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试过了,死了也没能回到现世,无从逃离。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在穿到这里之前,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没有记忆,一点记忆都没有。难道在现世已经死了吗?不是吧,博士还没念完呢,比起死掉,他宁可延毕。 温故脑中一团乱麻,最后索性懒得想了,放空大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四处游荡。 绕了好几圈之后,他被冻得走不动了,回来时发现帐篷已经搭好了。走进帐中,地毯,床,屏风,火炉等等一应俱全,别人是来提升修为和比试的,他不一样,他像是来度假的。 没有灵根也不尽是坏处嘛,多轻松。 总之,风也吹了,心也散了,温故半躺在床上,才终于反应过来跟景容说的话太重了。 景容的心思那般敏感,也不知道一个人会瞎想些什么。他思来想去,又觉得让景容冷静冷静也是好的。 就在这时,他听到有脚步声进到帐篷,在这一刻,刚刚消解下去的烦闷重新升腾而起,他皱着眉坐起来,看向门口之后,忽然一愣。 两个弟子抬着浴桶进来,悠悠放在角落屏风后头,然后手中结印往木桶一盖,引入的水就变成了热水,还冒起了热气。 他们退下去的时候,说里头的热水结印连通的是西山地底的山泉水,随时可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光印在,就一直都会是热水。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别院中浴池的水,为什么会是温泉水了。 他松了松眉头。原来,进来的不是景容。 悠悠然洗过澡之后,温故就上床睡了。他睡了这几天以来,最好的一次觉,但一醒来,他就觉得自己可能麻烦来了。 事情要从他在景辞面前夸下海口开始说起。总之,他起床没多久,就见所有人都围在试炼场中间,正在凑热闹看各家少主的比试抽签结果。 要让景辞以少主身份上场,第一步就在景容这里,只要景容同意,就基本没问题了。 他一直觉得景容这里是最没问题的。虽然有意无意在景容面前提过一嘴,但他们两个昨天闹得那样难看,景容多半把这事给忘了。 温故悠悠叹了口气,在角落里找了个地方坐下,静静地望着人群中心。 就算现在再去找景容,应该也来不及了,毕竟已经在公布结果了。 “第一场,陆家少主陆怀瑾,对战陈家少主陈若槐。“ “第二场,……” “……” 西山真的是很冷,冷到透进骨子里的冷,明明周边全是人,就愣是一点热气都感觉不到。他开始冷到看树不是树,看人不是人了。 听了没一会,温故就觉得没意思,逆着人群往试炼场外走,刚走出人群,就听到后面念抽签结果的人念道:“第六场,景家少主之兄景辞,对战楚家少主楚伯生。” 温故脚步一顿,转头回望。 重重人影中,景辞走出人群,迎面走向温故,嘴角高高扬起:“你还真是说到做到。” 路过温故时,景辞轻轻搭了下他的肩头,只一下,就松开了,然后径自走开,边走边道:“要是没有‘之兄’二字,那才堪称完美。” 那时在马车里,温故只是跟景容随口提了一下。景容什么都没过问,当时就答应了。 越过人影攒动的人群,温故抬起头,望向远处的阁楼。 景容的房间应该在甲字房二号。那处看台的后面,门紧紧闭着,也不知道门后的起居房间里,景容此刻在不在里面。 缓缓收回目光,温故转过身,还是离开了。 他这一天过得无所事事,堆在床头的几本书,半天时间不到就被他看完了,然后他就在屏风后面研究那个热腾腾的山泉水,最后什么也没研究出来,还弄得一身的水。 气氛都到这里了,他就索性直接洗了个澡。等擦拭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就见桌上已经摆好了吃食。 这日子,他过得实在太逍遥自在了。 这样自在的生活只持续到半夜。他在睡梦中的时候,意识开始无止境地下落,好似沉入了深海,四周的海水冲他压来,碾得他不得呼吸。 他挣扎着想要冲破屏障,脱离这个浸满海水的黑暗之地,但他感觉他一直在下落,往下沉,沉不到底。 突然,他浑身猛然一颤,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从睡梦中惊醒,但压迫感还在,细细密密地压着他的周身。 他掀开软被,坐了起来。 最终,他迟钝地意识到,这是来自那股来自诅咒之力的压迫感,并不是做梦。 他再熟悉不过了。 已至西山最冷的时节,身在西山中心,本该仍会偶尔听到一两声灵兽的低吼。但这次,温故走出帐篷以后,却发现静谧得过了头。 就好像是,灵兽们受到了威胁,不敢出声了一样。 他试着往阁楼走了一段距离,可是越往那边走,压迫感越低,这意味着源头不在那边。温故在苍茫冰寒的夜色中转过身,望向了另一头。 那是停靠马车的地方,也是各家族弟子修炼的地方。 这些弟子来到西山,修炼是不分昼夜的,有人离开就有人过去,哪怕是这种大半夜,也依然偶有人走动。 抱着疑惑,温故回到了马车停靠的地方,沿着一排马车往后找,走了好久才看见景家的马车。止步于他乘坐的那辆马车前,缓缓掀开布帘,看到里面的人影后,冷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马车内,景容微微抬眼,眸子比暗夜还要黑,神情呆呆的:“你回来了?” 