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带着路嘉出门几次,次次铩羽而归。 最后一次约在赛马场见面,赵姝童已对路少的交友计划不抱期望,她现在就怕据说过去柔弱不能自理的路少没骑过马,比赛中途摔下来断了腿,那她真没法和路少那个过分宝贝儿子的母亲解释。 小姐们精于马术的不多,却也爱看热闹,纷纷挤在马场边谈笑,而另几个少爷在这种场合曾经惯是被吹捧的焦点,其中一个姓范的混血儿更是马场的主人,他骑着一匹血统名贵的赛级马,多次赢得全场喝彩,可现在那些欢呼都不见了,姑娘们还是乐意和新认识的哑巴路少亲近。 毕竟路少话少归话说,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独特气质,他从不突破安全距离刻意同她们中的某个人亲密交谈,他总是站在不近不远的位置,主动和他说话他便会低下头认真倾听,态度专注又诚恳,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弄得清他在想什么。 这样的交往态度落在女士眼里,是有分寸感,是行为绅士,可原本就为猎艳而来的男士就不一定会这么想了。 范老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向路少提出了一局比赛的邀约。 赵姝童对这番挑衅早有预料,便替路嘉回绝:“算了,别让新手加入你们的比赛,真伤到了可不是小事!” “怕什么!我让他自己去选马,况且我们就是比个乐子,又不会真要命……男人嘛就得有胆量,路少不会这点面子也不给吧?” 赵姝童:“……” 赵姝童登时火了,心说这是给脸不要脸,早就受够这帮人耍威风了,身上肌肉没练出来几两脾气倒不少,欺负外行人还要不要脸了,她冷笑一声,抱起双臂言简意赅直接告诉路嘉:“没必要答应,他有几个面子来押着你点头,让他滚蛋。” 范老板:“姝童好刻薄啊,听说你找的的那个男朋友家里是开面馆的,怎么,人家路少是你的备选项?” “你——” “赵小姐。” 和路嘉认识这么久,赵姝童对这鸟人张口闭口都是炸裂的秉性算是清楚一二,她常为路嘉的缺乏常识气得无可奈何——路少不靠谱,她需要多替路少长个心眼——赵姝童满心都是这样的想法。 但路嘉开口时,赵姝童那动荡的情绪,不可思议地,便平复下来了。 “没关系的,赵小姐。”路嘉温和地道,“玩一局也好,我很久没骑马,就当是放风好了。” 他说的这么淡定,赵姝童也没辙了,只愁眉苦脸由着路嘉跟人走,而当路嘉牵着匹枣红色的骏马走到赛道上,别说周围欢呼的女伴,连赵姝童都不得不承认,路嘉很适合手里握着缰绳。 他聊不了花都的灯红酒绿,也不清楚雪国山巅俯瞰人世的盛景,他不会玩时下最火最潮的电子游戏,但他手里牵着马,看起来就能去世间任何地方。 “我先带她走两圈,和她熟悉熟悉。”路嘉和凑上来的姑娘们解释,“……嗯?我不知道,但血统不要紧,她和我以前的爱骑很像,能在这里遇见算有缘。” 赵姝童努力挤到人前:“你真会骑马?” “会啊。” “那行吧……总之你小心点,别跟他们乱比,他们一会儿还要比跨栏比射箭,你别参加,老老实实跑完全程就可以了。” 路嘉非常听话地点头,表示绝不惹事,可他越听话,越单纯,赵姝童越是头痛欲裂。 就不该把这么淳朴的孩子带出家,范老板李大少都是些什么纨绔花花公子,路嘉跟他们能是一派吗,路嘉就长了张被拐了还要替绑匪数钱的脸啊! 等等,绑匪? 比赛哨声吹响,赵姝童在满场的喝彩声中依稀回想起……路少作为人质一个打十个的峥嵘往事。 可那是肉搏打架,讲究一个出奇制胜,那天黑灯瞎火路少也就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而赛马射箭是有技术的,没练过几招容易出事故,路少那胳膊那腿儿舞文弄墨还行,要弯弓射大雕那真差点意思—— “嗖。” “嗖嗖嗖。” 根本看不清箭是从何方而来,也不清楚在那顷刻间路少究竟射出了几支箭,可他策马跨过围栏,转过上身拉开长弓,那漠然的眸光在箭矢后一闪而过,尽管赵姝童明白他要射杀的对象不是自己,他只是要击穿对面的靶子,可是…… 赵姝童感到后脊莫名窜过一阵寒颤,不只是她,身边的女伴们一个接着一个沉默了。 一时只有哒哒的马蹄作响,只有风声——百步穿杨。 胜负眨眼便有了定论。 跑过三圈路嘉就勒了马,让速度慢慢降下来,与他同行的范老板等人早在半途就放弃与他相争,都聚在那个被打穿的靶子边争论不休,而路嘉神情平淡,他干脆地跳下马,将背后弓箭毫无留恋地交给迎上来的佣人。 如同技惊全场的人压根儿就不是他。 他越过马场,悄无声息融入人群中,又成为一道低调的,无趣的影子,他还是什么都不懂,要是去问他喜欢哪个歌星听过几场音乐剧,平时爱去哪里度假,他会比问话的人更困惑不解。 可这回,谁都不敢上前和他搭话了。 赵姝童明白了,路嘉在这里,是找不到朋友的。
