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继续往外走,然后他听见景容悠悠地道:“一天时间,够吗?” 温故拧了拧眉,头也不回地掀开挡帘,声音冷了不少:“我建议你别逼我。” “那好吧。” 即便这道声音仍旧乖巧,也还是架不住撞入脑中的泼天疼痛。原来景容只有在发烧的时候才一副可怜兮兮又听话的样子,哪像现在,脑子一清醒,就一点都不惹人怜了。 稍一让步就得寸进尺,实在难搞。 景家和陆家闹了许久都不消停,不少家族都在围观,时不时帮景家说两句话,口头上骂骂陆家不要脸,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进西山还要靠景家的长老护着。 以往要是遇到这种情况,景辞一般第一个站出来,他就喜欢出头显摆,可这次却没有,他孤零零地站在一处,眉梢微微蹙着。 他站的位置是个绝佳的地方,身后有颗大树挡日头,一旁还放着临时用来喝茶品酒的矮桌凳,而温故正坐在那里倒酒。 像是很不理解温故的行为,景辞每隔片刻就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温故将两个酒杯都倒满酒,拿起面前的这杯,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隔空碰了下杯:“考虑得怎么样了?” 景辞终于忍不住了,回头问他:“为什么?” “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吗?”温故将酒一饮而尽,“问那么多干什么?” 景辞跨过去坐下来,将剑放在桌上:“你之前那么帮景容,现在让我怎么信你?” 温故又给自己倒了杯酒:“那就从少主比试开始,景家由你去。” 景辞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摇了摇头,道:“那是少主才能参加的比试,我又不是少主,你怎么让我去?” 温故端起酒杯,在杯子上轻轻摩挲了一下:“我来解决,不劳你操心。” “行啊,”景辞笑了笑,“如果这件事你办成了,那我就勉为其难跟你合作。” “好。”温故放下酒杯,站起身,“合作愉快。” 不远处的哄闹声吵成一团,像是要打起来,温故扫了一眼,看到被砍得破破烂烂的那处帐篷,忽然知道景辞为什么不出头了。 陆家干了他想做又不能做的事情。意识到这点,温故顿了顿,道:“景辞,这是你此生唯一的机会,错过了,可就真的没有了。” 这似乎是种规劝,又似乎是种提醒,景辞不解地看着温故走远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群里,再也看不到踪迹,才缓慢地收回目光。 温故竟然说,要帮他得到少主之位,而条件,居然只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小事。 景辞端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小口。景容那个人,既要又要,最会装模做样,要从他手中把少主之位夺过来,怕不是温故想象中那样容易吧? * * * 在赵家搭营的那块地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前者捂住耳朵在前头悠悠走着,后者则是一直在说话,刚开始只能看到她的嘴巴一直在动,后来这两人走过来了些,看到站在不远处发愣的温故,赵无期紧皱的眉头这才松了松,走上前去:“温公子,看完热闹了?” 温故将视线从泛着寒气的冰湖中收回来,点了下头,正要说话,只听少女道:“我都整整三天没给他传信了,你说他该尝到失去的苦了吧?” 赵无期又将耳朵捂了起来,猛地点了好几下头,道:“那必然。他肯定伤心死了,伤心得跑去花楼找姑娘消解心中烦闷。” “啊啊啊!”少女叫了起来:“赵无期!我杀了你!” 少女喊打喊骂,赵无期一看不妙赶紧躲闪,边躲边道:“我赵家的女子各个清醒聪慧,没一个被情爱所累的,怎么就你一个人不开智?” 后来赵无期被追得没法,一个侧身躲进帐篷,拿挡帘挡着,将少女拦在外头,焦头烂额地道:“你要真要他尝到失去的苦,三天哪够?最好永远都不出现在他面前。” 这话很明显是又在揶揄她,但她一反常态地安静下来,觉得这话说得有几分道理,竟开始思索起来,还问道:“只有失去我,他才会意识到我有多重要吗?” 赵无期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眨了下眼就有了新的说辞,硬是道:“有些人的感情是有滞后性的,他们就是得等到彻底失去对方了,或者是对方死了,才会开始钝痛。知道什么是钝痛吗?晚啦!来不及啦!” 然后一本正经道:“你要让他钝痛,所以,你就不能再去见他。” 认识短短两日,温故已经听赵无期用不下百种说法来蒙骗少女了,他开始觉得赵无期这个哥哥当得是真不错。明明都快烦死了,但还是会忍下来,用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回应这些幼稚的问题。 兄妹之间,其实少有像赵无期和他妹妹这样的,妹妹什么心事都肯跟哥哥说,可见在妹妹心中,哥哥的分量一定很大。 温故不光这样想,还随口这样感概了一句,一时间,赵无期和他妹妹都转头看向温故,看得温故有点莫名,直到赵无期笑道:“赵家只有我一个男子,她也只能问我啊。” 