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在夜风中这样笑时,就不像英雄了。 更像时光里疲惫的流浪者。 “我这人没什么远大抱负,上辈子也是,这辈子同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我的最高追求……虽说现在还是大龄单身处男吧哈哈。”他往掌心里哈着气,说,“胸无大志,但有时实在是……身在局中,命不由己。” 太小看自己了,都是金吾卫上将军了,正经三品官员,口气这么凡尔赛信不信我打你啊。 “嗯。”我应道。 绪陵笑着:“你看出我是在利用你,调节气氛,软化宣殿下他们的情绪了?” 我弯了弯唇角,绪陵又道:“我不想和人站队,毕竟脑子不灵活,没那个本事把自己全家老小身家压上赌桌,即使宣殿下是天选之人,我也不能轻易冒险——我绪家代代忠诚皇帝陛下,能在朝堂上站稳脚跟,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们只忠诚于皇帝陛下。” 他口气越发坚决:“近年陛下龙体欠佳,太子监国理政也非一日两日,继承大统堪称板上钉钉,即便是天选之人,宣殿下现在就是有心要动作,只怕牵一发动全身,于时政大局有弊无利,我——” “绪大哥。”我忽然说,“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就是你的真实吗?” 绪陵短暂一愣,而后半是愕然,半是不解地笑道:“不然呢?” 我顿了顿,说:“你究竟查出了些什么?” 绪陵说:“你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闹得满城风雨的开膛手,背后藏着的……就是太子,陛下缠绵病榻神志不清,为了什么可笑的古籍秘方,他们需要献祭十对母子的性命,好赢取陛下信任,确保传位给太子。” “那通过这号称能长生不老的秘方,皇帝的身体好起来了,那他这太子岂不是还要长长久久当下去?” 绪陵阴沉道:“你真觉得世上有能让人长生不老青春不灭的秘方?退一万步就是有,也绝不该通过这种手段取得。” “也不知道太子究竟是从哪儿晓得这样的秘方……”我喃喃道,“他都已经是太子了,何必做到这一步。” 头一次听见他冷笑起来:“人心不足蛇吞象。” “管他什么人心什么象,换做是我,想到卧榻旁边站着个天选之人,那怕是要做上一整晚噩梦。”我轻轻松松道,“据我所知,太子姬玉贤良仁善的美名可是广为流传,要是传出什么谣言,将他与凶恶的开膛手联系在一起,怕是要在朝中引起大风波……” 说着,我将衣衫领口稍稍扯开,在脸边扇了两下风,绪陵刚想开口说什么,又顿住,奇怪地问我:“你脸怎么这么红?” 脸怎么这么红,非常好的问题。 因为某位没有下限的神医,不顾我气血两虚的身体,大大方方给我下了迷情药。 感情他这药还是有延时性的,见效未免太慢了些。 我攥着拳头抵在唇边虚咳两声,压下喉底突如其来的燥热,平静道:“没什么,不用管——那景瑜呢,既然你之前说他是为太子所迫,那你现在是打算把他带走吗?我建议不要,太子会忌惮宣殿下,不会轻易对他府上人出手,你如果轻易将他带出去,怕反会误了他的性命。” 绪陵:“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还想再把他放你这儿多……不是我说,你真没问题吗?你这状态不对劲啊!你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神智渐渐开始变得混沌,即便想就着话题继续聊下去,也实在难以为继,我暗叫不好,撑着墙站起来,忍着天旋地转之感,指甲一把狠狠掐进掌心,我面上朝他笑道:“没问题,这样吧,景瑜就暂时留在宣殿下这里,我会替你照顾着,至于其他的事,咱们下次再说。” 药物作用下,虚软无力的四肢无法撑起沉重的身躯,我竟有些站不稳,控制不住往下滑,绪陵反应极快,忙撑起我,握着我的手臂,将我架起,一碰到我他便惊讶地嚷嚷开:“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啊。”我闭了闭眼,勉力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好像有点,有点走不动了……” 到底是将军,他身体比我强健太多,扶着我走了几步,嫌姿势不方便,干脆一把将我背起,我趴在他肩膀上,能感受到胸膛下肌肉流畅起伏耸动,寸寸皆隐藏着习武之人的爆发力,即使是眼下这么尴尬狼狈的时候,我也心生嫉妒,恨不得拽着命运之神的领子,质问对方给剧本的时候能不能讲点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要不要这么区别对待。 绪陵攥着我的手腕,又把我往肩上颠了颠:“什么情况啊你,被人下药了吗?” “……就是被下药了……” “操????”绪陵吓了一跳,当场走不动了,“那我现在是给你找几个姑娘来还是怎么??” 国家公务员公然嫖娼这说得过去吗,我没好气地往他头上一推:“洗个冷水澡就好。” 跟他说话间,绪陵就把我送到了房门口,他把我放下,挠着头急着要去找冷水,没料到一个转身,管家神出鬼没,就阴恻恻站在他身后,几乎是紧贴着他,骇得娇弱脆弱柔弱的绪陵差点没炸出一声尖叫。 管家皮笑肉不笑:“绪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绪陵支支吾吾说不出究竟,在他身后,我倒在床上,喘息越发急促,已是强弩之末,我强撑着道:“是我留他说话……绪将军,今日就不送了,慢走。” “可是……” 管家探出头,语气带了焦虑:“小公子?小公子身体不舒服吗?” 