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无期顶着一头散乱的头发,衣衫褴褛,像是摔进了泥地,看起来很是窘迫。只见他从头上抓下片干枯的树叶,随手一扔,然后又在身上摸了半天,最后摸出个小瓶子:“景容,这个送你。” 赵无期说这话的时候,弯腰九十度,双手伸得挺直,举过头顶。 看上去颇有诚意。 景容面不改色,再次道:“赶出去。” 赵无期:“……” 然后林朝生一声令下,众弟子纷纷上前拽住赵无期,赵无期在人堆里辗转挣扎,一个劲叫唤着:“哎呀别这样,我就是想来表达一下感谢,特此奉上我家的上等丹药,哎呀不要拽我,景容,哎呀温公子你说句话呀……” 景容好像对赵无期此人不满意极了,别过头,看也不看赵无期一眼。温故不明所以地捏了捏景容的肩头,然后景容才撇撇嘴,不情愿地道:“松开他吧。” 见景容终于松口,赵无期抖抖身体,从阻拦的弟子中抬起脸,昂首阔步走了进来。他把瓶子递在景容面前,面带微笑地道:“多谢你救了我妹妹……” 景容气哄哄的:“我没打算救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么气。 赵无期的笑脸凝了一下:“你我都是少主,我本不该对你这般低声下气,但是你真是……”说到这里,赵无期的眼中有些晃然,“太强大了!” 然后接着道:“反正多谢你啦,我们赵家知恩图报,这是我姐姐炼的延息丹,也就是我们赵家的家主炼的,送你,就当谢礼了!” 听到延息丹,景容愣了一下,抬眼看过来。看景容似乎有兴致,赵无期把瓶子往前递了递,普天之下,不会有人能拒绝得了赵家的丹药。 却不想只一会儿,景容就移开了目光,还道:“不要。” 赵无期难以置信极了,“不是,这可是延息丹啊,延息丹!要不你再想想?” 景容面不改色:“不要。” 赵无期:“……” 赵无期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大的瘪,他气不过,转手把瓶子塞进温故手中,一溜烟就往外跑去,边跑边道:“我赵无期要送的东西,还没有送不出去的!” 温故很无奈,一时不知道该把这瓶子怎么办,犹豫间问道:“要收下吗?” 景容:“随你。” 看赵无期刚才那样,是还不回去了,温故耸耸肩:“那好,留下。” “你想留下他送的东西啊……” 景容的语气越来越不满,“他长得也就那样,总是大吼大叫的,废话一堆,眼光品味也很差,你为什么对他另眼相看?” 温故:“?” 这什么猎奇的关注点?难怪死活不要人家送的东西。温故悠悠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景容又道:“难道是为了他们家的女弟子吗?” “……你果然是看上哪个女弟子了?”景容猛然跳起来:“谁!哪个!我去杀了!” 温故垂眼看他,好一会,看得景容撇了撇嘴,终于收了点脾气,才道:“你上次的回答,为什么会是自己一个人去荒山野岭死掉?” 比起其他,他更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景容拢了拢衣服,把外袍仔细穿好,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温故问的是什么,“什么回答?” “就是……”温故想了想,“赵无期之前出的一个问题,你让我讲给你听的那个。” “又是他?”景容的脸上写满了不满,但经过这一提醒,倒是想起来了,景容嗫嚅道:“他这么闲,整日讲些奇奇怪怪的话,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会毁了好友的灵根,让他跟我当一样的人,这样的话,就谁也不会抛弃谁了。”温故这样说道。景容愣了又愣,抬头盯着温故看,温故垂下眼,温和地解释道:“他的回答。” 那是,赵无期当时的回答。 但赵无期应该是胡说的,那张嘴里,目前为止就没出过一句实话。 景容张了张口,没说话,温故继续说道:“那你能告诉我,你上次的回答,为什么会是自己一个人去荒山野岭死掉吗?” “胡说的。”景容愣愣地道,“我,我是胡说的。” “我只是觉得那等场景光是想想就觉得痛苦,我代入不了,就随口说了句死了算了。我连自己的事情处理起来都一塌糊涂,实在没法知道那种时候该做什么。跟我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话听得温故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好有道理。 是啊,自己的事情还一团乱麻,一塌糊涂,何必去纠结那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景容:“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 一团乱麻的温故伸出手,止住景容整理外袍的动作,把他拉过来,径自掀开外袍。在这之前,温故脸上眉眼舒展,嘴角勾着浅淡的的弧度,把他拉过来之后,这抹笑意消失,微挑眼角,突然之间,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变了,没了一丝温和。 温故没有回答景容,而是道:“给我看看印记。” 景容:“?!” ----
