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生忙于移栽花藤,没听仔细,只听到个什么“禁”什么“书”,于是下意识把这俩结合起来:“禁书?” 能称得上禁书的,那自然是:“你想看春宫图?” 林朝生头也不回,自顾自地说道:“这种有伤风化的东西自然是不让偷看的,但景家比较特殊,如果想看正常的大概是没有,可如果要看不太正常的……” 温故不动声色放下茶杯,将图谱抱在怀里,没听林朝生继续说,起身就走。 他走进书房,把图谱放回书架,随之听见隔壁房间传来一点不太清晰的声音,温故顿了顿,转身就走到隔壁推门而入,没有敲门。 装睡装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起来了? “小少主,”温故迈着长腿,大步往屏风后走过去,“你又搞什……” 一走过去,正对上景容幽黑的眼,眼里的东西似曾相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额头冒出汗液。 温故止住正要质问的话语,缓下语气,“做噩梦了?” 梦境的余悸还未消散,景容恍惚着点了下头,攥紧绵软的锦被。温故倒了杯水给他递过去:“先喝点水吧。” 景容恍惚着接过来,温故的手刚离开杯子,又被微凉的触感握住。只见景容直直地看着他,漆黑的双眼专注又固执。 “不要走。”声音嘶哑,有些发颤。 温故站着没有动作,没有说话,景容慢慢从噩梦的余温中抽离出来,后知后觉地松开掌心的温暖。 意识回笼,景容反应过来温故的来意,连着刚才的话,一并解释道:“最近是多事之秋,你就先不要出去了,我不放心。” 语气还很正经。 看到景容的反常,想起之前说要派人去找巫苏,温故下意识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跟巫苏有关吗?” 景容攥紧锦被,重新躺下,盖住半张脸,只露出双有点躲闪的眼睛,闷声道:“我想再睡会。” 温故本想追问,抬手捏了捏后颈,还是道:“那你睡,睡醒再跟我说。” 说着回过头,刚想把景容没喝的水杯放回去,就听景容又道:“你先出去。” 温故当即应道:“好。”回答完了才反应过来景容说的什么,他奇怪地看了景容一眼:“我出去?” 不是? 景容在赶他走吗? 从认识景容,一直到现在,别的都不说了,毕竟一些零碎的情绪怎么说都只能算捕风捉影。 两人相处到现在确实有些微妙,某些界限也在这样的微妙中变得极为模糊。 但不管怎么说,从来只有他想走却被缠着走不掉的情况,赶他走还从未发生过。 尤其是,明明上一刻拽他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走。 现在竟然赶他走? 也许是这话从景容嘴里说出来太稀奇了,温故又问了一遍:“我出去?” 可这话能从温故嘴里问出来,景容也觉得稀奇,他闷声道:“那你要留下跟我一起睡吗?” 温故:“……” 问得漂亮。 温故也有点搞不清自己怎么会是这个反应,只是在景容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十分诚实地起身退了出去。 他确实不愿意留下。 所以等了将近一天,到最后,连为什么不让他离开别院,也没有得到准确的理由。 深夜。 静谧的少主别院,一道人影悄然闪过。 景容睡得不太安稳,在床上翻了个身,然后忽然睁开眼。 而他身后,那道人影则安静地立在那里。 景容那双眼睛沉在暗夜,死水一般的漆黑无声涌起暗光,逐渐加深,直到化为红色微光。 像忽然警觉起来的鬼魅。 只听那人沉声道:“你的修为恢复了?” 除了那个被唤作“父亲”的家主,这世上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这么关注他是否恢复了修为。 从回到这里的那天起,家主就探过他的修为。那股力量跟灵力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因此家主没有探索出来。 只是现在看来,似乎是知道了点什么。 “刚刚我感知到一股力量涌动,是你吧?” 来是来了,但家主不是很确认,因为那股涌动的力量很怪异,怪异得不像灵力,而是远远超越灵力所带来的体感。 闻言,景容后知后觉地摸向后颈,这才感受到后背的印记在发烫。 反噬可真会找机会,明明都压下去了,借着场噩梦就趁虚而入。跟反噬斗,还真是半点都松懈不得。 景容呼出一口气:“是我。” 闻言,身后的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话里带了些癫狂:“所以你的修为真的恢复了?” 景容缓缓起身,坐在床边,双腿自然垂落,然后轻抬右腿,搭在左腿之上。他往前一倾,抬手托住侧脸,坐得随意,语气也轻挑:“是也不是。” 在这个景家,只有景容敢用这样轻慢的态度跟他说话,他可以纵容景容,只有景容是特殊的。 前提是,景容恢复了修为,并且会将这股力量提供给他,否则就另当别论。 暗夜中,家主伸出手,掌心向上,等待着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放入手中:“来,容儿,让为父看看你修为恢复得如何。” 景容没有动弹,他就耐心地等待着,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他等了很久,景容都没伸手过来,一直等到他的耐心一点点消失殆尽。 那只伸出的手没有收回,而是缓慢地翻转过来,掌心凝起微亮的光芒。家主敛起神色,手越扬越高。 