第398章 赵姝童在停车场和路嘉分开,开车前,她想了想,又把车窗拉下来,对正背对着她要走远的路嘉说道:“我不会追问你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但我觉得人要向前看,路嘉,你做得到,你可能只是不想这么做。” 路嘉闻言便转过头来,白炽灯冰冷的光打在他脸上,赵姝童印象里路嘉时时刻刻都在笑,可他不笑还好,他笑起来让赵姝童心烦意乱。 “要不你还是去领养个孩子吧。”赵姝童只能这么说了,“从零开始和人重新建立联系……那样可能更适合你。” “赵小姐。” “嗯。” “我真把你当朋友。” “我知道。”赵姝童说,“因为我不会对你的秘密追根究底,毕竟在这个圈子我也是出了名的不管事,路嘉,别把人当傻子,你是想跟我交朋友,但咱俩这辈子都很难交心了。” 半晌,路嘉轻声说:“对不起。” 赵姝童把车开出一段距离,从后视镜看去,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送她远行,赵姝童无声叹了口气,果断左打方向盘离开了。 赵姝童走了,路嘉也从反方向出了停车场,他没搭赵姝童的车,因为两人并不顺路。他本来想就这么回家,但想到回家后,母亲会追问他今天玩得怎么样,认识了几个新朋友,过得开不开心……路嘉便迟疑了。 他摸出手机,想打电话找个人说说话,可通讯录里面的联系人寥寥无几,他退出通讯录,随便点开一个新下载的社交软件,但里面花里胡哨的功能键看得路嘉头晕眼花,他又赶紧按熄了屏幕缓缓。 黑洞洞的屏幕映出一张模糊的脸。 到家已经很晚了,路嘉进门时客厅里只留了盏小灯,他怕惊扰了浅眠的父母,轻手轻脚上楼洗漱,等躺到床上,又一点睡意也没有。 翻来覆去,最终他还是起身坐到窗前,他卧室窗下正对着花园,这当然是父母的特意安排,这屋里的家具摆设都是徐百惠亲自挑选的,过时了便换新的,一年年皆是如此,可路嘉真的住进来,也不过是最近的事。 楼梯间还有照片墙,那也是徐百惠的手笔,上面挂满了路嘉四岁前的照片,路嘉牵着徐百惠的手学走路,路嘉满脸奶油吃生日蛋糕,路嘉皱起眉小大人似的坐在棋盘前,而年轻的路致远则含笑注视着他。 每一处细节,都是父母对他的爱。 至于为什么没有四岁以后的照片,答案一目了然。 卧室门外传来轻响,路嘉二话没说上床闭眼,不多时,门便开了,路嘉知道来的是徐百惠,他刚回家那段时间徐百惠几乎每天半夜都会来路嘉房间,确认儿子好好睡在床上,被路嘉劝了也不听,她是真安不下心,闭眼就是噩梦,路嘉问她梦见了什么,徐百惠从不告诉他。 为了不吵醒儿子,她的脚步总是放得很轻,可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到来和离去无法隐瞒。 就像这次,她刚伸手抚摸路嘉的脸庞,路嘉就睁开眼,说:“妈妈。” “……吵醒你了。”徐百惠说,“我过来看看你,冷不冷,这两天降温,别着凉了。” 说着,她拉了拉被角,便隔着被子,轻轻拍着路嘉的胸膛:“睡吧,妈妈一会儿就走。” “妈妈。” “怎么了,晚上在外面没吃饱吗?妈妈下去给你热牛奶。” 路嘉摇摇头,他偏过头,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鬓角的碎发散在他鼻梁,徐百惠就替他掖回耳后。 “妈妈。” “妈妈在呢,嘉嘉,是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吸了吸鼻子,“我就是想你了。” 徐百惠一下一下有节奏地轻拍着他,力度既温和又疲惫,母亲身上的馨香像夜晚的被窝,将他整个儿严实地包裹起来,他的心不自觉放松,可又微妙地在发紧。 他像是睡在了一片漂泊的荷叶,河水静静推着他,摇着,晃着,柔和的月光下一阵深重的困意袭来,朦胧中,他听见了另一道脚步声,沉而稳,有目光自天穹投落,他本能想要振作精神好应对来人,但他太困了。 路致远揉揉他的发顶,路嘉含糊地唔了声,翻个身睡着了。 醒来后,房间只剩他一人,父母都去公司了,路致远给他留了纸条,告诉他今天哪里有会展哪里办活动,帮他联系了棋院的老师,感兴趣可以过去了解。 事无巨细一一叮嘱。 “……”路嘉把纸条放下。 他呈大字状倒回枕头,漫无目的发了会儿呆,随后开始抱着被子慢吞吞地左右滚动,滚动幅度越来越大,直到—— “哐!” 还好床不高,否则脑震荡是免不了的,脚还挂在床沿,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路嘉:“……还是出门吧。” 去了路致远推荐的活动现场,也去棋院做了参观,闲极无聊,又走到市里一个重点小学边上。 趁着保安亭里的没人,快速翻墙进入,若无其事伪装成相关人员开始溜达。 在操场溜达。 在教学楼溜达。 连食堂都溜达一圈。 溜达了小学,又溜达到隔壁中学,把以前没机会溜达的地方都逛了个遍。 一天也就消磨完了。 十字街头人潮走走停停,商场外墙的灯光绚烂至极,江城总是如此繁华,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的游客,路嘉也在商业街前被人唤住,背着大包小包的男女笑着向他打听哪里的小吃最正宗。 路嘉:“……我也不太清楚,朝霞路好像挺有名气,你们要不去那里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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