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马车开始动了起来。景容还坐在原地,在确认温故真的不打算帮他之后,他就只能自己扶着马车,艰难起身。 伤口本就没好,先是泡水,再是刚才又下去跑了一遭,这会刚一包扎好就使力,难免再次开裂,又渗出血染在了布条上。 不过他根本没有心思注意这些,一起来就坐到了温故身旁,然后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拥住温故的腰,直接就窝在了温故怀里。 “我用遍了所有跟找寻灵识有关的术法,但它们全都没用,”景容的声音没有一点好转,变得更嘶哑了,气息透着股迷糊,“我找不到你,你就像消失了一样,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 “你以后一直都待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了,好不好?” “……” 混乱又充满爱意的呢喃声响在耳边,听得温故皱起了眉,喉结滑动两下,低声说道:“别说话了,让我睡会。” 虽然景容话里的信息量很大,但他也是真的状态不佳,无力思考。 这声音冷漠又疏离,不似以往那般温和,景容垂下眼眸,将脸埋在温故的脖颈间,眼眶微微发红。 不动声色的疏远让景容心口发闷。温故还跟以前一样,始终都在疏远他,哪怕做过那种事。 他开始意识到,他们两人从来没有真正亲密过,昨晚的温故是被迫的,一切都是药效使然。 景容溺在这股让他沉醉的好闻味道里,又被仅有的理智不断提醒:温故不愿意。景容开始难受起来,胸膛里闷得厉害,喘不过气,身体开始发颤。 温故的冷漠能让人立刻坠入极寒之地,那是比禁闭室还要黑暗还要冰冷的地方。 感受到怀中人的异样,温故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蓦地,抬手握住景容的双肩,迫使他和自己分离开,眼睛疲乏地半垂着,道:“我很困,一晚上没睡觉,你可不可以让我睡一会?” 他把景容的脸看在眼里:“求求你了。” 语气也好,动作也好,都是那样的不耐烦。 他好像烦透了景容。 景容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表情有些麻木的呆愣感,可眼眶却越来越红,最终,一滴泪从眼尾无声滑落。 温故久久都没动作,只是皱眉看着景容。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抹了下景容眼角的湿润,轻声道:“我知道你很在意我,我知道,我都知道。但我现在脑子很乱。” “你应该知道我不讨厌你,但如果你继续这样的话,我会很烦。” “先让我睡个觉,可以吗?” 他一直看着景容,直到看到景容在他眼前点了下头,才松开手,重新闭上眼睛。 他想这次终于能好好睡个觉了。 可没想到的是,景容随之又附了过来,像刚才一样抱住他,还在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两下:“……你不要烦我。” 温故在心里叹了口气,跟景容说话太费劲了,说一大堆话永远都是白说。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这次景容终于是没动来动去了。温故抬起一只手,搭在景容腰间,然后拽过一席软被,就那样将景容裹在怀里。 他实在无力再去折腾些什么,只想好好睡个觉。景容身上太凉,他想让自己尽可能快点暖起来。 ----
第56章 两人相拥而眠, 或许是因为昨晚一个人没睡,另一个人太累,所以竟然都睡着了, 还睡得很沉。 甚至中途派发吃食的时候, 这俩人都没醒。 趁着这点停留的间隙, 景辞策马前来,一下马就拽过林朝生, 恶狠狠地问道:“怎么没见温故的马车?他人呢?” 灵草的药效那般猛烈,温故没处消解, 一路上又没看见温故的马车, 他隐隐担心温故是不是出事了。 只见林朝生指了指少主的马车, 道:“今年他跟少主同乘一辆马车。” 闻言,景辞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走上前, 拽起窗帘子一角。林朝生本想阻拦, 却不想景辞已经看了进去, 看清里头两人相拥而眠后, 愤然收回了手。 马车停留的时间很短,约莫一盏茶功夫之后就重新启程了。 车轮压在路面, 马车晃动起来, 温故被这动静一晃,突然就醒了过来。 补了半天的觉, 头终于是不疼了, 垂眼看向身前, 怀里的人还睡得很熟。他试着推了推景容, 想把景容弄下去, 但景容抱得他太紧, 推了几次都没推动,他就放弃了。把身体往一旁稍稍倾斜过去,手肘抵在车窗上,掀开布帘。垂眼又看了怀中人一眼,然后才看向窗外。 以前一点微小的动静,就会把景容给吵醒,这次倒是奇了,这都不醒。 此时正经过一条河,水面结了冰,岸边的树只有枝干,看上去死气沉沉的,一阵冷风袭来,几乎就在这一瞬间,温故将布帘放了下来。 睡了这么久,他隐隐感到有点饿,正在犹豫该怎么叫林朝生送点吃的来,转眼就看见景容那边的小桌子上竟有个食盒。他看了食盒好半天,突然意识到林朝生可能是瞧见他如此这般抱着景容睡觉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不适。 他轻声打开食盒,随便拿出一块糕点。 这回是真没清白了。 就凭林朝生那张碎嘴和奇妙的脑回路,真不知道会说出些什么惊天奇闻来。 罢了,无所谓。 都一夜情了,还在乎什么清白不清白的,不至于,也没必要。 