怎么都这么久了,还是这样不听话? 厢房中。 温故睡得昏昏沉沉,朦胧中,听见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这声音忽近忽远,像梦里的声音,又像现实的声音。 他恍惚了一阵,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只见窗边有个人影,还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压低声音喊道:“温故,醒醒。” “醒醒啊,温故……” 温故一个激灵,倒吸一口凉气,顿时睡意全无:“你谁?” 外面那人应道:“我,我啊,我!” 这声音太低,温故没听出来是谁,皱眉道:“你你你你结巴了?” 缓了缓才意识到外面那人是林朝生,也就他能大半夜跟个鬼似的还在外头游荡。温故起身凑过去:“怎么了?” 林朝生凑近了些,正想说什么,兴许是觉得不得劲,回身推了推门,没推开,又倒回来贴在窗口处,道:“我看到个人进少主房间了,那人好像是……” 温故这回是彻底醒了:“什么?” 说着就下了床,随便摸了件外袍搭在身上,悄声开门出去:“那人是谁?” 林朝生拢了拢外衣,压低声音道:“家主。” 温故一愣:家主? 暗夜里,天上无星无月,四下一片黑暗,唯有远处的少主房间中依稀散发着忽明忽暗的光亮。 当全身血脉中流淌着的灵力源源不绝流向另一个人的时候,灵力涌动之下,会亮起光芒。 别人不知道,但温故知道。 他沉下脸,眉头几乎拧成绳,直接就往院里走。 刚走没两步,却被林朝生拽住:“你干什么去?” 温故甩开林朝生,头也不回地道:“还能干什么?” 可林朝生仍拽着他:“家主不是走进去的,他在门口突然消失了,温故,你懂我意思吗?” 不是走进去的,还能怎么进去? 瞬移吗? “什么什么意思?”温故不明所以,“所以他来找景容干什么?” 景容都这样了,还有修为给他吸吗? 到底是什么样的混蛋才一而再再而三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直到这时,温故才发现林朝生肩头在止不住的颤抖,而拽住他衣袖的手也越抓越紧。 温故耐着性子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林朝生低着头,唇线抿得死紧,过了好一会,才呼出一口气,低声道:“那晚害我之人就是家主。” 原来不是想不起来,是不敢说。 难怪非要求得少主的庇护。 温故推开林朝生的手,淡漠地道:“我早就知道是他了。” 转过身,将一脸震惊的林朝生留在原地,温故道:“家主他……” 他走向那间亮着奇异光亮的房间,脚步未停:“不配为人。” ----
第39章 同样的黑暗, 不同的地点。 一时之间,容易使人产生错觉,好像这里不是少主房间, 而是那个密不透光的禁闭室。 家主就那样抬着手, 悬在空中始终没有落下, 眉头紧皱,嘴角微颤,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景容换了个姿势,收起双腿屈在床沿上, 像在禁闭室中一样缩着, 双手抱膝。 黑发垂落下来, 遮挡住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漆黑的眼睛,眼里无光, 像一潭死水。 蓦然间, 一道轻如鬼魅的声音响起:“怎么办呢, 我一点不想见到你, 父亲。” 隐在黑暗中的黑气丝丝缕缕盘桓在房中,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压得家主几乎动弹不得。 鬼魅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想狼狈地离开, 还是永远留在这里呢,父亲?” 景容双手抱膝, 压在腿上的力道加大, 手上暴起青筋, 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 即使吃了那么多坞禾果, 还是没能补上上次强行催动禁地力量的损耗, 祸不单行, 还被反噬趁虚而入。 对上家主,他也不知道会赢,还是会输。 但不管是哪种,家主一定都不会轻松的。 家主却猛然笑起来:“真不愧是我的容儿,你果然从来不会让我失望,哈哈……” 笑里满是贪婪。 这股力量太强,太美,有致命的诱惑力。 几十年了,他从没见过这样完美的力量。 “但是,容儿,”笑声渐渐消失,“可惜了,你好像还不能完全控制住它。” 景容一怔。 眼中的眸光暗了又暗,他勉强勾起一抹淡笑:“那么父亲,你要试试吗?” 黑气一层一层叠开,压迫感层层递增。 瞬时之间,家主忽然凌空化出一把无形的剑。 灵剑成形那一刻,周遭狂风四起,整个房间中的东西都被卷起,然后破碎开来。 在如此这般的压迫之下,他竟还能化出灵剑。 景容的眉头越皱越紧,全身的力量几乎快要触碰到临界点。 灵剑在诅咒之力的压制下,缓慢穿行,每前行一寸,灵剑便变小一分。 两人无言对峙着,所有力量都依托在灵剑与对抗灵剑之中。 他反抗家主的次数并不多,在有限的几次反抗里,每一次,赢的都是家主。家主从不吝啬他的成长,他越是强大,家主就越满意。 所以这次也一样,看着这个几乎把自己逼入绝境的儿子,家主没有一丝惧意,反倒像是在看即将入腹的猎物一样,嘴角再次浮现出癫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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