温故的心开始下沉:“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都在这里?” 景容没有回答,而是愣愣地盯着他看,好像无法理解他说的话。温故再次问道:“你刚才动用诅咒之力了?” “我刚才……我不知道……” 景容看起来有些恍惚,没有半分神采,语无伦次地说道:“刚才你说,要拖到等我死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刚才? 什么意思? 然后景容突然捂住了耳朵,脸上泛着痛意,目光散乱,断续道:“我听不清,吵死了,吵死了……” 周边没有听到一声灵兽的低吼,但是景容一直在说吵。他的神情和一举一动,都像是真的被吵到了,痛苦不堪,浑身都在挣扎。 只有不远处的修炼之地有弟子在走动,落下几阵脚步声。 从修炼处走过来的脚步声渐近,在路过马车的那一刻,温故忽然意识到什么,正要开口,压迫感倏然袭来,马车外传来一阵倒地声。 等声音消失,景容的神情才缓和了些许,但他的眼神仍旧失焦,充满了恍惚。温故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他猛地上前,握住景容的双肩:“你疯了?” 景容在干什么啊? 景容抬起眼,像是从恍惚中回过了神,好像听到了温故的声音,又好像没听到,黑沉沉的眼睛定定地看向温故,声音轻缓:“我好像控制不住这股力量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明明像是在求助,却又微微歪过头,嘴角扬起一抹渗人的笑,语气诡异:“你刚才是骗我的对不对?” 刚才,还刚才? 温故这回是反应过来了,原来从他跟景容说了那段话开始,景容就一直没法接受,所以就这么就把自己给困住了吗? 可那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 温故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向景容的眼里,渐渐浸满了怒意:“我是不是说过,不要逼我?” 景容仍旧望着温故,眼睛死气沉沉,说起话来轻声轻语:“可是怎么办,我等不及了。” 他轻声说着话,周身黑气又丝丝缕缕飘荡起来。 再次感知到压迫感,温故抬起手,一把将景容按在怀里:“别这样,景容,别这样。” 景容没再说话,沉浸在温故的怀里,几乎溺死在里面,可他还是忍不住不断涌上心头的酸涩,泪水无声滑落,润湿了温故的衣服。 他在温故的脖颈间微蹭两下,再也压不住想要得到温故眷顾的热切感,长睫扫过温故的耳垂,微微抬头,在温故下颌落下一个极轻的吻,然后循着轮廓描摹,湿凉和酥麻一路往上,最终在眼睑告以长久的吻落。 他捧住温故的脸,与其额间相抵,只差分毫就要吻上温故的时候,景容停住了。 温故直到现在都是冷漠的。 他了解温故太深,哪怕意识有些恍惚,他还是能知道,温故现在的态度不是默许,而是在拒绝。 这是温故拒绝他的方式。 景容吻不下去了,心里空洞又难受,难受得喘不过气。 马车内黑暗与安静共存,两人的鼻息交织,过了不知道多久,温故低低叹了口气。 他最近总是在叹气。 然后他往前一倾,覆在景容唇上。 跟他一贯温和的性格不同,他很强势,很霸道,却并不粗鲁,强势得恰到好处,只是却让景容使不上劲,只能任由温故侵略,沉沦其间。 景容受力抵在后座上,头向上扬起。温故一手揽住他的后背,一手扶住他的后脑,手指穿在头发里,长长久久地亲吻着。 许久之后,才和景容分离开,把景容的头扶正,然后将额头抵在景容的额头上,道:“我只是很生气。” 抬手抹去景容眼角的湿润,接着道:“好了,我答应你。” ----
第63章 在意识到温故做了些什么, 和说了些什么后,景容陷入了长久的呆滞之中。 等景容终于回过神,温故已经拉着他走在了路上。寒夜里冷得厉害, 身旁是他期待已久的温暖。 温故来到一名倒下的弟子身前, 有些忧虑地看了眼四周, 俯身探了探鼻息,确认人还活着之后, 才揽着景容快步走开,一直走到彻底远离了那片区域, 才道:“我所接受的教育, 让我没办法视人命如草芥。幸好, 你没那样做。” “我知道你不喜欢,”景容垂下头,声音很小, 有些乖巧, 像认错一样, “我已经在很努力控制了。” 温故睨了眼看起来很不安的景容, 淡淡道:“我知道。” 这是他救回来的小少主,也是他一点点养起来的小少主, 他当然知道。他比谁都知道。 走到帐篷跟前的时候, 温故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帐篷, 又看了看遥远的阁楼, 最后将景容轻轻推进帐篷里, 给他找了点吃的出来。 看着他勉强吃完后, 温故道:“去洗澡。” 明明知道就算不说他也一定会去, 可温故还是这样提了一嘴。可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在看到景容埋着头, 在昏暗烛光下安静吃东西的时候,温故就反常地沉默了起来。他跟景容之间,不是那种会彼此安静不说话的关系。 景容放筷子的动作很慢,反应也是,有点点慢,抬眼跟温故对视了一瞬。他腮帮子微微鼓起,还在咀嚼没咽下去的食物,想也没想,转头就走向了屏风后面。紧接着,水声开始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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