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反抗,堪称柔顺地叫我搂着,喉咙里有着低沉的咕噜声,也不知道到底在嘀咕什么,过了会儿,谢澄把下巴轻轻搁在我肩头。 “你不能生气。”他又很固执地跟我申明。 我干干道:“为什么。” “因为你生气了,我就不敢生气了。”他居然还老实解释了,“你生气好吓人。” 我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到底谁生气吓人?” 谢澄把脸也埋到我怀里,亏他这么大个子能做出这么高难度动作,他更小声地说:“闻人。” “……” “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不要我们之间有任何障碍。”不知何时,谢澄的手臂也搂住了我的腰,也是最近瘦得太狠,他环过我一人,怀里还显过分宽裕,谢澄顿了顿,说,“我不想怀疑你,可我必须亲自去和师父把事情说清楚,否则谢澄一辈子也不会心安。” “什么心安不心安,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 谢澄平静道:“很多,比如你,比如师父对我的恩情,这一切都远高于我的生命,所以谢澄愿意为了你们而死,我最不愿意看见的,也就是你们之间起纠纷。” 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这么大个事,爱恨情仇生离死别,所有人都被迫牵扯进姬湘和谢从雪的棋局,落在谢澄口里,硬生生被掰扯成了媳妇儿和老娘之间不可调和的阶级矛盾。 我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张张合合,好似翕动的一尾河鱼,谢澄看着我这样,他一下子笑出了声,脑门儿用力在我身上蹭了蹭,他还是放开了我。 雷鸣在远处云头隐约,雨水掩盖了那些难言心绪,山洞里光线不好,谢澄长久凝视着我,目中没有一丝动摇,他伸手小心捧起我的脸,拇指缓慢而温柔地来回抚摸过眼下的阴影,又仔仔细细把散发替我掖到耳后。 谢澄轻轻笑着,道:“不用担心,你说过,谢澄会是天下第一,有什么事是天下第一不能面对的?我会解决好所有问题,然后回来找你,那时我们再一起回黑风岭……” 我不想听这些空话,谢澄却彻底制住了我,不允许我避开,他居高临下看进我眼底,那样直率的目光,是任何久居地底的阴暗生物所不能接受的。 “你根本没抓住重点……” 听了我的话,他又笑了,谢澄捧着我的脸,在我眉心充满喜爱地亲了亲。 “谁说我没抓住重点。”他无比骄矜地道,“重点不就是谢澄愿意为了你舍生忘死,所向披靡吗?” 雨一直没有停,脸颊上的热意还没来得及散去,谢澄就已经从我面前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元旦快乐!
第155章 我失魂落魄回到营帐,里面此刻空无一人,我脱力地将自己摔倒在座位上,手背搭在额头,双眼放空看着头顶。 能听见远处传来练兵的声响,旗帜在风中烈烈,原先这帮人还表现得格外谨小慎微,可大约是兵临城下之日迫近,他们便也不再藏头缩尾,在光天化日展露出了自己不加掩饰的杀意。 在座位瘫了不知多时,我的手指痉挛般微微一动,回过神,我喃声道:“没拦住他……” 经过了那么多准备铺垫,我到底一无所成,兜兜转转,谢澄最终还是去找谢从雪了,依照谢澄话中含义,如今相思蛊大约也已经失效,刀枪剑雨中我再也无法充当他的盾牌,事态不受控制地向着最糟糕的方向演变……即便谢澄心中对自己的师父有所警惕,可他到底不是那种人。 赤胆忠心天地可鉴。 想来谢从雪即便要对谢澄下手,也应当是在一切落为定数之后,眼下满城风雨,他或许还需要谢澄这个帮手替他应对不时之需,而我也阻拦不了谢澄的步伐,为今之计,只有留在姬宣身边,睁大眼睛看清这盘棋局上的每一次落子,然后比谢从雪快一步,从死局里找出那唯一的生门。 纵使打开那扇生门,需要以我与谢澄反目成仇为代价。 有说话声向着我所处的营帐这边靠近,我满心混乱,难以分辨字句,仍是盯着虚空出神,直到姬宣的副将陈奕站到我面前,我才将视线慢慢挪到他脸上。 “将军让你过去一趟。”他仍是笑眯眯的,“我前前后后找了你很久,你这段时间去哪里了?” 我昏昏沉沉起身走出营帐,陈奕在我身后唔了一声,便一路跟随左右,还不时和巡逻的将士打个招呼,遛遛哒哒的像他没个正经事可干。我没有回答他,也没有问姬宣找我所为何事,刚刚下过雨,地面潮湿泥泞,我走的每一步都无比虚浮,一脚踩下去便是落进了沼泽,再想把腿从中提起来要费更多的气力,心底说不出的不踏实,想到谢澄独自去面对谢从雪,便有一万种担忧放不下,连姬宣喊我,我都没有听见。 “……殿下。”被陈奕以手肘捅了捅侧腰,我一个迟来的激灵,看也不看姬宣脸上的神情,忙不迭拱手拜下去,“您有事找我?” 那姿态实在太不像样了些,陈奕很轻的笑了声,而姬宣对我狼狈的表现视而不见,他口吻轻描淡写,道:“方才我接到了一条消息,是石安传给我的,我想你或许会有兴趣。” “石老……?” 我茫然地抬起头,姬宣坐在简易的桌案后,银甲覆身,手里握着一条细细卷纸,他看了我一眼,没打哑谜,直接就道:“你那个姐姐上京来找你了。” 这句话犹如一颗沉入海底的深水炸弹,引爆的瞬间激起再多风浪,一层层扩荡至海面时,也只剩下风平浪静了,所以我面上大概表现得极其淡然,非常有格调。姬宣约摸以为我的平静来自于懵懂,他掸了掸那张纸条,加重语气道:“英娘,徐英,在黑风岭时你喊姐姐的那个人,看你这么久都没有写信回去,就带了些人一起来京城寻你,你也知道你那些兄弟都是什么家伙,一窝山匪闹出的动静还不小,现在京城局势一触即发,任由他们这样在外边蹦跶,迟早会被哪一方顺手处理掉。” 