温故:“……” 景容喝了药,觉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吵醒了,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抬起手揉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赵家兄妹闹了好一阵,一直都不见消停,外面风大了些,他们就进到了帐篷里面,温故也随之跟了进来,一进来,就对上了景容的视线。 “不对吧,”少女被赵无期的思路带歪了,不知怎的又突然反应了过来:“我彻底消失在他面前,不就遂了他的意吗?赵无期,你又糊弄我!” 赵无期哈哈笑道:“哎呀,你这个脑子,怎么还时好时坏的。” 他们这话题,温故一次都没参与过,他没有哄小孩的经验,更多的,是他总觉得这话题很幼稚。景容寥寥听了几句,却好像很感兴趣,不光听了进去,还突然道:“不就是想得到喜爱之人吗,我有个办法。” 他伸手对少女勾了勾手指,少女凑过来,他就挑起一道眉梢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少女一听,眼睛顿时瞪大了:“真的可以吗?” 景容的脸上还有丝倦怠,表情却相当自信:“你试试就知道了。” 少女连连点头:“我回去就试试!” 看到这一幕,赵无期起了疑虑,不觉问道:“什么法子啊?” 少女没有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景容,像征求同意一样,问道:“可以说吗,景容哥哥?” 景容不动声色看了眼从进来后就沉默着的,倚在角落,低头握着水杯,只能看到个冷清侧脸的温故,扬起嘴角,轻声道:“说都不敢说,你还敢做吗?” 然后他看到温故的手指一紧,将水杯握得紧了些。 少女像是受到了鼓舞,眼中熠熠生辉,一鼓作气道:“把他囚禁起来!” “……” 现场肉眼可见地安静了,安静到如果掉下一根针也能听见的程度。饶是对各种说辞信手拈来的赵无期,高速运转的大脑也出现了片刻的停顿。 倒是温故,握紧水杯的手松了松,松的好像不是手里的水杯,而是绷在脑海中那根弦,他终于转过头看向了景容,有些无奈地道:“你教点好的。” 景容耸耸肩,粲然一笑。可少女把景容的话当真了,她觉得甚是有道理,就该尝试一下的,赵无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是,对,景容说得对极了,不过是一种驯服方式而已。不过,有的人在这个过程中会妥协,会顺从,有的人就不会,可能会反抗,不断反抗,最后死了也不会被驯服。如果你的如意郎君是前者,你兴许能得到一副行尸走肉,如果是后者,他会死的。不管是哪种,你都在失去他。 ” 此时此刻,温故不得不对赵无期生出一丝敬意,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少女怎么说,这种能把话圆回来的本事,还真不是普通人办得到的。 他甚至想让赵无期多说点。 可景容却并不想给赵无期那个机会,马上添油加醋地道:“那你不想让他留在你身边,天天见他吗?” 少女:“想!” 景容:“囚禁。” 少女:“好!” 温故:“……” 赵无期:“……” 眼看少女把景容出的主意奉为真理,赵无期无奈地笑了笑,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多头大,最终赵无期叹了口气,道:“无知,人的欲望可是无止尽的。如果你用强制手段把人留下来,你就会希望他是自愿留下来的,如果他自愿留下来了,你就会希望他是因为爱你才留下来的,你会一步步奢求更多,更多。到最后,你就会忘记,一开始,你或许仅仅只是希望他能好好的。” 这次,赵无期一改常态,终于是说了点有不一样结论的话出来,连不曾参与过这等话题的温故也突然插了一嘴,意有所指地道:“人最可贵的,就是不忘初心。” 千人千面,百人百性,各自的理解不尽相同。话说得再满再透,听的人还是只会选择听自己愿意听到的话,其它的话就怎么都听不进去。就像赵无期说了那大一堆,景容只挑温故的来问:“可如果我的初心一开始就是要得到他呢?” 温故忍不住道:“你的初心不是复仇吗?” 景容立马反驳道:“不,是得到你!” “……” 这回帐篷内是真的静谧了。赵无期听到了信息量过大的内容,手用着极其缓慢的速度捂向嘴,旁边的少女嗞哇乱叫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原来你们两个!” “……” ----
第60章 还未入夜, 守在西山入口的长老用灵力发来指令,说是可以进西山了。匆匆收拾好东西,正要回景家队伍之际, 景容坐在马车里, 侧身趴在窗沿上, 垂眼望着马车外的少女,问道:“对了,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眼:“我姐姐叫赵无声。” 景容轻轻眨了下眼睛:“我是问你。” 少女:“我还有个妹妹,叫赵无忧。” 景容:“你呢?” 少女:“咳咳。” 景容:“?” 对面马车的挡帘被掀开, 露出赵无期的脸, 赵无期道:“我其实当着你们的面叫过她的名字, 但你们可能没意识到那是个名字。” 温故把药箱塞进马车,一跃而上,听到赵无期的话, 突然一笑。 赵无期笑眯眯地道:“我一直觉得那名字很衬她。” 景容回头看温故坐进来, 开始回忆赵无期的话, 不确定地道:“赵无……” 温故在景容的身旁坐下, 中间隔了一段距离,侧身掀了掀窗帘, 还没将帘子固定好, 就感觉身边的人在往他这边靠近。温故下意识伸手要把人挡回去,却不想手一拿开, 反倒给了人机会, 景容直起身子就跨坐到他的腿上, 还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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