,他就是不想杀死胡亥,就是不忍心杀死胡亥。 韩谈还在道:“你分明可以做到!但你却说自己做不到!你根本是被他的颜色所蛊惑,你被他迷惑了心神,中了这个狐媚子的诡计!长公子,你扪心自问,骗得了旁人,骗不得你自己!” 扶苏眼神冰冷、复杂、狠戾,阴霾的凝视着怀中的胡亥。 胡亥:“……”??? 怎么回事,强行按头么?
第52章 欲擒故纵 胡亥刚才被追着跑了一大圈, 如今累得汗水犹如滚珠一般掉下,嗓子充血红肿,咳咳咳的咳嗽起来。 韩谈冷笑:“还在装柔弱, 是也不是?” “我……咳咳……”胡亥一开口,咳嗽的更厉害,眼前一阵阵发黑, 金星乱晃,浑身无力, 竟是软绵绵靠在扶苏怀中,昏迷了过去。 “西呕君!”扶苏感觉怀中的人一沉, 连忙用力将胡亥抱住,低头一看,胡亥已然昏迷了过去。 韩谈冷声道:“他便是装的!” 扶苏心头发紧,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胡亥,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大步往大殿而去。 “长公子!”韩谈气得跺脚:“那个西呕人是装的, 便是个狐媚子!” 扶苏虽听见了韩谈的话, 但并没有留步, 还是迈开大步,抱着胡亥离开。 韩谈气的握着佩剑胡乱砍了好几下, 险些将自己都砍伤了, 章平赶紧拦住他, 将长剑夺下来扔在一边,道:“韩谈!仔细伤到自己!” “为何!”韩谈气氛的道:“长公子为何要偏袒那个越人!他分明是西呕人!他的老爹, 分明杀了幼公子!就凭那一张狐媚子的脸?你说!你来说, 他那张狐媚子的脸,到底哪里与幼公子相似?哪里相似?” “额……”章平一时语塞, 哪哪都相似罢? 韩谈见他不答,道:“怎么?你不会也觉得那个狐媚子生得像幼公子罢?” “我……”章平道:“……我没觉得。” “你觉得了!”韩谈气愤的道:“你是不是扯谎?连你也看上那个狐媚子了?连你也被那个狐媚子勾引蛊惑了?” “我当然没有!”章平着急的道:“我心窍里头只有你一个人!” 韩谈一愣,被章平突如其来的表白吓了一跳,很快眼圈发红,竟然又哭了起来。 “韩谈?韩谈,你……你怎么又哭了?快别哭了。”章平手足无措的哄着他,道:“我嘴巴笨,但我是站在你这边儿的……至于长公子,长公子乃是皇家宗室,他也有许多的迫不得已,你便不要责怪长公子了。” 韩谈哽咽的道:“是啊,长公子有那么多般的迫不得已,便是连仇人正在他面前,他也不能报仇……那你呢?若是有一日我也死了……” 他说到这里,章平连忙打断:“你不会死的,我会保护好你,不叫你有事的,若是……若是你真的不在了,我没有长公子那般大的抱负,我会随你一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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