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姣姣,铺满一地的银辉。 ...... 他紧靠在谢见君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似是想从他这里汲取最后一丝温柔。 “没事,云胡。”,谢见君亲吻着他微凉的额头,轻声安抚他,“这没什么,你做得很好。” 云胡深吸一口气,拿被子用力地蒙住自己的脑袋,几乎要同被子融为一体,谢见君轻扯了两下没扯动,起身出了屋子。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透过窗棂,砸在云胡的心窝里,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心里突突突地跳个不停,恨不得现下就钻到炕底下去,幸好满崽不在,否则今夜过后,他该如何自处? 水声渐停,隐约听着有清缓的脚步声,他扯下被子,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杏眸,偷偷瞧着掀开门帘进来的谢见君。 “小夜猫,怎么还不睡?”谢见君失笑,解下搭在炕边上的手巾,仔细净了手,才又脱掉外衫,将脚边的布鞋搭放好,翻身上炕,重新将人拥进怀里,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云胡绯红柔软的唇瓣,片刻,他朱唇轻启, “方才是想亲我,嗯?” 满腹心事被揭穿,云胡慌乱地别开脸,情之所至,他一颗心仿若海中浮萍,迫切地想为自己找一处踏实之处。 那个给足了他温暖和善意的人,他想要热烈地回应他。 沉寂夜色中一声轻笑,浅浅的吐息清撒在他脸颊上,他身子微颤,额前蓦然落下一个内敛又极致克制的吻,“睡吧,云胡。”。 谢见君轻拍着他的背,低低地哼唱着安眠的曲调,声音悠扬又缠绵。 同自己唱给满崽的一点都不一样,云胡如是想着,只觉得眼皮子渐渐沉重,连意识都追着走了。 “你可真折磨人。”谢见君捏捏他的鼻尖儿,莞尔嗔怪了一句,才缓下心神,挨着他身边躺下。 这一觉便是睡到了大天亮。 满崽提着小半竹篮的螃蟹回来时,院子里还静悄悄的,他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见谢见君还在睡着,便一脸坏笑地上前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喘息。 谢见君其实已经醒了,只是贪恋着还睡熟的云胡,遂是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不想动,他被捏的鼻子有些发酸,抬手用力一搂,就将小满崽搂上了炕头,压进自己怀里腾出手来挠他痒痒肉。 “阿兄…阿兄…哈哈…哈哈哈我错了…我错了…”小满崽痒得咯咯咯直笑,扭动着身子想要逃脱谢见君的禁锢,却不料,一脚踢在他身上。 谢见君吃痛,倒嘶一口凉气,暗骂了一句,“小崽子,人不大,劲儿倒是不小。”。 他松开手,将满崽推到一边去,摸索着身边的衣衫慢腾腾地往身上套。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儿,俩人都不免贪睡了些时候,云胡被闹腾醒了,还茫茫然地坐在炕上,眼神一片迷离,直至谢见君将外衫披在他肩头上,整个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醒了就不能继续赖床了。 谢见君出门,从水缸里舀出一盆冷水,整个脸颊都闷在这冰凉的冷水中,片刻,逼退了晨欲。 他打开笼子,把鸡鸭们都放了出来,让它们自己在院子里挖虫子啄食,满崽拎回来的螃蟹随手就丢在屋檐下,只在上面盖了个竹篾,以防这些个螃蟹们乱跑,从竹篮里爬出来。 他从柴房里找了个木盆,将螃蟹都丢在里面,添上半盆水,静等着往外吐沙子。 云胡背着满崽从屋里出来时,他正把磨扣套在牛身上,准备推磨将今日的豆腐做出来。 “都多大了,还这么黏糊人...”,谢见君手指刮了刮脸颊,意欲报昨日满崽嫌弃他身上满是泥点子的仇。 “云胡最是稀罕我了...不信你问云胡!”满崽晃了晃腿,眉梢轻挑着,一脸的得意模样。 “那倒未必..”,谢见君轻轻“啧”了一声,温润的眸光落在云胡身上,好似是在他的回答。 被二人炽热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云胡脸颊一阵滚热,他将满崽放在石阶上,逃也似的钻进了灶房里,不多时便听着“噼里啪啦”慌乱碰掉东西的声音。 谢见君抿嘴笑了笑,忽而觉得自己居然这般幼稚,竟还跟一半大孩子争起了宠,他敛回神思,扯动着手中的缰绳,牵着黄牛开始推磨。 ———— 吃过饭,磨好了新鲜的豆腐,谢见君又走了一趟许褚那儿,原是昨日就该去的,但因着生了变故,遂耽搁了一天,现下许褚怕是都要等急了。 果不然,他刚到南边小院,就瞧着许褚频频向外张望,连忙快走几步。 