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师舟又看了眼他背着的棺材,“你要是累了,就换我来背。不要逞强。” 姜偃也答应了。 他背的,表面是具平平无奇的棺材,实际上背的,却是大魔头薛雾酒身后的声望和势力。 他既然决定要做这场戏,那就要兢兢业业的演到底。 毕竟与薛雾酒这个名字有关的大多都是魔修,魔修脾气都不怎么好,虽然实力没得说,但各个性情偏执疯狂,要是被发现他是在骗他们,那些魔修估计会第一个反水杀了他。 姜偃时刻谨记他现在的人设,是对薛雾酒爱而不得的暗恋者,是死去魔头的“遗孀”。 能光明正大继承大哥财产和小弟的,除了孩子,就只有“嫂子”。 他就是那个“嫂子”。 虽然是自封的,总之硬着头皮也得上了。 就算是为了人设,他也不能轻易把装着薛雾酒尸体的棺材交给别人,不过他也没把话说得太死,他身体是真的有点抗不住了。 中途看他脸色实在太差,闻师舟就想把棺材接过去替他背会,姜偃也默认了。 结果“棺材”闹了脾气。 闻师舟的手刚摸上棺材一点,就嘭地一声被弹了出去。 他爬起来,不信邪的又试了一回。 这次他直接被弹出了数十米,一口气没上来还吐了口血。 那“棺材”不悦地弹动了下,棺材板开始疯狂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压不住,掀棺起尸了。 时值三更,月黑风高,两人一棺,棺材还在砰——砰——地跳着。 比恐怖片现场还恐怖片。 正在旁边虚弱的喘着气的姜偃,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们一人一棺僵持着。 看着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脸阴郁的闻师舟,正想抬脚过去看看闻师舟有没有事,身旁的棺材突然“嘭”地重重倒向地面。 砸得之重,让姜偃都怕这临时打出来的棺材给砸烂了。 莫名把方方正正的棺材幻视成气到躺板板的人。 别说,还挺可爱哈哈...... 他在心里干巴巴笑了一声。 见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一股幽深的怨气从棺材的缝隙间钻了出来。 收过不少尸的姜偃有点懵,他手足无措的看向闻师舟:“它、它这是怎么了?” 闻师舟被弹了两回,这会胸腔还在隐隐作痛。他眉梢跳了跳,也来了脾气,冷笑了声,撸了袖子就要上:“不过是一口棺材,半个不全的尸体,脾气还不小,还不许别人碰了。” 姜偃赶紧拦他,“你别冲动啊!它只是个棺材!” 折腾散架了,再打新的的人不还是闻师舟自己吗! 他有点抓狂,他们还在逃命呢,现在这是在干嘛啊!救命,为什么人会和棺材打起来! 脑中邪魔忽然清了清嗓子:“咳咳,不然,你说点好听话哄哄它?兴许,它就听话了。” “棺材不能给人乱背,你要把它给别人,它不高兴也很正常吧。还是......那么亲密的背着,和伴侣之外的人这样,不好。” 邪魔说得一本正经,姜偃却满头雾水。 背棺材哪亲密了?这也能亲密得起来?邪魔脑子进水了? 没想明白,姜偃只想赶紧解决这件事好继续逃命,他问邪魔:“说什么好听话?” “你自己想,我怎么知道。” 姜偃只好先拦下闻师舟,自己走到躺倒的棺材前。 想了半天,他还是小声说:“你不要再生气了,乖一点好不好?”迟疑了一下,他有些不好意思,磕磕绊绊地叫出了那个称呼:“夫......夫君?” 一阵风从面前飘过。 棺材安静了下来。怨气一扫而空。 姜偃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惊喜的扭头,“看,真的有用诶!” 多好哄一......棺材啊! 闻师舟吐出口气,拍了他脑门一下:“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第十五章 占便宜?什么占便宜?谁占谁便宜? 姜偃做贼心虚,第一反应以为闻师舟察觉到他觊觎薛雾酒的“遗产”,立马一脸严肃纠正:“我可没占他便宜,你不要乱说啊!” 话说得相当义正言辞,行动上,他却张开手臂把棺材往怀里抱了抱,生怕闻师舟要跟他抢一样。 闻师舟一阵无语,他刚才怎么就觉得姜偃脑子挺好使的? 分明是姜偃自己让人占了便宜,他竟然还觉着是自己占了便宜? 活人和尸体,到底谁更吃亏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揪着姜偃的衣领把他拖过来,闻师舟忍无可忍的说:“放手,没人跟你抢,抱着棺材像什么样子?” “你放心吧,这世上绝对找不出第二个会像你一样拿薛雾酒的尸体当宝贝的人,正常人躲还来不及。” 邪魔也磕磕绊绊的劝道:“不用看那么紧张,棺材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姜偃恋恋不舍的放了手。 他们是不知道,他现在没了薛雾酒这层关系,可能就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不怪他紧张。 好在安抚好了棺材和棺材里装着的人,这次闻师舟要背它,它就没再把人弹开。 中途闻师舟找了个比较安全的山洞,打算这么将就着过一晚。 半夜,姜偃发起了烧。 他修为尽失,丹田内丹俱损,身体比没修道的凡人还要弱些。 