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过……是能吃的吗?” “走走走我给你买去——阿药!走啦!” 不等他俩结束对话,袁无功就被我硬生生扯着向小摊出发,走了几步,我又回头,冲姬宣摆了摆手,那帘子抖了抖,便放下来,轿子也径直离去了。 我给谢澄买了能吃的那种糖人儿,又看了眼抱胸而立的袁无功,也给他手里塞了一个,袁无功嘴角抽搐,还是没立刻丢掉,拿在手里,朝我们说:“你俩现在有什么打算?” 谢澄嘴里鼓鼓囊囊的,含糊不清道:“我打算贴寻人启事……” “真人的千金都走失这么多年了,现在才贴寻人启事是不是晚了点?”袁无功循循善诱,“之前姬宣不是说了吗,这些被卖来京城的姑娘多半在花楼,那我们为何不先去花楼碰碰运气呢?” 谢澄手里的糖人掉了,被我眼疾手快一把捞起。 他耳垂通红,紧张得结巴:“你,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去花,花,花……” 我插嘴道:“可姬宣不是说,他会帮忙打听吗?” 袁无功摇了摇食指,意味深长道:“姬宣那样清高的人,你觉得他在花楼这边能有多少人脉呢?不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眼见为实呀相公。” 小秋还在麻木地复读:“花,花,去花楼吗……”
第11章 袁无功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了,他望了望日头,建议先去吃个饭休息,等黄昏时分再去花楼打探消息。 按照袁无功的介绍,我们去了京城一家不错的酒楼,我原本担心在这种皇城跟下,三个外地人容易被排挤看不起,结果发现会被排挤看不起的只有我和小秋。 袁无功刚走近,门口的小二脸上就立马堆满了笑容,搓着手迎上来:“袁公子来啦!袁公子很久不现身,小的还以为是咱们这里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里面收拾出来上好的雅室!袁公子,您和您朋友里面请。” 袁无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扇子,单手径直打开,遮住微笑的嘴唇,便领着我俩正大光明走进去了。 从一路到二楼,无数人从屏风隔出的小空间里探头来看我们——看袁无功。 “那不是袁公子吗?” “他回药王谷有好几个月了……” “他身后那两位又是何人?” 袁无功又潇洒将扇子合拢,冲每个粉丝展颜一笑,转头看向我们时,脸上面无表情:“快点跟上。” 小秋被连带围观,他也面无表情搓着自己手上的鸡皮疙瘩,说:“哦,其实你也很讨厌被这样——” 他脑袋被袁无功不容分说搂住,呜呜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袁无功故作惊讶:“什么?你说你快饿死了?那还耽误什么,我们赶紧上去给你点菜补补!相……闻人!快走,小秋要饿死了!” 满满一桌的佳肴,小秋单方面和阿药冰释前嫌。 我说:“你以前经常呆在京城?人气可以啊。” 袁无功拼命摇扇子,长叹道:“师门不幸。” 我:“?” 袁无功便解释道:“宫廷御医一大半都得来药王谷拜山头,按规矩,药王谷也是需要派几个弟子长期留在京城以备不适。”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像是懒怠,像是讥嘲,“药王谷成立之初,宣誓生死前无高低贵贱,一代又一代,真是把这条谷规践行得极好。” 我哑然。 袁无功笑笑,跟我挤眉弄眼:“当然啦,生死前无高低贵贱这句话原本就是错的,王室尊贵如当空日月,怎能——” “不。”我极轻地说,“生死前无高低贵贱。” 袁无功又顿了片刻,笑着绕过了这个话题:“一般来说,派几个内门资质优秀的弟子来就可以了,但是全谷上下一致觉得我最清闲,所以就把我发落来这里了。” 我跟他就这么慢悠悠聊了好几句,都没动筷,小秋嘴里塞满食物,举着个鸡腿,无辜地眨巴眼睛:“你们不吃吗?” 吃,当然得吃,袁无功负责给钱,不多吃点简直对不住他那张风靡京城的脸。 在黑风岭的时候,我就知道小秋食量奇大,习武之人似乎消耗得特别快,我看他风卷残云一通狂吃猛塞,袁无功点菜的速度都赶不上他吃的速度。 最后袁无功也抓狂了:“你个子也不算特别魁梧啊!怎么这么能吃!” 谢澄鄙视道:“我还在长身体呢,你懂什么。”说罢又往碗里添了一勺蛋羹。 “我不懂?”袁无功狞笑起来,“等会儿我在菜里给你加点料,你这辈子就别指望长身体了。” “你敢!” 我笑着端一盏茶,看他俩吵架。 前途灿烂,阳光灿烂。 玄凤飞出来,停在我旁边的窗框上,我们这一桌在二楼临街,望出去就是京城繁华的一角。 他俩吵得很起劲,我就从碗里捡了些米饭喂玄凤,它却不吃,蹦跳两下,似乎示意我往外看。 我便看出去。 霍,经典桥段。 但是经典归经典,你不是要我这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管这桩一看就要惹麻烦的事吧? 玄凤小鸡啄米式点头,诚恳地与我对视片刻。 行叭。 日行一善,是山贼的基本修养。 不等小秋他们反应过来,我手在窗框上一撑,整个人便直接从二楼越了出去,在落到地面前,一脚狠狠踹在那个害我不得不惹麻烦的人胸膛上,顺利借力,着陆。 路人惊呼四起。 好说,给个六六六夸赞就可以了。 我顺手把人姑娘往身后拨了拨,面沉如水,对还在地上呻吟的男子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做出这般淫邪举动,莫不是真当京城没了王法?” “什么人如此放肆!” 