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应钧接过,静静翻看了一遍,捏着报告的手指发紧,眼中情绪沉浮,最终哑声道:“我知道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没开的烟递给向景荣,“多谢。” 向景荣呆滞接过。 平常关应钧让他们鉴证科做事,说声谢谢就很了不得了,发一根烟算是极致褒奖。 一包茶烟是什么? 最高礼遇? 关应钧给完了谢礼,立刻挥手赶人,“我要做事,半小时后去你那里拿照片,向sir,慢走。” 向景荣搓弄着手里的相机,“这药是谁在吃,这么大半瓶吃下去……他还在吗?” 关应钧表情冷凝。 “好好好,我知道了。”向景荣后退一步,举手做投降状,“是保密内容?我不问了。” 他一边说一边后退。 转瞬之间,白大褂的衣角就消失在了重案A组办公室的门口。 一时间,重案A组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 关应钧转身拉开自己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灯,转身道:“来坐。” 简若沉走过去坐进沙发。 感觉自己好像一个长期熬夜之后去医院检查的低烧病人,等体检报告单都好像在等病危通知书。 关应钧坐到他身侧。 这个沙发不怎么大,两个人并排坐就会挤在一块儿。 简若沉的腿侧贴着关应钧的,胳臂也几乎相交。 他低头看着被关应钧捏在手里的体检单,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身侧爬过来,顺着尾椎骨慢慢上升,窜上了脖颈,全身都不自在。 关应钧浑身紧绷,捏着报告单的手指用力到发白,神色冷凝,“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简若沉舔舔唇,“怎么了?” 关应钧轻声道:“苯甲吗啉是精神类药剂,可以直接刺激中枢神经系统活动,过量服用会导致血压上升,心搏过速,循环衰竭,陷入昏迷。” 简若沉若有所思。 这症状……跟连嚼四颗在工地陷入沉睡的工人对上了。 关应钧把文件放到茶几上,手指搭在膝盖,“服用数周之后,会开始食欲不振,判断力受影响、运动失调、心悸、血压上升、焦躁、情绪不稳定、思绪混乱丧失判断能力,还会伴有恶心反胃的肠胃症状……甚至会产生幻觉,冲动自杀,意外死亡。”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将话语挤出唇齿,“而贸然停用,会变得极度疲劳。” 所有的症状竟都能和线人口述中的简若沉对应上。 线人描述中的简若沉不怎么爱吃饭,极度瘦弱,同时对陆堑盲目信任,思维很混乱,没有什么判断能力,情绪也时常不稳定。 几乎不像一个活人。 而现在的简若沉在继承遗产之后忘记……或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服用这一罐维生素B。 所以才会在刚进警署的那段时间表现得极度困乏。 那段时间,简若沉不是在喝咖啡,就是在喝奶茶,就算如此还是很容易睡着。他不是没有戒心,而是真的很累。 关应钧眉头紧蹙着。 简若沉窝进沙发的椅背里,“熬过停药副作用后还会有事吗?” “不会。”关应钧声音有点哑,“药是陆堑给你的?” “应该不是。”简若沉微微闭上眼,仔细揣摩回忆继承遗产当天陆堑的微表情。 时间久远,他记得的细节不是很多。 但陆堑对原主的爱厌恶又不屑一顾,不可能会通过药物来控制他。 “也不是江含煜。”他细细梳理线索,“数月之前的江含煜还没有继承江鸣山手里的家产,他没有弄到苯甲吗啉的渠道。” 关应钧双手紧紧交握着,“那是江鸣山?苯甲吗啉在香江被列为一级精神药品管控,也不能通过植物提取,大陆那边管得更严……如果想要弄到就必须去英国或者美国。” 简若沉缓缓摇头,“这得等见过江鸣山才能知道。” 而江鸣山的公示行刑时间在明天下午一点。 他要死了。 简若沉站起身,“我去见一见江鸣山。” 药是江鸣山弄来的还好,如果不是江鸣山,那说明除了主角团以外还有人想要他死。 简若沉刚想绕过茶几往前迈步,手腕就被关应钧抓住。 关应钧只抓了一下就松开了,“现在不是看守所的探视时间,法院下班了,明天早上再去。” 简若沉转头看关应钧。 重案A组办公室的灯里里外外换过一遍,照下来的光柔和明亮,能清楚看见面前之人的每一个表情。 关应钧的长相硬朗成熟,下颌线很清晰,脸上没有胡茬,收拾得很干净。 他鼻梁很高,这样的长相怎么样都有精神,可此刻眼白却微微红了些许,冒出一点血丝,显得有点颓靡。 但这点颓靡也是有力的,藏在薄薄的衬衫里,像是能厚积薄发。 关应钧仰头看着简若沉,忽然又伸出手,一把抓住那道细瘦的手腕,相比一个月前,这条胳膊已经被养出了点肉,不再骨瘦嶙峋。 他拉着简若沉,借力似的站起来,又松开,语调平静,“明早我跟你一起。” 关应钧顿了顿,“现在想不想吃火锅?我去D组借电热锅。” 简若沉蓦然想到那天晚上,关应钧把他拉到腿上后的情形。 差不多的地方,差不多的位置。 他抬头看向关应钧,意识到那天过后,早上说的那些隐含拒绝的话没什么用。 关应钧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接近他。 