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让你别单独去见他吗?” 明明已经尽力压制了,可温故还是没耐住性子,说完后又开始后悔,只能安静地看着景容。 世事哪有什么绝对,再是防患于未然,也总会有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就连他这个本该手握剧本的人都失去了上帝视角,更何况景容。景容太过依赖那股力量,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景容眼也不眨地望着温故,捕捉到他脸上的情绪后,急急忙忙地道:“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说着说着,温故叹了口气,没往下说,而是道:“不如以后不回景家了,我们去其他家族的地盘隐姓埋名好了。” 看温故不生气了,景容的眸光缓了缓,顺着温故的话道:“你想去哪里?” 温故想了想,道:“赵家。” 听闻赵家的地界四季都很温暖,没有寒冷的冬季,倒是很适合景容。而且赵无期兄妹两人都很不错,他家管理的地方应该也不会差。 可他说完后,景容久久都没答话,微睁着眼,那样子不像是睡过去了,而是像在想什么。良久,景容才缓缓地道:“你不要喜欢赵家的女弟子……你喜欢我吧,我事事以你为重,我……” 他说得极轻,又小心翼翼,听得温故皱紧了眉头。温故道:“我不喜欢赵家的女弟子,你不用事事以我为重,你是自由的。” “自由……我不需要那种东西。”景容微微仰头,黑沉的眼里只有温故,带着近乎病态的执着。 “我只想被你禁锢,被你控制,被你留在身边,我想你的眼里只能容下我。” 长久以来藏在心里不敢言说的渴求,病态又疯狂,在这一刻,还是向他心爱的人吐露了出来。 他执迷不悟,并且深陷其中。 穿透而来的寒风涌进方寸之地,在耳畔响个不停,车轮压在地面,驶过一条又一条小道。 长久的沉默后,温故微微张口,语气是一贯的温润动听,还有些低沉,他道:“知道了。” 景容微微一愣:“嗯?” 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温故又将景容往怀里拢了拢,又说了一声:“知道了。” 但比起这些,在短暂地经历过差点失去景容之后,温故把另一件事看得更重,他道:“比起那些,我更希望你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景容喃喃重复着,然后渐渐变成低声呢喃,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个词一样。 很快温故就反应过来不是景容对这个词好奇,而是景容累极了,越来越扛不住睡意。他轻轻摇了摇景容:“不要睡,小少主,跟我说话。” 恍惚中,正要上翻的眼眸掉了个方位,重新看向眼前的温故,景容应道:“好,但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好像已经坏掉了。” 温故笑笑,道:“我说,你应我就行了。” 他说话的时候,景容从温故腰间抽出一只手,摸向他的喉结,摸到后满意地闭了下眼睛,等他说完后,应道:“好。” 喉间的酥麻感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景容就把手放下去了,然后重新搭在他的腰间,他不由得问道:“为什么突然……?” 景容双眼微弯:“在动,每次看到都想摸摸看。” 温故挑了下眉,然后和景容对视起来,没过多久就看到景容的眼眸又开始涣散,便道:“你刚才看到崽子了吗,它其实是灵兽,可以变成好大一只。” 天色太黑,又太困乏,景容没顾得上看,但他早就知道了,于是道:“嗯。” 温故又道:“我之前见到它变大过一次,那次有个巨型灵兽跑来我院子偷灵药吃,吃了我的药还攻击我,很可恶,还好崽子变大把它赶走了。不过后来崽子就还是小小一只,让它变大它也不变大。” 景容低笑了一声:“嗯。” 温故笑眯眯的:“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景容愣了一愣,不过神情本就困乏,就算有一瞬的愣怔也看不出来,景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能说说你的事吗?” “我的事?”温故当然意识到景容是在转移话题,但这代表他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只道:“我一直在说我的事啊……” 景容眯起眼睛:“原本的你。” 不是这个世界的,而是另一个世界,最原本的你。 “好。”温故应了下来。 对于景容知道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他并不感到奇怪。他跟景容朝夕相处了太久,习性也好,只会写简体字不会写繁体字也好,平时说的一些不属于修仙界的用词也好,等等等等,太多了,多半是早就露馅了,也就没去过问景容是怎么知道的,便自我介绍道:“我叫温故。” “我知道。” “我是说我在原本世界的名字。” “这么巧啊……” “是啊,不光名字巧,模样也一样,这副身体跟我原本的世界几乎是一样的。” 景容:“哇。” 景容“哇”得很不走心,眼睛闭上后就没睁开过,这个字也说得毫无惊讶感,简直跟“哦”是同一个调子。 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要还在回应,闭着眼睛也没关系。他跟景容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还提到了一本叫做《少主》的短篇小说。 “让我猜猜,在那本书里,主角是不是腿断了之后再也没站起来过,是不是死得很早?没到二十岁就死掉了?” 温故微微一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黑沉的眸中含着看不透的情绪,景容深深凝望着温故,迟疑许久,才犹豫不定地道:“猜的。” 两人的声音很低,偶尔传来几声模糊的低语,隐在马蹄声和车辙声之下,被无垠的寒夜所吞没。 天上无星无月,黑暗褪去后,天边渐渐亮起一抹淡淡的光亮,景容也很久没再给过回应,他的手搭在温故腰间,拽住温故的衣物,指尖微微用力。 他拽住温故,像拽着他黑冷人生中仅有的暖意,不愿放手。 可是天太冷了,禁地太远了。 他的眼睛很干涩,因为强忍困乏,眼眶变得通红,眼白布满血丝,又被眼睑掩住,藏在黑夜里,叫人看不清楚。 可他痛苦的模样还是收在温故眼底,温故回过头,声音焦急:“林朝生,再快点!” 说了一整晚的话,温故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说完后又看向景容:“快到了,就快到了。” 一路上,林朝生给马续着灵力,才保住这匹马不被累死,还能全速奔跑。应了声“好”,继续全神贯注地看路。 以前靠着内门弟子的身份和主子的重视,林朝生在景家横行霸道,如今这么看来,能在第一名门的弟子里站稳脚跟,还真不是个空壳子。 抛开别的不说,就驾马车这点本事,就不是人人都会的。 在夜路加山路的双重加持下,还能又快又稳,这世间恐怕很难再找出第二个人了。 随着天色越来越亮,马车终于进了后山范围。 到了半山腰的时候,温故叫停了马车,这里有条小道可以直通禁地,他背起景容就往禁地赶。眼看巫苏抬脚就要跟过去,林朝生赶紧拉住了他。 比起巫苏的没眼力见,林朝生其实非常懂分寸,在西山的时候,景容一说要去禁地,林朝生立即就明白了个大概。 巫苏揣着狗崽子,一脸茫然地回过头来:“干嘛啊?” 林朝生重新坐上马车,把缰绳挪开:“巫少主,您是忘了差点被禁地的黑气搞死的事情了吗,上赶着送死,嫌命不够长?” 经林朝生这一提醒,巫苏猛然醒悟过来,然后他更慌了:“可可可是温故他……” 那黑气那般要命,温故全无灵根,不得立刻横尸禁地? 他越想越后怕,可又被林朝生死死拽住,根本没法追过去。他再次回过头,急不可耐地道:“我得去把温故找回来,他不能出事!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 他说得这般认真,结合着之前说的话,林朝生下意识道:“你也喜欢温故?” 这个“也”字就很耐人寻味,据他所知,景容、景辞,现在还要加个巫苏,温故这人什么变的?天生美人骨,狐狸精转世? 巫苏解释道:“哎呀不是啊,他就是,哎呀他……我跟他是那种身体跟身体,就是……那种,反正不是喜欢!” 他自认解释得很通透,听得林朝生脸登时就绿了,然后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挤在一起,他拽紧巫苏,眉目冷峻:“什么时候的事?” 他一直以为温故是个洁身自好的人,没想到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难怪,难怪以前温故天天都出去找巫苏,合着他俩胆子这么大,甚至在景容眼皮子底下偷人? 想到这里,林朝生整个人都不好了。 可巫苏并不知道林朝生所想,还在继续语出惊人:“我跟他一直都那样啊,我控制不了啊……” 林朝生猛地闭了下眼睛,把巫苏一把拽过来,行云流水地扯下巫苏的腰带,将其绑住,然后往马车里一扔,冷着脸道:“那你控制一下。” 巫苏:? 巫苏不能懂,为什么他都把事情说得这么严重了,林朝生非但不管,还把他给绑起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两人各说各的,扯了好半天,最后林朝生终于受不了了,把巫苏的嘴也给堵了起来。 自此以后,耳边一片清净,林朝生顿时就舒服了。 他回过头,沉默地注视着被他五花大绑又可劲挣扎的人,目光留在这人脸上,眼睛微微眯起。 比不上,完全比不上。 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比得上少主。 密林中,越是靠近禁地,周遭给人的感觉就越是压迫。虽说温故在后山住了许久,但他还从未真正深入靠近过那片禁地,就算有不小心行差踏错的时候,也都是在边缘位置就停了下来。 那片视线不清的禁地颇有些诡异,位置时常变动,有时会在悬崖正下方,有时又会在偏离悬崖的地方,就像是,风往哪边吹,就会把禁地往哪边带,很离奇。 不过,它却也只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移动,不会超出那个范围。当温故一路走来,不慎踩到一串铃铛线的时候,他就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进到那里了。 大片大片的浓雾挡在眼前,一步之隔,身后的道路清晰可见,往前是一片朦胧。他站定片刻,把景容往上托了托,一脚就踏了进去。 “景容,你听我说,在接纳诅咒的时候,你试着控制一下,一点点,看能不能只收取一点点。只要体内的力量小了,或许就不用担心抵不过反噬,万一这是个机会……” 只一瞬间,天地色变,眼前的一切忽然暗下来,变得阴森无比。上空黑雾遍布,叫人分不清究竟是白天还是晚上,也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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