意识昏昏沉沉间,他难受地蜷起了身体。 邪魔最先察觉到了不对,他和姜偃神魂相连,很容易就能发现对方的异常。 他焦急地在脑海里喊着姜偃的名字,却怎么也叫不醒他。 没等他进一步行动,就被骤然掐住了脖子一样,声音戛然而止。 邪魔睁大了眼睛,拼命的去掰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无形的手,却怎么也掰不动。 山洞内,熟睡的闻师舟被惊醒了一般,缓缓掀起沉重的眼皮。 一股阴冷的寒气从洞外吹了进来,他只来得及看了眼雾气中出现的阴森诡谲的身影,就抵抗不住地昏了过去。 黑影走到地上满脸潮红,蜷缩着的青年身旁。 脱下身上宽大的红袍,铺在地上,然后弯下身,把姜偃抱起来,放到衣服上。 “师尊……” 额上沁出一层冰凉薄汗的人似有所觉的呢喃着。 黑影身形一顿,忽然低下身,轻飘飘地覆在他身上。 “错了。重叫。” 一道微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姜偃烧糊涂了,恍惚间还以为自己在太玄宗。 无论平日聂如稷多严厉,生病的时候也总要多纵容他几分,无论他说什么,都不会反驳他,只会一脸无奈的顺着他。 他现在难受得厉害,冷不丁被驳斥,顿时有些委屈地抓住对方的袖子,想了想,还把脸凑过去在上面蹭了蹭,“不要凶我,我好难受。” 一边蹭,一边还偷偷观察着对方的反应,像只惯会撒娇耍滑的猫。 可惜他如今病着,再怎么努力睁大眼睛,视线还是一片模糊,连大脑都迟钝得分辨不出异常,也丝毫察觉不到危险。 袖子的主人由着他把自己的衣服揉得皱皱巴巴,也不急着抽回来,甚至主动靠他更近些。 青丝瀑布一样垂落在姜偃颈侧,他怕痒的躲了躲。 刚要动,唇上就压上了一抹凉意。 一根苍白的手指压在他的唇上,指尖凝出散发着甜香的液体,流入了唇缝里。 姜偃不自觉的仰起头,追寻着那抹凉意。 一开始只试探着用舌尖舔了舔,直到水液缓解了喉咙里的干渴,平复了身体的病痛,他张开嘴,含住冰凉的指尖,咕嘟咕嘟的大口吞咽起来。 指尖的主人勾了勾唇,坏心的不再给他那种液体,威胁着凑近:“我是谁?” “说对了,就再给你。” 姜偃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对方却像是早有预料般道:“你再叫一声师尊试试?” 不是师尊,能是谁呢? 姜偃头昏脑胀,想不出来。 另一边被强行压制的邪魔一挣脱出来,就看到了这样一副画面。 他本来不该生气,可阴暗的嫉妒却在疯狂滋长。 “给我滚开!不许碰他!”邪气从姜偃的身体里不受控制的钻出来,扑向黑影。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黑影抬起头,透过姜偃的身体,冷冷看了邪魔一眼。 邪魔再次被掐住了脖子。 不只脖子,连四肢都被抓住,半点不留情面的折断,像是要就这么将他整个捏碎。 邪魔不敢置信的质问:“你竟然要杀我!你竟然——要杀你自己!” “我也是你的一部分,你疯了吗,薛雾酒!” 没错,这只压着姜偃的厉鬼,正是三百前死去的魔头薛雾酒的神魂。 薛雾酒死后被分尸,每一块尸体都有他一部分的神魂。 如今出现的,是棺材里的半具尸体中的神魂。 并不是所有被分割的神魂,都有着同样的性情。 因为薛雾酒们并非每个都有着完整的记忆,于他们而言,他们是处于不同人生阶段的薛雾酒。 人在人生中的每一个阶段,都可能大不相同。哪怕是魔头,也会有青涩的时期。 而面前这个,好死不死却是那个有着所有记忆,实力保持在巅峰状态,神挡杀神佛当杀佛,最为癫狂疯魔的魔头薛雾酒。 他是薛雾酒,邪魔也是薛雾酒。 邪魔是唯一一个在薛雾酒生前的年少时期分离出的碎片。他恶劣,残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后期那个彻底疯狂的薛雾酒相提并论。 果然,薛雾酒不为所动,他连杀死自己都可以毫不犹豫。 只是淡淡的说:“你太碍事了。” 他再次施加了力道。邪魔发出一声惨叫,不住的咒骂他:“啊!!你个变态!疯子!真庆幸我没有机会长成你这样,不然还不如从没出生过!” “不准你碰姜偃!只有我,只有我可以碰他!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啊啊啊啊啊!!!” 积蓄已久的力量爆发。 …… 姜偃醒来时神清气爽,连之前一直在痛的丹田都舒缓了许多。 他隐隐感觉嘴里有股甜滋滋的味道,梦里就是这种味道治愈了伤,估计是有人给他喂过药了。 那个人不做他想,定是闻师舟。 发现闻师舟还睡着,他轻轻摇醒闻师舟:“昨晚是你在照顾我吧,多谢了。” 闻师舟慢慢睁开眼睛,满脸疑惑,“你说什么?” 姜偃只当他做好事不留名,不然这里除了闻师舟也也没有第三个人,总不能是躺了棺材板的那个吧? 姜偃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邪魔格外沉默。 准备出发时,姜偃去背棺材才发现,昨天还好好的的棺材,竟然多了个豁口,看起来就像是昨夜这棺材和人打架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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