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已经没有江家的立足之地了。 江鸣山只觉得浑身血气上涌。 他木然看着光鲜亮丽的简若沉,又低头看看身上棕色的囚服,颓然弯下腰。 他的死期是下午一点。 可却觉得那颗子弹已经射入了脑袋。 此时此刻,他已经死了。 这些年他穷尽一切手段,费尽心思得来的拼来的家产,居然就这么没有了? 蒸发了! 最值钱、最有前景的产业还被简若沉买下,收入囊中! 为什么! 凭什么简若沉会有这么好的运气,这样好的眼光! 江鸣山耳边嗡鸣,整个人颤抖起来。 他死前竟然又变成一个穷鬼! 贫穷,对他来说是比死还要可怖的东西。 · 简若沉没再看江鸣山一眼,转身离开了监狱。 外面太阳正好,暖融融的。 晒得人骨头都酥酥麻麻。 边上,关应钧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计白楼再次调查天泉都的申请果然没有通过。” 简若沉若有所思。 关应钧又道:“madam那边说,年后开会,想办法查天泉都内部。” 简若沉问:“madam林要干什么?没搜查令怎么查?” 关应钧道:“自然靠我。” 他顿了顿,“计白楼要不到的东西,勒金文可以发。” 简若沉:……原来是走后门。 “要是拿到了搜查令,天泉都里面却什么都没有,岂不是会影响勒金文仕途?” 关应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简若沉上车,“所以我们过年烧香拜完黄大仙,再去搜查天泉都。” 简若沉:“找菩萨保佑重案组旗开得胜?” 关应钧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让菩萨保佑勒处长仕途顺利。至于重案组……” 他拧动钥匙打火,踩下油门。 发动机沉闷地吼了一声。 关应钧启动车子,低声道:“重案组不是有你保佑么?小财神。”
第62章 大仙大仙,陆堑什么时候坐牢? 从九龙监狱回来之后, 又过了两天。 江鸣山被执行死刑的消息在报纸上飘到大年初一,全香江的商人们都安分了许多,税务局出现了大批补缴税收的人, 点钞机都点坏一箱。 简若沉看到这条消息。发现自己间接让税务局加班点钱, 心虚地摸摸鼻子,把报纸卷成小卷塞进回收纸篓丢掉。 九点半,门铃被拉响。 简若沉过去开门,看见门外穿了身墨绿色长风衣的关应钧。 风衣质地很有垂感。 风一吹,下摆就微微飘动, 显得人矜贵又有气质。 这是他们自九龙监狱回来之后第一次见面。 关应钧垂眸看着穿了鹅黄色加绒连帽衫和灰色运动裤的人,顿了顿才道:“去黄大仙祠了。” “嗯。”简若沉听到这个地方, 就想到关应钧前两天接二连三说出口的话。 直白, 简短又滚烫。 像吃了一口淋上了烈酒的薄荷。 他松开门把手, 坐在门厅的小沙发上穿鞋,披散的头发垂落到眼前, 随着呼吸拂动。 关应钧看向简若沉发丝之间露出来的那截白皙后颈,觉得没扎头发的人平白多了一丝慵懒的生活气,“怎么不扎头发?” “我不会。以往都是罗管家扎的。他很早就出门了, 估计是去谈服务器芯片的事情。”简若沉说着,起身把头发拢到一边, 随手捡了根黑色的皮筋敷衍一束,又把放在鞋柜上的零钱盒打开, 拿了一沓千元港币才出门。 没办法, 千元虽然是港币最大的面额,但已经是他们家最小的钱。 每天的找零都会被罗管家发给厨房买菜, 所以他次次都只能花整钱。 关应钧看了一眼塞了十万也没怎么鼓起来的卫衣兜,问:“眼药水按时点了吗?” “点了。”简若沉掏出随身携带的药水瓶晃了晃, “还剩三分之一。” 两人走到那辆白色丰田边上。 关应钧拉开车门坐进去,声音里带了一点笑意:“原来你当时说害怕点眼药水是骗我的。” 简若沉学着关应钧这两天的态度,坦坦荡荡“嗯”了一声,“就准你怀疑我,不准我骗你?” 关应钧道:“我之前说过了,你想对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语气不咸不淡,好像在谈论天气,眼睛也直视前方,开车开得专心致志,“但我想帮你点眼药水是真的。” 简若沉:……关应钧这个人真的是犟脾气,认死理。 认准了的南墙就一定要撞。 认准了的人也一定要追。 所以之前隐晦地拉开距离根本没用。 没用算了。 关应钧硬聊都可以聊出一种平淡而具有冲击性的感觉。 像一把烧热的钢刀。 简若沉没回话,抬手抓住胸前的安全带,转眼看向窗外。 自上次从九龙城寨内抓出六十多个马仔,将城寨彻彻底底清洗一遍后,城寨的拆迁进程都快了很多。 原本住在那里的居民,半数搬进了政府提供的公共屋村和临时住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九龙城寨附近的街道都好似干净了许多。 简若沉看着看着,唇边渐渐勾起一抹笑。 他刚来时只想着帮原主的仇报了,然后好好当警察,报答祖国的养育之恩,贯彻从小听到大的那句“为人民服务”。 但却从没想过要怎么做。 他常常想,一个小警察,和螺丝钉一样,除了惩恶扬善,改善治安,又能改变什么呢? 