他说的很明白,很清楚,正因如此,随着姬宣一个字一个字道出口,我的脸色彻底难看了下去,还没等姬宣说完就将他打断,双手一把重重按在桌面,我焦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还在京城吗?石老见到他们了?!” 姬宣乌黑眼珠一错不错地与我对视,与我焦虑的情状形成鲜明对比,他冰白面容上毫无动容,是一尊不为红尘裹挟的玉像,就这样漠然审视着我,任由我质问。 渐渐的,姬宣眼中带了些若有所思。 “你说话啊,既然是石老给你传的消息,那说明他肯定见着了人,他们现在究竟——” “闻人钟。” “我是给他们写了信的,肯定是路上出了什么差错他们没有收到,我应该再多寄几封……” “闻人钟。” 姬宣再次喊出那个名字,就像是为了平复我爆发的情绪,他的声调不轻不重,偏有着无法置疑的魄力。不顾我顿时呆滞的表现,姬宣随手把那张纸条扔进一边火盆里烧掉,示意陈奕退出去,他就起身绕开桌案,来到我身前,盔甲的腥味让人瑟缩,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姬宣也注视了我片刻,竟然划开唇角微笑起来。 “闻人钟。”他轻声说,“你输了。” 我糊涂地皱起眉,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姬宣却心情很好似的,他后腰轻松倚着桌案,抱起双臂,手指轻轻在护甲上点了点,姬宣收起笑容,淡然道:“我不知道他们此刻所处之地,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情况,也许石安见到了你姐姐,将他们接到府中加以保护,也许他一无所获——我没有千里眼,不能看见此刻发生在远方的事。” 他刚才说话还很简练,现在就弯弯绕绕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弄这些玄虚是什么意思,刚要不耐烦地打断,姬宣就竖起一只手,要我噤声。 “任何人都没有千里眼,人总要眼见为实。”姬宣凝视着我,“你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我一时竟发不出半个音节,许久,才艰难道:“你在说谎,石老既然会给你传来这些消息,那就说明他肯定已经见到了人,既然那是我的家人,石老也不会不管……” 说着说着,我就没有声音了,心里一阵一阵发虚,姬宣从容地站在那里,并没有否认我的话,可他一言不发,又像是连给予否定都吝啬。 “石老肯定会保护好他们……” “闻人钟,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吗?” 姬宣又笑了,那笑里充满难以言喻的意味,他招手示意我靠近,掌心虚虚拢着嘴唇,我登时生出不好的预感,等我迟疑地挨过去了,他以气声道:“石安或许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你一命,可他绝不会保护徐英——因为当年,是我杀了徐英的母亲,你那个奶娘。” “…………” “你一直都不知道吧,也是,没人告诉你,你又怎么会知晓,可我不愿意再隐瞒了,有时候我看着你,会觉得你很可怜。”他没有在意我的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当年那个一把火烧毁你和徐英的家,叫你们流离失所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允许你留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不过就是为了试探你是否清楚真相,但你真的蠢到让我心怀怜悯……闻人钟,这么久以来,你是在对你的仇人,宣誓忠诚啊。” 我一直低头,看地面,看我跟他的脚,两双靴子凑得很近,是亲密无间的距离。 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石安传消息来,只是想向我禀告,究竟该不该下手除掉徐英,毕竟人总要小心一些,否则很容易在阴沟里翻船,徐英与我有仇,她若知晓真相不然会向我复仇,石安只是想防患于未然。” 姬宣的手指很亲昵地揉了揉我冻得通红的耳垂,他悠然续道:“现在你来回答我,徐英此刻究竟是什么状况,是生,还是死?” 长久静默,没人贸然开口,火盆里偶尔发出噼啪轻响,能感觉到姬宣一直看着我头顶,毕竟我低着脑袋只给他留了个发璇儿,所以当我蓦然抬首时,正好对上他猝不及防的复杂神情。 姬宣闭上张到一半的嘴,又在下一刻冷冷勾唇,他刻意靠近我耳畔,轻声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千言万语早就堆积成山,我一直都很想在广阔天幕下,与他畅谈个三天三夜,然后再一笑泯恩仇。 但我与姬宣究竟是夫妻,至亲至疏,我跟他毫无隔阂的那一日,我盼啊盼,却如何也盼不到。 “没什么想说的了。”我言简意赅,“你就一纯傻逼,我算见识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竟然有几位朋友注意到闻人钟自称的问题,确实,他一直强调自己的身份是闻人钟,确实就是在不断给自己暗示,坚定回家的信念。 不过我这么有病的脑回路朋友们都能跟上,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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