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一直以来把景容当成需要照顾的少年,才让他选择性忽视掉了一些事。 现在,他意识到了。 微光下,白皙光洁的皮肤,配上景容那张惊艳的脸,看得温故竟然觉得有那么丝燥热。 这不对劲。 压下心上莫名的惊慌,温故走出浴池,闭眼深呼吸起来。 可不知为何,心绪却被里面时不时响起的水声牵动,听得他越发烦躁。 许久之后,里面的水声停了,久久没再响起,温故缓缓睁眼:“洗好了?” 里面应到:“好了。” 温故正想起身,又想到什么,问道:“穿好了吗?” 里面的人坐在岸边,闻言足尖轻点,在水面划过一丝涟漪,应道:“好了。” 听到准确的答复,温故才起身进到浴池,氤氲雾气之中,他愕然被轻点水面的足尖吸引,然后又像被烫了一样,即刻移到景容的脸上。 因为刚洗完澡,景容的脸色褪掉了长久以来的苍白,变成了正常的白皙肤色,还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微红。 看得温故眉头一拧。 他突然看这也不是,看那也不是,景容还如往常一样,被抱起后,一手勾住温故脖子,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而温故因为衣物脱到一半就重新穿上,穿得也不仔细,甚至可以说是很随意,所以脖颈是彻底裸露在外的。 景容的手一勾过去,手臂就触到了温故的皮肤。 微凉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蔓延的时候,温故浑身僵硬了一下。 沉下脸,越走越快。 也是在这一刻,那些选择性忽视掉的细节,开始零零散散浮现在脑海,温故没有刻意回想,却又被眼前的事一再提醒。 比如搭在肩头轻轻摩挲的力道,比如放下时那双磨蹭着不愿意松开脖颈的手,比如那双本该漆黑无比却含光灼热的眸子…… 也许还有更多。 温故一声不吭,黑着脸扯下景容搭在肩头的手,头也不回地关门走掉。 早该发现的。 他自认不是什么神经大条的人,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偶尔会觉得怪异,也没真的往歪处想过。 养崽使人盲目啊…… 他揉起太阳穴,迈着轻乏的步子,撑着油纸伞走起路来晃晃悠悠。 微雨还在下着,心绪凌乱,走到外门弟子的住处后,温故慢慢停下了脚步。 先找巫苏。 剩下的,再说吧。以后再说吧。 “巫苏?哪个巫苏!” 身为新主子的新晋手下,原以为巫苏在外门弟子间应该很有名,然而,实则不然。很多人都没听过他的名字,基本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 “他经常跟在景辞身边。”温故想了想,尽可能客观地描述道:“看着呆呆愣愣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但灵力还挺强的。” 但还是没人知道。 温故又想了想,“就是今天押囚徒去湖心台的那个。” 这样一解释,弟子才想起来,恍然大悟般道:“哦哦他啊!” 接着,又摇摇头:“不知道。他不住这里,你找找别的屋。” 在这之后,温故顺着所有外门弟子的寝屋,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一路上都没有发现巫苏。 同样是外门弟子,按说彼此多少会打打照面,熟悉一点,可是没人知道巫苏住哪里。一提起他,众人对他虽然有点印象,却又都很模糊。 只勉勉强强记得景辞身边有这么号人,由于大多时候都跟着景辞在外界,就算回到景家也常常垂着头,人也不爱说话,不怎么跟旁人打交道,因此是个存在感极低的人。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 景家素有家规,一到就寝时间,除了负责值守的弟子,谁也不能在外头瞎晃。一路找完其他寝屋,就剩最后两间的时候,恰好到了就寝时间。 值守的弟子检查到此处,勒令他离开,温故硬着头皮冲进去,只见两排通铺上十几二十名弟子,齐刷刷地冲他看过来。 没有巫苏。 等他从这间寝屋出去,值守弟子们职责所在,死也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 只剩下最后一间寝屋,明明近在咫尺,这一刻却远如天边。 无奈之下,温故只能回到破落小院。 第二天一大早,温故就急匆匆地赶到外门弟子寝屋,巫苏的床铺确实在最后那间寝屋,但是跟他同一间屋子的弟子说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巫苏的铺位在大通铺的墙角,临窗。 跟其他的铺位一比,巫苏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连床单都不带一丝褶皱。他的行李也很简单,除了必要的简单东西之外,杂物一样都没有。 极简到没有一点人味。 找不到一点线索。 之后连续好几天,温故日日蹲守,都不见巫苏人影。不过这种情况并不算少有,作为颇受重视的手下,被使唤出去办事是常有的事。以前林朝生就是这样的,天天都在外头,基本不着家。 可是巫苏不在的时间太长了。在等不到巫苏的第十日,温故找上了景辞,等了一天,天黑时才等到景辞从外面回来。 对于温故的到来,景辞表现得有些诧异。不过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温故,然后扬了扬下巴:“进去说。” 不远处就是景辞的住所,温故顺着景辞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就在这里说吧。” 景辞笑着看过来:“是不想进去吧?” 笑着笑着,景辞的脸色冷了下来:“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这样,我很难想得起巫苏在哪啊。” ----