第69章 比试一结束, 陆家就独自离开了西山,走时弄出不小的动静,惊得不少灵兽提前醒来。迫于无奈, 其余家族也只得提前规划离开西山。 时间赶得紧, 这次一走, 大部分人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时了。景容一战封神,本来没有报名参与, 却为了救人特意出场,这等大善之举, 使得许多家族都不是很想错过这次机会, 想联姻的、想结交的、想拜把子的, 应有尽有。 景容这个人吧,别看在自己人面前横得不行,人一多起来, 他就跟个受惊的猫似的, 支支吾吾, 东躲西藏, 胆子小得不得了。 此时此刻,温故去不了这种随时可能剑意横生的场合, 就在外面收拾东西。景容被这些人的热情吓个半死, 突然就什么都顾不得了,随便找了个人就躲到了他的身后。 所以当景辞转过头, 看到景容小小一个, 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 抓着他的外袍的时候, 景辞整个人都静止了。 霎时间, 恍如天地色变。 正在这时, 赵无知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笑眼弯弯地道:“景容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呢!你都不知道你当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那场景有多震撼,像神明临世一样!” “……” “之前在冰湖的时候,我还在想为什么第一大名门的少主会看起来这么柔弱,还病怏怏的,哈哈哈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难怪你能当少主呢!” “……” 天灰蒙蒙的,浓雾弥漫,没有太阳,空气里浸满寒意。景辞甩了下外袍,默然走到一旁坐下了。 而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赵无期一脸阴郁地走过来,一把拉走赵无知,低声道:“跟我走!” “干嘛呀?景容哥哥还在这里呢。” “还干嘛呀?”赵无期恨恨地道:“刚才景家跟我谈你的婚事,我许诺了好多丹药才给推掉,你再这么靠近他,这事儿就没完了没了了。赶紧走。” 赵无知“啊?”了一声,窘迫地埋下头:“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走快点吧。” 随着赵家两兄妹的离开,景容又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下,眼看又有人前来搭讪,此时一位侍女从旁边推门出来,景容便往后一退,借着侍女的遮挡,进到了门里。 门后是后厨,他一进去就闻到了令他痛苦的药味,林朝生此时正拿着把扇子,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少主?” 景容捏着鼻子转过头,林朝生侧了侧身,绕过他去继续煮药,道:“这里味道大,药还得再熬一会才行,少主先出去吧。” 景容身体亏虚得太厉害,温故早有交待,一直不能断药。景容忍着耐心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用瞬移回了温故身边。 一用瞬移,景容几乎登时就不太行了,一脸困乏地窝坐在一处稍显隐蔽的位置,遥遥望着帐篷中收拾东西的颀长身影,眼皮越压越低。 微眯的双眼合上,闭上之后又突然睁开,像是醒了神。没过多久,双眼又合上了。 再睁眼时,身旁已经放上了一个食盒,里头传来难闻的药味。 景容忍着难受,轻轻掀开盖子,把药端出来,正准备喝的时候,他顿了一顿,莫名转过头去。只一眼,就越过憧憧人影,对上了远处扭头盯着他看的景辞。 他看到景辞一脸的冷漠,却张了张口,无声用嘴型说了几个字。 那几个字,像是说的…… “不要喝。” * * * 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药味,温故倚在马车旁,在人群中搜寻着景容的身影。那人恨不得十二个时辰每时每刻都黏在他身边,怎么这么久还不见回来,真是怪了。 就在这时,试炼场周围忽然哄闹起来,乌泱泱的人群惊慌失措地跑开,杂乱地喊叫、呼喊,顷刻间就散开条道路。 只见浓雾中,一道高大的身影从雾中走出,正是家主。他横抱着浑身是伤的萧棠,萧棠昏迷了,脸上流露出一抹痛苦之色。家主压低眉眼,从嘈杂的人群中匆匆走出来,沉声命令道:“赶紧离开西山!” 听说萧棠在帮忙检查结界是否有遗漏的时候,外围的高阶灵兽突然发了疯,无缘无故攻向了她。 这等事情,以前还从未发生过。 “如果随行的人里有业障极深的人,我们虽然感受不到,但这股异味是会引起它们的警觉的。” “你说,会不会有人背了一身的业障,却无人知晓呢?” 灵兽发疯搅得大家人心惶惶,在所有人匆忙离开试炼场之际,只有温故一人,神情凝重地望着他们仓皇逃离的源头。 他想到了景容说的话。而在这一刻,家主从他身边匆匆掠过,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这个浑身低气压的背影。 家主身上有股由内而外散发的压迫感。 这股压迫感,怎么说呢,有点奇怪。 先前总也收拾不好的队伍,在灵兽伤人的消息传开来之后,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家族就都收拾好了,整装待发,就差景家了。 景家负责点数的弟子是贺词章,他走过来往马车内瞧了一眼,道:“还差少主和林朝生,温公子,你看见他们两个了吗?” 温故敛起眉梢,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没有。” “这样啊……那我先去禀告家主。”他冲温故拱手行了一个礼,转身正要走,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温故和贺词章齐齐转头,只见景辞策马缓缓而来,对着贺词章道:“你不必去了,我已派人回禀过父亲,人齐了。” 贺词章微微一愣:“主子,还差少主和林朝生。” 景辞从马背一跃而下,道:“他俩在我马车之中,不信的话你去看看便知。” 贺词章狐疑地看了景辞两眼,深思熟虑之下,还是俯身拱手道:“既然主子都说了,那便不必再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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