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的是,这会儿姬宣并不在府中。 我在他书房前遇上了管家,他也不惊讶为何无人通报我就出现在这里,深深同我鞠了一躬,我也同样回了一礼,方问:“那殿下何时会回来?” “宣哥儿今日一大早便出城去了,恐没个三五日不会回府,小公子若有什么话,我可替你回复。” 我略有犹豫。 管家十分贴心,立刻迎我入屋,我手边摆好一杯热茶后,这位老人才和声和气地道:“小公子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别的不提,叔比小公子多见数十年风浪,给叔讲讲,也许能帮你想想办法。” 石安是王府的老人,自然同姬宣是站在同一阵营,从上次我偷听到的他二人谈话,石安应是对姬宣这边的无数安排都了然于心,托他帮着找个安全住处,不是什么难事。 我却说不出口。 想来好笑,姬宣才是当初追杀我的极光阁阁主,英娘母亲的死也是经由他手造成,我能心平气和同幕后真凶姬宣说话,把这事想得很开……但我无法面对管家。 每次想到他对我的热情与宠爱都是出自提防戒备,我就为自己一度脸皮极厚地将管家视为至亲长辈,而感到无地自容。 “小公子?” 从复杂思绪中回过神,管家正忧虑地注视着我,我勉强笑了笑:“对不起我走神了,您说什么?” “我说,小公子还是回来住吧。” “……怎么突然讲这个?” 管家慢慢道:“我不太清楚之前小公子同宣哥儿闹了什么矛盾,但看得出你们感情是很好的,那何必在外人那里住着,叔一个不看着,小公子又瘦了好多,明明花了大力气才在脸上养了点肉,现在又没了。” “哈哈,这话说的,我在外面也没吃什么苦呀,您多虑啦。” “外面哪儿有家好。” 说着,老人抬起手,枯瘦指尖点了点我的脸颊,又小心摸了摸我的眉心,布满皱纹的脸上,那笑容温暖极了:“回来,让叔再把你养得胖胖的吧。” 他的眼睛蓦然睁大了。 我迅速抬手遮住脸,以最快速度在眼下擦了擦,嘴里胡乱道:“我失态了,让您见笑,您别放在心上。” “……” “没什么,不关您的事,是我想到了别的事,我马上就好。” 掌心按着眼睛,我紧紧咬着牙关,一时屋内没人开口,我只听得见自己那狼狈的呼吸声,急促,混乱,十分不像个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压着声音问我,我依旧蒙着上半张脸,嘴角微微一勾,我笑着说:“没什么,叔对我好,我有点儿想家了。” “那,那就回去吧?等宣哥儿回来,道个别,我们送你回去……” 我扑哧笑了起来,终于移开手,说:“之后吧。石老,我有事要拜托您。” 我简单说明了自己的意图,石老并没有多问我缘由,只听到我要他帮忙在京城外安全的地方找房子,他就说:“这个容易,小公子若需要今日就可启程,不过真的不同宣哥儿说一声吗?” “等不了他了,而且我很快就回来。” 这趟出来得够久,我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濒临极限,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便起身要告辞,石老要送我,也被我婉拒了。 走到门前,不知是什么心态,我鬼使神差回过头,看向他。 “石老。”我握着门框,淡淡笑道,“在这个京城,您对我最好了。” 他起初似乎有些茫然,但很快也笑了,不好意思地道:“说来僭越,我心里一直把小公子和宣哥儿当成儿孙辈……” “嗯,看得出来,殿下也很尊敬您,毕竟这么多年都是您在照顾他,真正的血亲也不过如此。” 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点了点,我眼前发虚,轻声道:“但您没必要替殿下向我做任何补偿,没必要的,殿下大概也不需要这般。” “……” “我向殿下发誓,不会做任何伤害他的事,过去发生的一切……我想都忘了,我也已经忘了,所以您没必要,不用这么担心我会……” 管家颤声道:“小公子?” “我不是什么公子,山贼破落户,不值得您这般对待。”我推开房门,在拂进来的风里站定,我看见袁无功就背对着我们坐在走廊的栏杆上,背影透着说不清的孤寂,那天生优越的宽肩撑着柔软衣料,大袖滚落,却越发显得他清瘦了。 听见我们这边的动静,他就侧过身来,仰头静静望我。 我朝他点点头,便最后对管家笑了笑:“就是这样,真的很感谢这段日子您的照顾,无论如何,闻人钟铭记于心。” 袁无功起身,几步就来到我面前,我拉了拉他的袖角,用所剩无几的精力道:“他不在,走吧。” 身后,管家焦急道:“小公子,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宣哥儿,我们没有——” “老先生,辛苦您招待我家相公,既然主人家不在,那我们也不便多留。” 袁无功自然无比地揽过我的肩,我也顾不得其他,咽下涌到嘴边一口血的同时就顺从地靠了过去,借他的力,好歹没在人前就摔倒,保住了最后的脸面。 话说我还有脸面这种东西吗? 他指尖贴在我尤带湿气的眼角,这个姿势几乎是将我搂在了胸前,闻人钟的身体并不矮,沦落到这个依靠他人的可笑地步,只能怪这帮天选之人没事儿长这么高做什么,天塌下来又不能指望他们顶。 袁无功一手搂住我,微笑着朝失魂落魄的管家道:“这就不再叨扰了。” 作者有话说: 袁无功被嫌弃,要哭哭了。 相公:你到底在难过什么啊?我说话有那么重吗? 阿药:你好像真的不喜欢我。