至少…… 至少现在,他加快了九龙最乱城区改变的进程。 港英政府在香江和大陆之间搅浑水,上层与帮派势力勾结作乱,民众生活在黎明之前的黑暗里。 抢劫、杀人、吸毒、强奸、赌博,甚至被抓壮丁收取高额保护费。 除了报仇…… 他是不是还能做点什么? 简若沉胸腔里涌现出一股热意。 还没等他想明白,身侧就传来关应钧的声音:“到了。” 简若沉解开安全带下车。 黄大仙祠的牌坊出现在眼前。 牌坊不远处,全是九龙总区的警察,认识的不认识的,跟团建一样。 大家相互问过了新年好,站在门口续了一会儿旧,等一组到齐就三三两两一起进门买香祈福。 简若沉视线一错,看到了站在牌匾西面一个劲儿挥手的张星宗。 张星宗才回家几天就胖了一些,挥起手来上半身都在摇摆。脸上呆板的粗边黑框眼镜换成了一副半框银边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洋气多了。 差点认不出来。 他走过去,手揣在肚子之前的连兜里,说:“新年好。” “新年好。”张星宗笑得见牙不见眼。 A组的9位成员陆陆续续到齐,跟着简若沉和关应钧走进去。 丁高看看四周:“哎……去年来的时候,咱们的关系还没这么好。” A组的组员只在出任务的时候会拧成一股绳,不像其他组那样好得和亲兄弟。 但简若沉来之后,组员们之间的关系忽然就跟坐火箭似的突飞猛进,如今也能互相开玩笑了。 他们的顾问好像天生带了凝聚力。 刘司正搓着手道:“因为关sir没以前那么冷冰冰了。以前拜黄大仙祠,别人组的头都带着四五个人一起,就我们关sir,独自去摇个签就算做过了,香都不上一支。” 张星宗在一边衣兜里装了一把西瓜子,边走边磕,“我打赌,头儿今年肯定上香。” 毕婠婠问他要了一把瓜子,好奇道:“怎么说?” 张星宗下巴一扬,“简sir和来旅游的似的,一看就第一次来,关sir肯定会教他的。” 两人凑在一起咔咔一顿嗑,视线追着关应钧和简若沉。 张星宗还自带了小垃圾袋,撑在另外一个兜里,专门用来装嗑完的瓜子壳。 果然。 关应钧在门外的领香处拿了两份香,将其中一份分给简若沉,“一共是三个殿,每一处上三支香参拜就可以。” “哦。”简若沉新奇地看着黄大仙祠里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跟着关应钧一个殿一个殿拜过去,听他用低沉的声音介绍黄大仙师宝殿,三圣堂和盂香亭。 大家上香的时候都挺虔诚,就连关应钧也认认真真。 在香江,新年拜黄大仙祠是一种传统文化,和封建迷信几乎没什么关系。 简若沉握着香,不知道许什么愿,只好念了三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把香插进香炉的时候,他听见后面的张星宗在虔诚念叨:“升职加薪……升职加薪……升警长升警长……” 简若沉:…… 他侧眸看了关应钧一眼,又想起这人前两天说的保佑不保佑的话。 所以关应钧真在让黄大仙保佑勒金文的仕途? 上完香要去殿内求签问事。 排队等签筒时,紫红的蒲团垫上跪着的警察们表情平静,有些嘴边还带着笑。 关应钧拿着签筒道:“ 闭上眼睛之后心里默念姓名、出生年月、出生地点、居住地址、现在的情况和所求的事情就行,最后请神明保佑,求黄大仙赐一签。” 简若沉接过签筒,正好蒲团空出来一个。 他伸手推了一把关应钧,“你先去吧。” 关应钧垂眸看他一眼,走过去摇签。 男人跪的时候脊背挺直,长风衣的衣摆落了一截在地面上。 他闭着眼,脸上印着香火烛光,明明灭灭,高挺的鼻梁和直直的眼睫在面上落下一道阴影。 不说话不做事的时候倒有一点贵公子的气质了,平常动起来的时候总会露出一些骨子里的匪气。 难道是因为做过卧底? 简若沉抱着签筒,直到关应钧求完签都没想好有什么要问黄大仙,等关sir站起来,脑子里才灵光一闪。 随即走到蒲团之前跪下,闭眼默念:陆堑什么时候能坐牢? 关应钧记下自己的签文数字还回签筒,视线落在简若沉身上。 少年今天只穿了件加绒的鹅黄色卫衣,领口敞开,露出些里面的白色圆领打底衫,这种嫩黄色显得人格外面嫩,闭上眼睛的时候遮住那双狡黠伶俐的狐狸眼,瞧着和高中生差不多。 殿外刮了一阵风,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简若沉的签筒噗地落下一支竹签。 1号。 他记下签数,转头看到外面的小雨,扯着帽子罩在头上,跟在关应钧身后去解签。 黄大仙祠里有专门的解签人,免费解签那边排着长队。 简若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总觉得一会儿会下大雨,于是去了要钱的那边。 解签的是个道骨仙风,留着长须的老头。 简若沉在他面前坐下,“老先生,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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