吃完一碟子糕点,温故又打开窗,再次将手肘抵在车窗上。 他看向窗外,这一看就看了许久。先前道路小,一条道只能过一辆马车。这会儿走上一片平原,道路变得宽敞多了,其他家族的马车渐渐赶了上来,还跟这辆马车并排着走。 离得最近的这家是赵家,赵家那位少主坐在马车前头,跟赶车的人并排,转头跟骑马的弟子们聊天,不知道在聊什么,但聊得很是开心,时不时传来他不羁的笑声。 这就是原作夸赞过的很通透的那位赵家少主赵无期吗?有机会的话,他倒挺想见识见识,看这位赵无期究竟能有多通透。 蓦地,像是想到些什么,温故抽回手,将软被往上带了带,挡在景容的脸上,还掖了掖,免得凉风把人给吹着凉了。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忽然意识到怀里这人的脸好像红得有点不正常,他掀开软被,抬手压在景容额头上,滚烫的温度烫得他的手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倾身拉开车门,温故说道:“林朝生,景容发烧了,靠边停一下,去请夫人……” 斟酌了一下,重新道:“去请大长老过来。” 林朝生拾起缰绳准备停下马车,来此巡视的景辞策马路过,正好听到这话,二话不说就甩了一鞭子过来,打在林朝生手上,冷冷地道:“不准停!” 那道鞭子甩得粗暴,林朝生的手顿时就见了血,景辞一脸狠相:“这是去西山,想停就停,是准备让所有家族都等你这一辆马车吗?” 话音刚落,一串玄铁就从马车里横空飞出来,重重砸向景辞,景辞被砸得胸口一痛,差点摔下马,用力拉紧了缰绳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错愕地看过来,只见温故甩了甩手,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再次对林朝生道:“靠边停,去请大长老。” 景辞当即就暴跳如雷:“温故!你竟敢拿玄铁扔我?!” 温故不想跟他废话,眼看着马车驶出队伍,才重新看向景辞:“扔你又怎么了?” 马车停了下来,林朝生神色复杂地看了眼温故,正打算跳下去,却不想景辞又驾着马拦了过来,还用剑指向林朝生,咬牙切齿地道:“不准去!要是耽误了进西山……” 话还没说完,一道剑光闪过,景辞手中的剑忽然就被打落了,速度之快,几乎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温故说:“景容才是少主。少主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三道四了?” 他永远知道怎么让景辞下不来台。 林朝生借此跳下马车,很快就找来了大长老。然后林朝生就愣在了一旁,看了好一会自己手上的伤,才暗自把剑捡起来。眼睛里映着剑上的面容,指尖擦过上面的灰尘,脑中的思绪还停留在这把剑将景辞的剑打落的那一刻。 他依稀记得,是温故抽出了他放在一旁的剑,然后朝景辞重重一扔,顷刻间就将剑给打落了。景辞没拿稳剑,有所掉以轻心是事实,但重点是,温故竟有如此暴躁的一面吗? 他把剑插回剑鞘,暗暗握紧剑身。 大长老过来的时候,温故本想把景容放下去,但景容人是昏迷着的,手却死死拥住他,稍一往外推就抱得他更紧。这场面要是被长老看到了,多多少少是不太合适。 温故没办法,只好把挡帘放下来,握住景容的一只手,尽力放轻动作,安抚般捏了捏,才得以扯过来伸到挡帘外面,让大长老把脉。 可大长老刚伸出手,指尖还没搭在景容手上,一道灵力所化的光印就挡在了大长老面前,一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微笑着的女子。 看那打扮,似乎是萧棠的侍女。 侍女动了动指尖,光印又变大了一圈,将大长老逼得后退了几步,然后才放下手,负在身后,道:“大长老,少主的脉象就不劳烦您了,请回吧。” 语气听上去很恭敬,可话里那意思却是种命令。大长老是十大长老之首,景辞刚才见了他都熄了火气,杵在一旁不吭声了,可见他在景家还是颇有威望的,但侍女似乎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大长老犹豫了片刻,很快就收回了手:“少主的身体向来由夫人照看,倒是我逾越了。” 侍女微微一笑:“知道就好。” 景容高烧不退,侍女赶走了大长老,却没说萧棠什么时候来。温故实在看不懂这些人在搞些什么,看侍女准备离开,就叫住了她。 侍女迎风回望,衣摆在风中舞动,再次微微一笑:“等到了西山,夫人自会来看望少主,还请各位继续启程,莫要掉队了才是。” “站住,”温故掀开挡帘,探出头来:“我想麻烦姑娘代我问夫人一句话。” “温公子请说。” 温故扬起一边嘴角,平静地道:“夫人如此不关心少主,就不怕别人说他不是夫人亲生的吗?” 侍女神色微滞,很快又缓和了回来,没有对温故的话表达任何看法,而是问道:“少主是何病症?” “高烧不退,呼吸困难,神志不清,”温故顿了顿,“腿伤一直不愈。” 侍女微微颔首,道:“取冰露伴在凉水里,敷面降温,腿伤换成青色瓶子里的药即可,少主药箱里都有。剩下的还是要等到了西山,夫人再亲自来看。” 温故压了压眉头,对这个解决办法不太满意,侍女似乎看出来了,又补充道:“此地距离西山不过半日光景,与其惹怒夫人,不如先给少主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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