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翌几乎动弹不得。 他第一次披着衣衫,踮起脚,触过谢危楼的腰腹,下手得分外用力,像是一定要讨说辞:“总感觉输的人好像是你。” 指节被谢危楼的手摁住,指节交替,勾在一起。 吻突然不讲情面地落下来。 捧在脸上的手分外用力,像给他某种强烈的惩戒,比起吻,那更像是某种争执。 争辩不休,一定要论个输赢。 凌翌的呼吸一下子失尽。 呼吸极速抽离,他和谢危楼像是两块地盘上的主,彼此争夺,彼此撕咬。 他不应该习惯于任何一个人,依赖一个人太久,哪天对面改变主意,最终摔落的只有他自己。 这是一个恶习。 他怎么能把左右自己的权力交给别人。 谢危楼真是个混蛋。 凌翌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很多是年少时他和谢危楼经历过的,零零碎碎,脑海里只有浮动的光影和清澈的水池,随后他呼吸停顿下来,沉沉地意识到现在的一切压根就不是他想要的,于是咬着谢危楼的下唇,狠狠地咬了回去。 不像接吻。 只有各自占据各自的道理。 谢危楼要他去回答,明面上做的那么君子。 凌翌才发现,他在这方面觉得会输。谢危楼在情爱上变成他所陌生的人,进攻得很难厉害。 这种时候,哪有是非对错之分。 谢危楼想在上风,他不愿意在下风。 血腥味晕染,谢危楼放开了凌翌,他的嘴角被彻底咬破,淡淡浸着血迹,满嘴的铁锈味也落在凌翌嘴上。 凌翌嘴上没伤,他低下头,慢慢地尝了一口这是什么味道,唇上的艳光衬得他唇色很红,满头乌发下,活脱脱像个勾人的艳鬼。 他反手抹了一下,好像赢得某场胜利。 “谢危楼,现在已经不是答应不答应的问题了。” 凌翌讲话讲得那么不动脑子,他又想不就睡过一场么,较真什么,可是越说,他心口突然被撞了一下,疼痛起来,再开口,几乎不能保持面上的稳定:“谢危楼,我要的东西从来很多,世上的东西能有最好的,我便要。” “我还特别能闹,尤其较真,到时候你看清我的模样,你真受得了我么?” 谢危楼回答得很决绝:“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凌翌缓缓提了一口气,道:“我不会让事情走到那一步的。” ---- 到你上头了@凌
第98章 卷三放诞者逃避 凌翌都已经预料到后面会发生的争执,但出乎预料的是谢危楼只是很平静地望着他。 那双眸子如镜,又似冰河映照,好像要被看穿。 室内微热,炭火燃烧,熏出蒸腾的暖意。 一番沉默后,想象中的纷争并没有发生。 谢危楼极其淡然道:“你一直很害怕么。” 一语中的。 彻底击中早已明了的真相。 凌翌的头脑陡然清醒,嘴角上的血缓缓降温,极致的涩意涌上来,染遍满腔。 谢危楼当着他面整理松开的衣带,慢条斯理,视线清明,无从躲避。 凌翌的臂膀上落了只手,他垂眸瞧了会儿,冷道:“你不要觉得自己能看穿一切。” 谢危楼的视线沉了下去,落在凌翌的视线里,像是浪潮退后的海:“你还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 明明谢危楼嘴角上还沾着血,他压根没管它,嘴唇开合,耐心地等着凌翌做答复。 凌翌恍惚间开始走神。 这段时间他都变得不像自己,当然不是因为谢危楼。 他从来都很有信心让别人喜欢自己,但他不敢告诉谢危楼,他对他们的将来没有期许。 谢危楼是他最后的底线。 这句话被噎在凌翌嘴里,长久地堵着,压得他好沉。 他不敢失去谢危楼。 凌翌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惶恐,他总是走在未知的命途上,对前程无畏,充满信心,完全不像谢危楼那么稳定、冷静,自如地切换状态。 他心底无论泛起多少波澜,面上却依然瞧不出什么不快。 谢危楼朝凌翌靠近了些,腿上不方便,压到伤口,只是颦蹙眉头,保持淡淡的口吻:“除了刚才说的,你还在顾虑什么?” 凌翌淡淡道:“你就当我刚才多嘴。” 谢危楼接过他的话:“难道换一个关系,就不一样了。” 凌翌放慢呼吸,他视线快不能聚焦,隐隐约约看到谢危楼挪动指节,指节穿插在发丝里,缓缓揉动。 谢危楼道:“你在我这里一直很好。可能我说得的确着急些,但是凌翌,事情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你做什么选择都已经没有办法回头。” 他说得不疾不徐,如同在给凌翌阐释一个不明白的道理。 谢危楼又道:“其实道理你一直明白,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对我没有信心。” 凌翌嘴唇开合,旋即否认:“……是我对自己和将来没有。谢危楼,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没有跨出那一步,关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谢危楼:“那你给我一个机会。” “……” 凌翌无法开口,但他知道,其实从当初的那个吻开始,一切早已天翻地覆。 他所看到的微茫不是假的,这些时日以来的栖栖惶惶让他很难冷静,如同被困在原地。 谢危楼给他的东西真的太多了。 他有时候威逼,脾气从来不好,偏偏在唇枪舌战之后,还能保持镇定。 