全身都在发热,皮肤滚烫不可思议,身体的变化剧烈得让人无法忽视,我深深呼吸,咬着舌尖,将所有荒唐淫乱的念头一一收拢粉碎,任由下体半勃,我手扣着床板,语调竭力维持平稳:“没有,石老,您帮忙送送将军,闻人就失礼了。” 管家还想再问,绪陵却斩钉截铁道:“好吧,那我改日再来打扰,你好好休息。” 我感谢他的体贴,门被关上,脚步声离我远去,等到彻底听不见后,我按耐不住,把脸埋进被褥,咬着牙闷着声音,发出断断续续,压抑的呻吟。 我真是高估了袁无功的人品,这家伙就没有人品两个字可言! 我紧紧闭上眼睛,心脏起搏到疼痛的地步,只觉巨大的情潮被禁锢在四肢百骸,一个不小心就会冲破束缚,身体成了布满裂纹的容器,随时就要在这样霸道的药力下,自己走上毁灭的道路。 理智摇摇欲坠,迟钝的味蕾尝到满嘴的血腥,迟疑许久后,到底将手伸进被褥,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我在床角蜷成一团,在窗外皎皎明月照映下,隐忍地自渎起来。 附身在这具躯体上,除非生理需求忍无可忍,我很少做出这样的举动——毕竟鸠占鹊巢,不好太过失礼,眼下却是硬生生被逼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考虑到袁无功是天选之人,我真……真他妈想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我自己也该打,我大意了。 我不该给予他任何信任。 真是天道好轮回,当初谢澄在我黑风岭吃多了鹿鞭,也遇上了相同的情况,如今报应就到了我自己身上。 嘴里呼出一口炙热气流,我满脑门青筋,一拳重重捶在床上,难受得想要拿头撞墙,这般情急手上也越发用力,却因缺乏经验,始终出不来,只是涨热着在掌心跳动,我眼前一片血红,失去视力的同时,我狠下心,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打算把自己活生生掐晕过去。 至于这种情况下,比起掐晕,恐怕直接掐死的可能性更高,这就超出我的考虑范围了。 窒息,情欲,种种感受纷沓而来将我淹没,恍惚中,不合时宜,我想起了许多往事。 是了,很久以前,在我还不是闻人钟时,我躺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病床上,戴着呼吸罩,全身插满管子,在一个个被医生宣判死刑的夜晚里,熬过了所有无人分担的折磨。 我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活,我有一对太爱哭泣的父母。 好日子过太久,我都忘了,忍受是我的必修课。 如今只当温故知新。 我颤抖着笑了笑,慢慢松开手,不再想着释放解脱,只紧紧抱住了自己,靠在墙边,数着剧烈的心跳,数着混乱的呼吸,耐心等待太阳升起。
第47章 不知道在黑暗里熬了多久,甚至说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唯一真实的只有压抑本身,身体与神智早就被欲望的火焰彻底烧融,搅合成一团不知所谓的污泥,勉强塑成人形的模样。 我听见有人在痛苦喘息,沙哑难耐,我听了很久,都替对方心焦起来,希望有谁大发慈悲能来帮帮他,把他从折磨里救出来,如果没有人干得了这样的事情就由我来做,我稍微休息一下,马上就会去找他,可又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就是他。 绪陵前世今生都是绪陵,至少在此刻,我就是闻人钟。 “……呀,看着好难受,要不要喝水呢?” 我喉咙干得冒烟,除了呻吟说不出其他的话,很快就被人扶了起来,水杯送到嘴边,我急不可耐,大口大口喝着,许多水珠沿着下颔滚下去,打湿了被褥衣衫,也全顾不上。 于是这狼狈的姿态理所应当叫人嘲笑了。 我觉得这个轻慢的笑声很熟悉,但我想不起究竟是谁。 “中了我的药,想靠着硬撑熬过去,恐怕要吃些苦头哦。”对方半搂着我,让虚弱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的我靠在他颈窝里,他缓慢而有节奏地拍着我的手臂,明明将一切尽收眼底,却还是在笑,“相公,要阿药救你吗?” 相公是谁?阿药又是谁?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点甜,有点苦,带着熟悉亲切的草叶香,我不排斥这个气息,我是药罐子里长大的,我对所有医者天生抱有好感。 原来是这样,我生病了,医生来救我了。 “我……我不是很舒服……”犹如找到了定心骨,我依偎在他胸前,吞咽着唾沫,艰难地道,“我好热……” “当然会热啦,不仅会热,还会痒呢。”他说话像唱歌,好听极了,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揉我的腰,“要不要脱衣服呀?” 我眼底发热,看不清东西,过了会儿,茫然地摇头。 他并不强迫我,扶着我躺回枕头,自己撑着头和我一起睡下来,伸着手拍我的背,哄我睡觉似的,但我如何睡得着,体内的火烧得越来越旺,背上全是汗,内杉湿透黏在皮肤上,我难受极了,而他善解人意,再次把我搂到怀里,不脱我的衣服,只是手伸进去,贴着我的脊骨轻轻地摸着。 “我不舒服。”我哽咽道。 他的体温好低,冷血动物也不过如此了,我贪恋这阵凉爽,非但不阻止他的动作,还控制不住朝他贴过去,他笑嘻嘻将我一把抱住,嘴里像模像样叹息着:“相公好会撒娇,阿药的心都要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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