第102章 小段子 路嘉自认做到一碗水端平,各方各面都对三位夫人一视同仁。他有着典型的家和万事兴的传统观念,在夫夫生活中基本奉行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十孝好相公原则,细枝末节上从不和夫人们讲道理,你不高兴了那一定是我没做好,我错了,你笑一个嘛。 明眼人都看得出路嘉几乎把自己几位夫人宠得没个正形,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溺爱着,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无论路嘉本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夫人们内部到底或多或少会有互相比较的小心思。 譬如袁无功,日常认定自己是个小可怜,不被相公喜爱,受尽了委屈,时不时就要依偎在路嘉颈窝里嘤嘤啜泣:“相公好不公平,平日只同小秋冰儿他们玩耍亲近,从没想到过我……” 路嘉被他折腾得只剩半口气,上身赤裸,白玉似的肌肤上布满深红浅粉的痕迹,像一地被风吹散的落花,他奄奄一息靠在床头,而方才还热衷于在他身上挑战种种超出人体极限姿势的二夫人,此刻犹如遭遇薄情郎的春闺怨女那般低头拭泪,神态哀婉,楚楚可怜极了。 “你说呀,相公,你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路嘉嗓音沙哑得厉害,勉力伸手抚一抚二夫人浓黑的发:“有,我心里全是你们。” “不要说你们,那都是糊弄人的话!”袁无功眼圈一红,气得狠狠咬住路嘉的脖子,他含糊地道,“我们三个中,相公最喜欢谁?” 心惊胆战地叫人叼住最脆弱的喉管,宛若一头无比危险的雪豹正伏在他身上,思考着从哪里下口最合适,路嘉咽了咽唾沫,虚弱地道:“这个不能比……” “怎么不能比,肯定有答案!” “都喜欢,都最喜欢,我说的是真的……” “胡说!你只喜欢那两个人,你一点都不在乎我!上回你出远门就没带上我,把我独自留下,但凡心里有我,怎么会舍得将我丢在一边?” “那,那不是你忙着带领药王谷的弟子处理时疫分不开身吗,我不可能在那时拉你走啊……” “你总之就是对我不好!” 二夫人好委屈,二夫人好伤心。 在被窝里跺着脚,咬着唇,伸手就把相公推倒在枕头,边抱怨边把人从头到尾吃了个干干净净。 非常干净,三天没法下床,偶然上门拜访的绪陵指着他笑了半柱香没停下。 但好说好歹也算让二夫人餍足享用了一番,三日后,路嘉扶着酸痛老腰总算得见天日,刚推开房门,迎面就撞上正从不远处经过的姬宣。 路嘉马上笑了:“冰儿!上哪儿去!” 姬宣本是步履匆匆,被他一喊就立刻止住脚步,垂首看着自己的靴面,路嘉便向他走来,刚要开口,就听见姬宣低声道:“我要搬出去。” “啊?” “我在这里很碍事。”他声音越发轻,隐隐带着鼻音哽咽,“与其如此,倒不如我自己走,免得让你心中厌弃。” 路嘉被他的哭腔吓得腿都软了,六神无主地去拉姬宣的手臂,小心地晃了晃:“谁说你碍事了,我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多喜欢你啊。” 姬宣任由他拽自己的袖袍,依旧是低着脑袋,拿发旋对着人,那模样太可怜了些,路嘉心软得一塌糊涂,更兼头疼欲裂,哄了又哄,姬宣方从喉头滚出模糊的话语:“那你为什么这几日都只和他好?” “……”路嘉简直无可奈何,“我是腰痛起不来,不是只和阿药一个好。” 姬宣吸了吸鼻子,把脸别到一边去:“那有什么区别。” 望着姬宣微红的眼角,路嘉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此情此景多说多错,他干脆把人揽过来抱到怀里拍拍,又亲亲姬宣的耳朵,几乎是用对小孩子讲话那样甜蜜温柔的口吻道:“我错了,是我还不够周到,你别难过啊。” “……唔。” 姬宣矜持地把脸挨近路嘉颈边,身体依旧绷得很近,路嘉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脊背,不断劝哄安慰着,直到把姬宣全身骨头都揉软酥碎了,才得到大夫人很勉强的回应:“既然你都这么留我,那算了,我不走了。” “这就对了,晚上让厨房做你喜欢的菜好不好?” 柔弱无助且能撒娇的摄政王仔细想了想,摇摇头。 “那你想怎样呢,这么伤心,我得补偿你啊。” “你真的没有更偏疼袁无功吗?” “不偏疼不偏疼,我这个人可公平了。” “我不信。”姬宣静静垂眸,注视着路嘉的眼睛,“你来证明给我看。” 于是又花了三日时间证明。 三日三日,三日几乎是个魔性循环。 而等出门主持武林盟大会的谢澄在时隔大半月回家后,刚进门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欢迎。 路嘉拉住他的手,对着另外两人微笑道:“那我就带小秋回黑风岭了。” 天上陡然掉下这么大个馅饼,砸得谢澄整个人晕晕乎乎说不出话,惊喜太过反倒面无表情起来,而姬湘袁无功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好了:“只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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