这种追求细而无声,一般都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让人没办法拒绝。 比如靠推理劫匪的来历和家乡的距离买到火锅底料。 比如冷风之下的外套。 比如坐在车上,精准揣测出他想去天泉都查一查。 关应钧拿起车钥匙,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都想吃。”简若沉道。 关应钧回头,看向简若沉,少年脸上勾着笑。 以前他看不出,但现在知道这个神色有点坏,很狡黠。 关应钧的理智“啪”得崩断了,他忽然想到这些天经受的后怕。 想到简若沉仰头用下颚压下劫匪枪口的样子。 想到刚才的报告。 现在这个鲜活漂亮,狠心又狡黠,聪明至极的简若沉,差点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关应钧把车钥匙丢进沙发的角落,大步走到简若沉面前,俯身把人困在阴影里,伸手抱住了他。 抱了一下又松开,嘴里道:“抱歉,我能不能抱一下?” 简若沉迟疑一瞬。 不是都抱完了嘛? 他抬手,迟疑着,安抚地拍了拍关应钧的背,轻声道:“你只是陷入一种情绪里了,人在经历过大的情绪起伏之后都会这样,从科学上来说,唔——” 他没能说下去,嘴被捂住了。 关应钧看着简若沉的眼睛,感受着呼在手心的热气,确认他完全不反感,才低下头,用力把人揉进怀里,再抱了一下。 一瞬间,或许一秒都没有。 关应钧就松开手,缓缓后退了一步,弯腰拿起椅子上的车钥匙,“我去买菜,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半小时内我会回来。” 他顿了顿,“你要是等不及,就去楼下鉴证科拿刚才拍的照片。” 简若沉看着此时的关应钧,那股被拥抱过后的战栗感才后知后觉窜上手臂,把寒毛都刺激起来。 他在关应钧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起身走到鉴证科,敲门进去,“照片好了吗?” 简若沉才走了一步,就看见办公桌上的报纸。 一张是:【黑港商江鸣山明日“问斩”!】 另一张是:【扫腐反黑里程碑——香江人真正意义上的好年】
第61章 吸吸衣服 简若沉把报纸折起的部分掀开。 上面有一张江鸣山西装革履的照片, 他在江含煜订婚宴会上举杯畅谈。 纸醉金迷的灯光,穷奢极侈的装扮,得意洋洋的脸。 向景荣拿着照片过来, 顺着简若沉的视线看过去, “才一个多月,如今却已经物是人非。” 他靠在办公桌边上,“多亏了你,否则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捉住江鸣山。” 简若沉把报纸叠好,“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向景荣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照片。” 几张照片色彩清晰,黑白分明。 翻开后, 背面还写着详细的车胎型号, 货车类型以及预计载重。 简若沉一愣, “向sir?” 向景荣抬手摸了一下后颈,“我猜你们需要, 所以顺便做了痕迹分析。” 关应钧给的那盒烟实在有点烫手,不做点事他会良心不安。 “谢谢。”简若沉一张张翻过去。 他绝对见过这个印子。 这样的双轮车辙,一般出现在承重较大的货车下。 而跟陆堑有关的厢形货车…… 只有cib查封1892酒吧当天, 马仔转移成品毒品时开走的那辆! 可那辆专门运毒的货车为什么会出入天泉都? 难道陆堑把仅剩不多的货物都放在了那里? 简若沉心脏跳得厉害,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陆堑的命门。 “哔哔哔!” 放在桌上的传呼机陡然响起。 简若沉被吓得立正站直, 下意识摸了一下衣兜,手伸进去, 才想起来衣服是关sir的。 兜里没有传呼机, 只有冰凉的小酒壶。 向景荣被逗笑,拿起呼机看, “你对呼机铃声这么敏感?哦,是关sir叫你。” 简若沉松了一口气, 扬了扬手里的照片,“多谢向sir。” 这铃声真的吓人,和2030年x果手机的默认闹铃有得一拼。 90年代的人肯定不懂2030年的人类对电话铃和闹铃的恐惧。 改天得给那个电脑科技公司多投点钱,让他们早点把能静音震动的手机研发出来…… D组借来的电煮锅功率极大。 简若沉才走到门口就听到热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 打开门,三篮子洗好择好的菜和冻肉被摆在茶几上。 关应钧的衬衫袖子挽起一半,正用长柄汤勺撩水化锅底。 红油的辛香味窜至鼻尖,勾得人口腔湿润。 简若沉反手关门,“关sir,照片拿到了,向sir帮我们做了车辙分析。” 关应钧应了声,把提鲜的野菌菇倒进汤底,擦手接过照片看,“厢式货车?” 简若沉:“嗯,我猜测可能是1892酒吧被查封当天,陆堑用来运货的那辆车。” 关应钧起身把看完的照片放到办公桌,“确实有可能,可惜陆家上面有人,计白楼能拿到一次搜查令就很不错了。上次拿到了搜查令却什么都没查出来,已经让人诟病。再想申请一次,理由还是去查已经关门的天泉都……估计很难批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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