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偃听说,木傀宗的宗祠是禁地。传言那里藏着他们炼人傀的秘法,是木傀宗的立宗根本,平时应该是锁着的才对,那么一个地方,又没有吃喝,怎么会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待在里面? 另一个问题就是,木寒看着也不像是意识混乱到会认错自己的娘亲,这点也和女人说的对不上。 之前村里人也说,女人是带着自己孩子回来的,可现在,她却又不认木寒了。 实在不太对劲。 姜偃先安慰了她几句,保证自己不会离开,直到女人终于疲惫睡去,才起身离开去找木寒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傀宗惨案诡异,这木傀宗出来的人,怎么也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当日,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一出门,发现闻师舟已经订完棺材回来了,他和木寒似乎发生了争执。 闻师舟将少年的双手扭到背后,面色沉冷的说:“小子,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少年眼中闪过一抹恼怒:“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非要我直接说出来吗?把姜偃的发环交出来,我看见了,是你拿走的吧。” 木寒一僵。 他不说话,闻师舟冷笑一声直接上手搜,这下木寒慌了,死命挣扎,也没敌过作为魔将的闻师舟,最终还是被对方搜出了他藏起来的发环。 木寒倔强的仰起头:“还我!” 闻师舟高高举起发环:“这是姜偃的,不是你的,小偷。” 木寒脸色忽然白了一片。 闻师舟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姜偃,就把手里的发环拿给他看:“你好心救他,他不感恩你就算了,还要偷你的东西。” “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这个。”姜偃走过去接过发环,转身看向不知所措的木寒。 迎上他的目光,木寒做错事一样低下头,等待着他的责骂。 然而姜偃什么都没说,他走到木寒身后,解下他胡乱绑着头发的发绳,用手指重新帮他理顺了头发,给他绑了个高马尾,把那枚发环扣在发尾。 又用他的发绳把自己披散的头发系起来:“你喜欢,我可以送你,下次不要不告而拿了。这个发绳,就当是你给我的赔礼了,可以吗?” “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不过说来,我第一次知道,普普通通的红绳,能编得这么好看,你编的?” “嗯。” 红绳就是普通的红绳,却被人编了一个又一个的平安结。 他晃了晃头发,笑看着木寒:“你手艺还挺不错的,这样好看吗?” 木寒对上那双带笑的眼睛,脸慢慢的红了,磕磕绊绊的说:“好......好看......” 他戴着他的发绳,他也戴着他的发环,还是被发环的主人亲手帮他扣上的。只要想到这点,木寒就忍不住心脏狂跳。 姜偃没有注意到他的脸上有些别扭的神色,闻师舟注意到了,也只是轻嗤了声。 跟闻师舟说了要在这里借住的事,又让他去买些吃的,闻师舟走前把棺材交给姜偃:“离开你太久了,这家伙又开始闹脾气,我管不住他,在你身边能安生点。” 姜偃接过一点动静都没有的棺材,实在想不出它还能怎么不老实,难道又把闻师舟弹出去了?不会吧...... 他接过棺材背在自己身上,目送闻师舟离开。 自己则正了正神色,问木寒:“刚才你娘说不认识你,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木寒刚亮起来的眼睛又失去了光彩,他有些麻木的说:“我娘有疯病,你不用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这样啊。” 他说谎。 姜偃心中肯定道。 女人虽然说得有些混乱,却明显有自己的逻辑在。根本不是一个疯了的人能说得出来的话。 他会问木寒,是想听木寒解释下事情的原委,原本并不是怀疑木寒。他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只想搪塞过去,反倒可疑。 这对母子的话大相径庭,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说的是假的,现在姜偃也不能确定了。 想他不久前还用这招吓唬了欺负木寒的人,现在,这同样的情况就摆在他的面前。 ...... 等闻师舟回来,姜偃简单的做了点吃的,几人吃完了就各自找地方休息。 女人还是不肯让木寒接近,饭是姜偃送进去的。 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只有左右两间房,和中间一个不大的厅堂,姜偃和女人各住一间,闻师舟住在外面的树上,说是要放哨,而木寒则在女人门口打了地铺。 他说:“我怕娘半夜叫我,住远了我听不见。” 这理由倒也合理。 只是换个角度,说是他在看守那个女人,防止对方逃跑也说得通。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哪种了。 姜偃没有多说什么,背着棺材,在身后少年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下,进了屋。 进了屋之后,棺材放哪犯了难。 他一开始是想把棺材随便往地上一放,可想到这棺材板会自己跳,闻师舟又说它路上折腾人,姜偃就有点疑心,薛雾酒的亡魂是不是也在。 要是薛雾酒的亡魂真在,那他作为薛雾酒的痴汉舔狗,就不能这么随便的对他的尸体。 哪怕薛雾酒的亡魂没在看着,要想骗过天下众人,他也不能松懈,要时刻记得,先骗过他自己。 一个痴汉舔狗应该是什么样的? 他把自己穿越前看过的所有狗血剧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然后吭哧吭哧把棺材抬到了床上。 