几名家丁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扶起被我踹翻那人,男子衣着讲究,面色暗沉,看得出是长期纵欲导致的亏空,他叫人扶着,胸前好明显一个脚印。 男子恨恨地望着我:“好大的胆子!” 我微笑了一下,侧头,对在我背后瑟瑟发抖的姑娘低声说:“要开打了,闪远点,别伤到了你。” 事发突然,还来不及看清姑娘的脸,她抓着我手臂,发旋可怜地颤抖着,方才叫那男子逼到墙角调戏,险些就被上了手,可让她吓坏了。 我理解她的恐惧,但这么被抓着,真的不方便干架啊。 而家丁的拳风已经呼啸而至,我只好又低声说了句得罪,搂着她的纤腰,利索地旋转半圈,抬腿将人远远踹开,她吓得直叫,余光一瞥,我顾不上太多,又一把将她按到胸前急退两步,家丁见从后偷袭姑娘不成,还来不及换路数,就叫我一拳砸了个鼻血长流。 “这么多人怎么连个毛头小子都对付不了!”男子急得直跺脚,“攻他下盘!打他啊!” 正等我要腾出精力去对付主犯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小秋阴恻恻地搭着男子的肩膀,重重一拍:“……打谁?” 男子下意识回道:“打那个狂徒……” 小秋嗤笑一声,不悦地看我怀里的姑娘一眼,又一瞪我,瞪得我莫名其妙,他转手就是记上勾拳冲着男子的下颔去了。 “我就是狂徒。”谢澄说着,甩了甩手腕。 狂徒很快就被闻风赶来的官府压倒了。 还好有袁无功守在旁边,没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外加刷脸就能免单的神医身份,今天之事恐怕不能善了。 但就算如此,那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倒霉男子依然对着官兵很猖狂地叫嚣,说他不会放过我们,他可是高高在上—— “放肆!” 我惊讶地低下头,一直抓着我手臂,从头到尾躲在我怀里的女孩松开了我,她走上前,扬声道:“若无这位少侠相助,你可知你会犯下何等深重的罪过?陈大人素来清廉正直,未曾想竟会教育出你这样的儿子!” 比起她方才那小白兔的姿态,如今这样凛然刚强的背影倒让我眼前一亮。 说话间,人群中又钻出几个侍卫打扮的人,堪称是连滚带爬扑到了女孩跟前,连连磕头:“属下来迟,让殿下受惊了!” 女孩没有搭理他们,回头看我一眼,便微笑起来,轻快道:“多谢少侠,此恩深重,湘将谨记在心。” 她通身打扮朴素,模样却十分清丽出尘,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劲,看起来还有点眼熟。 我一个贼,最怕引人瞩目,此刻人群聚集,便摆摆手,说:“不足挂齿,姑娘无事便好,就此别过。” “少侠贵姓?”她按着心口,很恳切地问我,“湘的恩人莫非连姓名也不愿告知?” 我还没回答,谢澄一把搂住我脖子,将我往他身边带了带,很不爽地说:“都说了不足挂齿,你又何必纠缠,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可……” 谢澄力气大得让人难以忍受,拖着我直接走了,而刚刚还在和官兵交涉的袁无功最后交代了几句,也赶紧跟上我们,他远远看了看一脸失落站在原地的女孩,忽然失笑。 而谢澄还忙着骂我:“你疯了吗一个人就那样跳下去!” 我被他夹在手臂下,头都抬不起来,闻言勉强道:“楼又不高,而且人姑娘被调戏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谢澄更怒,开始疯狂揉我头发:“你当初抓我上山时怎么没见你这么慷慨的一面,我明白了,闻人钟!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你,你这个混蛋!” 别的都好说。 就是他这怒点略微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然他有一好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不算难哄,我虽不明白他在同什么闹别扭,但耐下性子跟他说了会儿话,又把他往胳膊肘下搂了搂以显哥俩好,他就红着脸笑了。 “哼。”谢澄耳垂也是红的,他嘀咕道,“油嘴滑舌,不是东西。” 我装作没听见这句话,同袁无功道:“方才看你神色,你似乎是认识那位少女?” 袁无功噙着笑,说:“不是不是,怎会认识,不过那倒的确是位贵人。” 他悠然地展开扇子,道:“还会再见面的……嘿,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俩就看着他装神弄鬼。 小秋极小声地说:“他为什么望天?有彩虹吗?” “不……那大概是在凹造型。” “何为凹造型?” “就是——” 袁无功大声咳了两下。 我俩马上分开,眼观鼻鼻观心作无事状。 袁无功本来还想摇扇子,现在面子上也有些挂不住,只好悻悻收了扇子,方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去花楼,寻寒山真人的那位千金吧。”
第12章 柳岸河畔十八里,花船连着花船,灯火接着灯火,歌舞织就一片温柔乡,夜色沉甸甸压下来,也损不了人世这一点通明的爱火。 我远远听见那放荡笑声,心就先紧了紧,又不免口干舌燥,袁无功自若地往前走,明明没有回头,却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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