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立马上前,扬起热情的笑容,然而笑容却在触及那打着补丁的衣服上时一滞。 伙计的打量看似隐晦,实则那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足以说明一切。 徐闻不在意,温和地朝伙计一笑,“你好,我找一下成掌柜。” “你……找我们掌柜何事啊?”伙计掩藏轻视,不咸不淡地问了句。 徐闻则一副好脾气的样儿,“每月给贵店提供的绣帕,今日拿来了。” “绣帕?”这事伙计也知道,但他记得以往都是一妇人过来送货的,今日怎么是一个穷酸秀才来? 然而涉及到此事,伙计也知道自己无法干涉,只得颔首,“请稍等,这便去找掌柜的。” 伙计转身撩起帘子,钻进店的后院去了。 徐闻则在等待的过程中,顺便看了一眼这店内的布置。 这家店是镇上唯一一家成衣店,挂出来的衣服样式都是当下最流行的,甚至卖的几匹绸缎还来自异常遥远的京城,所以一直深受镇上和附近几个村落的人们,尤其是女子的喜欢。 现在店内的几个角落,都还有几位女客人在挑衣服。虽然,她们现在都被……徐闻给吸引住了目光,悄悄地斜着眼偷瞄独自站在一处的男人。 男人粗麻布衣,却遮不住衣服底下苍劲如松的身姿,虽然有些瘦弱,但那裸露在外的手掌宽厚指长,微微蜷缩起指骨,泛着淡淡的青筋,让人只觉雪霜之姿。 对方姿态散漫,漫不经心地抬起一眼,看过来,却将偷看的女客吓一跳,赶忙转过身去。 徐闻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 “哟,我道是谁呢?原来还真是咱书院里的穷小子徐穷啊!”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伴随着一个男人走进店里,而打破了成衣店平静的气氛。 来人一身紫色锦缎,以玉冠束发,足以看出其家底颇厚,然而眼却是绿豆般大小,嘴唇比香肠还厚,身宽体胖的,却一副肾虚的模样。 还以为自己风采夺目,举着个写有“风度翩翩”四个字的扇子,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扇着。 他拖着沉重的身躯走到徐闻面前,仰着头,努力做出一副高傲蔑视的态度。 然而因为身高不足,徐闻只看到了他又方又圆的油脸。 徐闻从原身记忆中毫不费力地找出面前的人的身份。 金利腾,是平安镇的镇长独子,也是原主的同窗。 这人呢,不学无术,从十三岁就时常浪迹于镇上的烟花柳巷,不然就是带着一堆巴结他的走狗到处欺负人,调戏良家女。 然而他即使行事嚣张,却因为有亲爹作为镇长这个保护伞在,一直平安长大。 这人在书院里经常嘲笑原主是个穷鬼,还命令所有人孤立原主,欺负原主。 撕夫子留下的作业已是小事,有时候还污蔑原主偷他的玉佩、腰带,硬要原主赔钱,不然就要找上家门找原主父母要去! 原主不可能让这群如同地痞无赖的人,去打扰自己本就身子骨弱的父母,只能咬牙赔自己不该赔的钱。 但是徐家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原主还要花钱读书,哪里有多余的钱去赔?只能多做些抄书的活,少吃几顿饭,努努力凑钱。 然而等原主凑齐了钱,金利腾却嘻嘻哈哈着,将那几串铜板随手丢进了一旁的排水沟里,那条沟里,连接的是茅厕。 不仅践踏原主的辛苦钱,还吩咐家丁押着原主如狗般趴着去捡钱。 一个读书人,最重视的,是自己的傲骨。 然而金利腾这样的小人,自己不喜读书,就见不得穷小子读书比他好,硬生生折辱了一个读书人的傲骨,将人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书院里的生活,对原主来说,既是绝望,也是希望。 哪怕他时常被锁在空无一人的学堂里,直至度过冰冷的深夜,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从不放弃读书。因为他希求,能通过读书考取功名,来让自己的家人过得好一些。
第5章 心虚 这也是他一直忍着霸凌,也不主动从书院退学的原因。 但是,他的希望,却在自己被推下悬崖时戛然而止。 然而,徐闻翻看了原主坠崖的记忆,却惊讶地发现,金利腾并不是推原主的凶手。 当时和原主一起在山崖边的,只有和原主出来游玩的好友。 “是你啊,金绿豆……啊不,金利腾。”徐闻调取记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在得知这是曾经欺负原主的人之时,心里便升起一股暴虐。 但他装的很好,在金利腾眼里,他还是那个瘦弱不堪一击的穷小子。 所以,他的一时嘴快,直接让金利腾气得牙痒痒,“你小子给我等着!” 没错,金利腾虽是施暴的主导者,但他从不亲自做那些打人的事,都是命令家丁去做的,而他则一副高傲不沾灰尘的模样。 徐闻轻微挑眉,来了兴致,“怎么,你还要挑日子打我不成?” “没错!算你小子识相。”金利腾咽了下口水,不甘示弱地回答。实际是他此次出来,并没有带上家丁,为了偷溜出来去见花魁。 他虽读书不好,但并不傻。无论怎样,面前这穷小子长得比他高,虽一副轻飘飘比纸薄的瘦弱模样,难保动起手来不会伤到万分金贵的他。 而刚才经过成衣店时,看到熟悉的身影,一时没想起自己势单力薄,嘲讽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现在回了神,避免引得面前的人狗急跳墙,决定等下次再吩咐家丁将人押过来向他下跪赔罪! 