第35章 温故挑了下眉, 转身就走。 “等等。”看温故走得决绝,景辞三两步跟上去,拉住他, 咬牙道:“我派人去找他, 应该要不了多久, 跟我进去等消息。” 说着就拉住他要往住所带,温故被惯性带得走了两步, 很快找回了主控权,将景辞一把甩开。 看温故还是要走, 景辞只得道:“我上次听他说要准备内门弟子考核, 所以这几天没看见他我就没过问, 你总得给我点时间让人去找找他吧?” 温故这才停下脚步。 景辞随手招来人,跟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环抱双臂,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道:“去那边的亭子坐坐, 正好, 有些话想问你很久了。” 温故拧起眉,看了眼湖边的凉亭, 然后微微点了下头。 “你为什么要救景容?”一坐下来, 景辞就问出了这句困惑很久的问题。 这种历史遗留问题,温故有点答不上来。他单手撑脸, 拿起茶杯, 指腹贴着杯壁轻轻摩挲, 平静地别开脸, 想回之以沉默。 一想到刚才已经默认要解答景辞的疑问, 温故就想了想, 道:“换个问题。” “……”景辞默了下,“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温故斜睨了他一眼,这次是真的回之以沉默。 见状,景辞无端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既然不是因为这个,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他是少主,比我带给你的好处更多是吧?” “在我这个私生子和他那个嫡亲少主之间,是个人都会选他,应该的。” 景辞就这么把自己给说服了。 温故也道:“嗯,有道理。” 景辞:“……” 景辞:“有道理?你什么意思?” “……”温故松开茶杯,“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原本景辞都被自己给说服了,一听温故这样说,倒像是在溺亡之际抓住了浮木一般,又有了点希望,“你不是真心要帮他的,是吗?” “你有苦衷?”景辞忙道:“他对你做了什么?难道他给你下了毒,所以你离不开他?” 温故:“……没有,就当我真心帮他吧。” 不这样说还好,一说景辞更加觉得温故是被迫的了,当即就气得拍了下石桌,拍得桌上的茶杯都颤了一颤。 景辞道:“我就知道!景容这人真有手段!居然给你下药!下的什么药能让你对他言听计从,连我们的交情都可以不放在眼里?” 温故:“……不是。你在讲什么?” 怎么突然就成下药了?中间听岔了吗?下什么药?什么下药? 眼见景辞越说越离谱,温故赶紧制止道:“停,没有下药,我跟你也没有交情。” “没有交情?”景辞好似只听到这一句,“我俩自小一起长大,你怎么说得出我们没有交情这种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明明说过,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会……” 一说到这里,温故抬眼看他,景辞也在这时忽然住口。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景辞都没有再说话。 没有灵根,所以原主一直觉得自己没用,景辞偶尔的青睐,一度成为他活着的唯一动力。就像狗一样,主人看他一眼,他就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这样卑微的原主,向景辞表达忠诚的时候,自然也会用一些极端的比喻。 比如,既然当不了你的剑,那我就当你最忠诚的狗。甚至比这还要极端。 “别以为我不知道,”温故站起身,走过去轻轻倚在柱子旁,看着黑夜里的湖面,语气平缓,说起话来是一如既往的温润,“你不过是看出来景容对我有几分信任,所以才不想放弃我,别演了,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比谁都清楚。” “我不会帮你的。”温故道。 “不是,”景辞缓下语气,“阿故,我是真的在意你。” 一说出口,景辞忽然愣了下。 好像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这样说。 温故耸耸肩,对景辞的反应并不感到奇怪。 一个视他如命,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人,突然间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完全的转变,这才导致景辞出现了认知冲突。他只是暂时无法接受这种改变,没有认清现实而已。 这不是在意。 也许是温故太自信了,所以毫无防备。景辞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忽然凑近,温故一时反应不及,整个人往后倾斜,勉强抵住柱子才站稳。他和景辞身高差不多,甚至还比景辞高上那么一点,这样一来,反倒被迫矮了几分。 温故下意识抬手挡住覆压过来的景辞,然后猛地一推,把他推得后退几步。慌乱中有一瞬间对上了景辞的眼睛,眼中的东西太刺眼,太熟悉。 温故沉下脸,眸色在微弱夜光下变得阴沉,终于保持不住脸上的温和:“别靠近我。” 一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温故压下想立刻离开的念头,目光从眼尾扫过去。 弟子终于来给景辞回话了。 回话的时候是在景辞耳边低声说的,一说完,弟子就退了下去。迎着要走不走的温故,景辞抬起眼,冲他直直地看过去,脸上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嘴角再度似笑非笑。 似乎知道温故在等答案,景辞贴心解答道:“你知道的,我家弟子时有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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