就这么站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棺材看。 一边看一边努力调整着自己的眼神和微表情。 他告诉自己,现在就有个镜头正对着他的脸,三百六十度的将他的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每一个神态的变化展现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不能有一点破绽。 对他这种非专业出身的半吊子来说,想要达到影帝级别的演技有点太难了。 靠演的,肯定是不够的,但如果,他不“演”出来,而是真情流露呢? 姜偃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那双向来温柔的眼睛里多了点不属于他的情绪。 他深深看着这口棺材,就像是能透过棺材看到里面的人。 就这么安静地不知道站了多久,从失神中回过神来,慢慢地,小心翼翼的,把脸靠在了棺材上。 渐渐地,他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 笑容中,有种病态的执着。
第十八章 “薛雾酒......” 他呢喃着他的名字,忽然咳了起来。 咳着咳着就有点点血迹落在了棺材上。 他下意识慌张攥着袖子擦掉那些血,结果木头吸水,一沾上血就洇了进去,越擦越脏,他慢慢停下动作,苦涩地笑了一声:“对不起,弄脏了你的棺材。” 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类似于深情告白的话,提前为面对追杀他的正道人士演练一下。 结果刚开了头,就被外面吹来的一阵冷风灌了了一肚子。他咳着咳着,震到了丹田,牵动了内伤,竟然就这么咳出了血,还把人家棺材给弄脏了。原本准备好的话被他讪讪吞进了肚子里。 “我好像什么都做不好,连你的棺材都护不好。”他自厌地垂下眼睫。 这句话多少带了点真心。细想起来,更是一句假话都没有。 只不过,说出这话的出发点不太一样。听着像是他因为弄脏了薛雾酒的棺材而低落,其实不是。 太玄宗那事后,他心里就一直处于对自己高度怀疑的状态里。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在反复回想这些年经历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瞬间,每一处细节。 每个人说过的话都被回放了无数遍。 他在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以前从来不怀疑自己,现在却开始怀疑自己过去的人生是不是一直在犯错。哪怕最普通的事,都能揪出点做得不好的地方。 姜偃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陷入自我怀疑的怪圈,可被最信任的人抛弃了,他真的很难无动于衷。 这些事也没什么人可说,他不敢表现得太低落,他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前进下去,只是有些事压在心里还怪难受的,这会没别人,就一个死人,话一开头,就有点收不住了。 他真就像当成是薛雾酒本人还在,正安静听他絮叨那样说起话来。 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是有人肯听他说话,就更容易委屈。 这么一想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本意只是稍稍发泄一下压力,没想到一开了这个头,越哭越觉得伤心。 他抱着棺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我好难受啊,你说,我会觉得难受,是不是因为我的付出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明明他是无论什么情况,都会绝对相信师尊的,站在他那边的。 他和师尊相处的这些时日,总不会是假的,他相信自己认识的那个师尊,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问都不问他就给他判了死刑。他不明白,人为什么会不相信一个日夜相处,早就毫无保留的人。 “可我又觉得这样不好,付出的时候没有提前打过招呼,自顾自的做了,自顾自的期待同等的回应,没得到回应就难受,对对方来说,这完全就是自我感动,只会惹人厌烦。” 这么一想更难受了。 姜偃穿越前大学还没毕业,清澈又愚蠢,穿越后他抱对了大腿,辈分直升,做了一群人的大家长,一群小萝卜头嗷嗷待哺的指望着他带领他们学习生活,他就努力端着成熟的架子。 现在看来,好像也没什么成长。真正的大人,遇到这种事,应该可以淡然应对,轻松释怀,不会像他这么放不下吧。 他在这哭着,要是有室友好兄弟在,这会说什么都得来两杯,可现在,谁都不在了。 一阵风吹开窗框,送来淡淡花香。 月光投下一道阴影,一根冰凉的手指钩住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微风吹起红衣猎猎。 隔着朦胧的水汽,月色柔和的烈红占了满眼,恍惚间,仿佛看见了一轮燃烧的红日于夜半时分升起。 那只手指轻轻擦掉他的眼泪,姣好的唇形上扬,“哭什么,就这么想见我?” 姜偃:“!!!” 短短一瞬,他脑海冒出了太多想法,导致他反应迟钝了起来。 他傻愣愣地仰着头,快速眨眼,试图眨掉眼泪,看清来人的脸,这对他——很重要!!! 越着急越看不清,他想抬手揉眼睛,却碍于这个趴在棺材上仰着头的姿势不方便,只好出声问道:“你是人是鬼?” “你说我是人是鬼。”对方饶有兴致的答道。 姜偃试探着猜测:“是鬼......?” 对方沉沉地笑了一声,“答对了,你想要什么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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