而徐闻则是唇角一撩,骂道,“脑子有泡。” “臭小子你是不是骂我了?”金利腾没听过这词,但直觉不是好词。 “没骂你,在夸你,从小就浸泡在各种人参灵芝的浓汤下长大,夸你脑子肯定很灵光,居然想到改日再欺负人。” 徐闻面不改色,编的话仿佛比珍珠还真。 而金利腾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模样,便狐疑地瞪了他一眼,但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起,又迅速撇下,似是想到什么,又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就算你夸我又怎样,你依旧逃不过被我打的命运。听说今天张榜,但你到现在都没去看,该不会是不敢吧?你是不是考差了哈哈哈哈,哦也对,毕竟考试当天,我好像让我家下人给你的水壶里下了巴豆,想来也考得不怎样。你这又穷又呆的臭书生,还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我呸!真是天真!” 徐闻……脸色很古怪。 毕竟他曾经走南闯北多年,见识过傲气的大老板,也结识过玩得花的富家公子,但不管怎么样,上流圈子的人,都是无奸不商,个个精得像猴儿。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又蠢又坏的有钱人。 不打自招?上赶着要让徐闻惦记着以后找他算账? 徐闻……当然是如了他的愿咯。 然而他尚未做出行动,却已经有不怕事的人帮他出了头。 “这位公子,你未免欺人太甚!明明是你让人家吃坏了肚子,影响 了他的考试状态,如今却为何一副毫无悔改之态,甚至拿此事来攻击你伤害过的人!”成衣店里有位女客看不过去,当即愤慨出声。 “你他娘的谁啊?”金利腾被挑衅,立马不满地看过去,目光却在对方姣好的容颜停滞了一瞬。 女客身旁的朋友立马拉住她的袖子,小声提醒这是镇长的独子。 然而女客却丝毫不惧,推开害怕的好友,往前站了一步,目光不躲不闪,“就算你是镇长的儿子又如何?你身为官兵子弟,却仗势欺人,你这样的败类,写进书本里,后世都要耻笑不已!” “你你你你是谁,给我报上名来,我非要绑你回去做我的十七房小妾!”金利腾怒不可遏,恨不得立马就将人绑回府,将人狠狠调教一番。 “好啊,我可不怕你,难不成光天化日之下,你还能强抢不成!” 女客性子豪爽,当场就答应,刚要说出自己的名字,却被接下来的一幕惊得瞪圆了眼睛。 原来徐闻不知何时走到金利腾的旁边,干脆利落地往他的膝盖处一踢,在对方痛呼着倒下时,又抬手掐住他的前脖,一下子就将他压在光滑的结账台面上。 他手下用力,发了狠劲,但面上却带笑。 “金兄,我顺着你的话说,改日再约,并不代表着任由你欺负啊,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金利腾的右脸贴在冰冷的柜台上,伸手使劲地掰着脖颈上的手,呼吸日渐难受,“放……开。” 回应他的,只有越发收紧的手。 空气仿佛稀薄得让人窒息,金利腾终于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恐惧,疯子,这是疯子!他真的要将他掐死! 眼泪刷地一下流出来,混着鼻涕、抹脸上的粉,猪头脸已经有些发青发紫,又脏又恶心。 徐闻定定地欣赏完这人窒息的狼狈,才大发好心地松开,而后反手拎起人的衣领,一推,往门口的方向丢去。 “滚蛋吧。” “你!” 金利腾因为窒息,导致手脚发软,一股后怕涌上心头。 但很快,他又惧又怒,想到自己刚才狼狈丢脸的模样,回头恶狠狠地盯着一脸平静的徐闻,气势汹汹地丢下一句,“你们都给我等着,我迟早要让你们给我跪下求饶!” 金利腾屁滚尿流地跑走,估计是要去摇人了。 徐闻并不怕,在做这一切之前,他早已想好了退路。 如果那个镇长爹没参与进来还好,要是真的要为了儿子不要仕途,那就别怪他到时候将人从镇长之位拉下来! “是谁要卖绣帕?”掌柜从后院里走出来。 徐闻上前,拎起刚才被他随手放在一边的包袱,朝掌柜打招呼,“是我。” “那你拿着货跟我走吧。”掌柜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眸底闪过惊艳,但很快就回神来。 徐闻抬脚跟上,身后却忽地传来一道犹豫小小的声音:“公子请留步……” “奴家姓陈,不知公子家住何方,有无婚配?”
第6章 举人 徐闻偏头一看,是刚才那个站出来仗义执言的女子。 女子对上他直白的目光,羞怯地躲了躲,白净的小脸染上两朵红晕,她捏着绣帕遮住下半脸,如黄莺般的声音又再次响起,“公子勿要误会,奴家只是一时情难自禁,这才口出妄言,望公子莫恼。” 女子扭扭捏捏,徐闻重拳出击。 鼻腔中轻轻发出一声笑,渗着毫不掩饰的嘲弄,“陈小姐是吧,我误会什么?我什么也没误会,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不是什么君子,也做不来这种因为美救英雄的戏码就爱上对方的事。” 陈小姐脸色刷地一下变白,震惊地望着他。 “好奇我怎么知道的?等下次见面,我再告诉你。” 徐闻心中轻呵,也不知道为啥这些人就盯着原主霍霍,这是看原主没背景,且怯弱,所以再三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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