谢危楼的话依旧短促有力:“之前一直很想按照你的步调来,可惜我不想再和你耗下去了。” “你说过要做朋友。” “但我们之间,要么不做朋友,要么就做道侣。” “你知道答案了,就不要再瞒着我。” 又几日。 凌翌托着下巴,一直在发呆。 他闲下来就会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来来回回地在他脑海里滚动。那个抉择让他觉得很困难,无异于把他架在火堆上烤。 谢危楼这人分明是故意的,进攻对他没用,就用怀柔去围堵他。 凌翌又腹诽了会儿,好在白玉京的事情很多,忙起来就让他无暇去想这些事。 他也刻意去做很多事,避免去想起谢危楼。 上了白玉京,同门之间的竞争依旧存在。 这里的人不仅要忙白玉京给他们的事,筛选的机制时刻赶人,从来就不公平。 凌翌在外门从没丢下过自己的修为。 他本来还担心自己打不过内门人,上了武场,凌翌斩刀时用敢上八成,以免过早暴露。 白光如昼,如断水截流。 谁想他只感觉到对面的刀轻如鸿毛,毫无半分力气,无悔像全盘碾压过去,光是刀意就强压对面一头,刀风压制,气浪波及,那个内门人竟直接脱身脱离看台。 修士修为过元婴、近化神,如小登天。 对面的修士修为比他不是差了一点。 对面投来的视线很陌生,满是凌翌第一次接触到的震惊和惶恐,因为他们之间竟是差了整整一个境界。 少年再不能握住刀,手中飞刀脱离。 周围仙侍乌泱泱地包围过去。 底下马上有人驳斥道:“外门来的粗鄙之夫,果然只配做粗陋的活。” 这个人明显是白玉京的某个门主,白衣飘荡,衣冠楚楚,哪想到那么人模狗样。 凌翌略感失语。 明明是人家技不如人,怪他从哪里来做什么。 不过他已经不想再去争这些口舌上的长短,视线望过去,如同看到蝼蚁,再聚焦。 灵流越汹涌,所到之处就会有压制,不刻意压制修为,它就会挡也挡不住地冒出来。 凌翌视线落回门主身上,越看越不对劲。 门主眼底满是鄙弃,和凌翌对上视线,他旋即停顿了下,先竟挪开目光,再后来,他颦颦眉,只嗫嚅道:“快起来。” 少年嘴硬道:“爹!你不找他算账!” 门主避而不谈,反手搡了自己儿子:“丢人的东西,回家!” 那是凌翌第一次体会到凌驾的感觉。 他把门主的修为也看穿了。 但凌翌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很奇怪,从来觉得很困难的事,摆在他面前,竟成了“仅仅只是如此”。 白玉京的筛选机制再恶心,好像也没办法恶心到他。 明明在外门恨不得一天拆成两天用,资源那么匮乏,凌翌就怕自己落下,到了白玉京,他发现这些人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可逾越。 夜里凌翌习惯去书阁看东西,翻过那些竹简、卷轴,指节所到,竟看过了大半,少有他觉得新鲜的东西。 重回故地,一切似乎如常。 当他不在乎任何人的时候,这世道就好像被他踏在脚下,哪怕它不如他年少时所想的旷野,但他觉得自己能去和它制衡、搏斗。 凌翌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谢危楼的存在。 他不过想了一会儿,脑海内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楼阁内,夜萤流动,烛火跳动,照落在墙上。 荜拨烛火间,凌翌望着那团烛火,所有入脑的东西退散,再记不得刚才看过什么,记得什么。 脑海里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清晰。 他在外门周旋那么久,只有谢危楼一直陪着他。 凌翌又想,事情真的走到无法回头的地步,他也许不该那么惶恐。世上遇到一个真诚的人很难,何况那个人对自己很好,尤其在乎,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 他是真的在乎谢危楼,即使一切触手可及,也会小心翼翼到不敢冒进。 但再不往前,就是退缩。 火焰前,窗外徘徊的飞蛾振翅扑了上去,它绕着火苗,离开又靠近。 飞灰冒出,只剩一截残烛。 凌翌收起了书,沉浸在满室漆黑中,见一缕薄烟散去,久久没有亮灯。 他想,他是不是真的该往前走一步?
第99章 卷三在无人知晓处回应 学府后有片银杏海,常年银杏洒落满地,枝叶生发。 刀道是凌翌立身的根本。 他爱热闹,练刀时却只喜欢安静的偏僻处。 无悔落在手里,凌厉如风,斩刀时撼动天地,刀术从来霸道、独断。 他踏过树梢,落地时旋身,斩落满地杏黄,衣衫翻飞间,忽然某一刻,竟明白了归鸿刀的刀诀到底是什么意思。 刀向苍穹,他问天、问地,问苍生、问自己。 这一生长路漫漫,生又何妨,死亦何惧。 从白昼练到深夜,他想他的所爱、他的所怖无非都困于自己。 做修士想要成大器,唯境界和格局论高下。 谢危楼给他解了惑,剩下的就只能靠他自己。 青年从半空中利落旋身,飞身落地,一如扭转乾坤。他像是天地跃起的鸿雁,飘然而起,乘风而上,旋身时,惊落满地银杏。扶摇而起,无悔亦无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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