礼未行,就被许褚一把托住,“莫行这些个虚礼,快些同我说说,此番府试可还顺利?” “一切安好。”,谢见君恭敬回道。 “行”,许褚早先备好了纸墨,当下就让他将考试的题目和答案默下来给自己瞧瞧。 谢见君稍作思虑,依着自己考试时候的记忆,默了个差不离。 许褚略一打量,便心下了然,直说府试这关,定然能顺顺当当地过,叫他只管去准备八月的院试,不出几日,县衙就能派人下来报喜。 谢见君自个儿也能估摸个大概,府试时,他下笔顺畅,思路甚是清晰,答题几乎是一气呵成。想来但凡不是会错了意,亦或是跑偏了题,府试的成绩照着县试,该是没什么出入。 从许褚家出来,往回走的路上,他蓦然想起,这两次考试,好似云胡一直不曾过问他考得如何,每次从外面回来,他也只是关切他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稳,路上可还走得顺畅,同两位书生相处起来是否舒适,旁个有关考试的事儿,半个字也没从他嘴里听到过。 同云胡一道儿蹲在院子里搓螃蟹外壳时,他便将自己疑问,问出了口。 “我不懂、这县试府试呐,所以每日就、就祈祷着你独身在外时、能照顾好自己、只要、只要吃饱穿暖、我就、我就放心了。”,云胡显然没有意会到谢见君的意思,他随手剥掉螃蟹的肚脐,下意识地回话。 “那我若是考不中呢。”,谢见君追问道。大概是见过太多书生,因着对科考的执念,拖垮了一家人,成日里哀声哉道,不得安宁,他现下也想听听云胡的想法。 “那、那又如何?接着、接着考嘛、咱们卖豆腐有、有钱、”,云胡停下手里的活计,不解地抬眸看向他,一字一句,板板正正地同他说道,只这语气听上去,似是在说一件很是平常的事情。 “那我便努努力考中,卖豆腐的钱带你和满崽下馆子去!”,谢见君笑道,倏地觉得肩膀上的重坦似乎轻了许多,有人陪他一起,撑起了这前行的沉甸甸的包袱。 安心等了半月后,县衙递来消息,谢见君中了府试,这回是第三名。 许褚乐得合不拢嘴,经年沧桑的脸颊上泛起了红润,说话间也中气十足,连连拍着谢见君的肩膀,称赞他才识过人,有青云得志之势。 里长谢礼还单独跑了一趟谢家,嘱咐谢见君好生考试,旁个什么都不用操心,若是家里有要紧事儿,也只管吩咐尕蛋去帮着操办。还说叫他尽管放宽心,他去院试的那段时日,村里人定会帮他照顾好家中的云胡和满崽。 他双手紧攥着谢见君,神色庄重而慈祥,眼眸中闪烁着矍铄的光亮,年底能不能在其他几个里长面前,挺起肩背来,可就指着谢见君这还没拿到手的秀才名头了。 有里长这拍着胸脯的承诺,谢见君便安下心思,左右不过离着院试还有三个多月,他在家时,云胡和满崽也不须得托付给旁人照看,自己的小夫郎还是得自己疼。 ———— 六月一连下了好几场大雨,家里的柴火都见了底儿,下雨上不得山,做饭就只能省着点用,熬些米粥,烙点饼子,焖炖的荤腥是一丁点也见不着,连吃了几日,连满崽都直呼嘴淡。 好不容易赶着雨停,谢见君一早就提着斧头背着竹篓上了后山。 因着大雨连绵了五六日,山上的树枝都浸得湿漉漉的,用力一掰就弯了,这样的柴点不着火,捡回去也是白搭。 谢见君只好往深处走,从遮挡的岩壁下,砍些细干柴。 许是雨水大,深山有处断流多年的溪泉忽而复活,潺潺流水夹杂着碎石子和草叶枝木,绕着山涧流淌,他靠在溪涧旁,歇息了片刻,继续往山上走。 这会儿上山的人不多,走出好远都不见半个人影,密匝的山林间只听着谢见君沉沉的脚步声,和偶尔传来岩石开裂的“咯嘣”声。 他骤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越往里走,山壁间的小土块扑簌簌地往下掉,原是一指宽的裂缝逐渐向两边开阔,裂缝中隐隐有水汽弥漫。 谢见君停住脚步,耳边的沙沙声愈来愈烈,他屏气凝神,大半个身子都趴在石壁上,静听了片刻后,却总也找不到这声源来自哪里。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围,前些天上来时,这林木还生得笔直,现下却像是被什么野兽冲撞过一般,东倒西歪。 坏了...他倏地有不好的预感,这种种迹象,可太像是走山的前兆了。 他顾不上砍柴,忙不迭加快脚步往山下赶。 这块地儿离着村子有段距离,村民平日里砍柴摘果子多数都去村外的后山,鲜少会往这边走,故而,即便是走山,倒也不妨,他下山路上,也四下打量过,没见着有人。 一路小跑,回家时,他气都没喘匀和,双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热涔涔的汗直往外冒。 屋里只有云胡在,不见满崽的身影,平日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在村里疯玩,就是同小山几个孩子去山上淌水挖泥鳅。 他来不及放下竹篓,急匆匆进屋,“云胡,你瞧着满崽去哪儿了吗?” 云胡正忙着裁夏衣,闻声,便顺口回道,“满崽去山上钓鱼了。” “去的哪里的山?”谢见君一怔,那萦绕在心头上的预感,愈加强烈起来。 “就是你去捡柴火那儿,大虎说瞧着那山上有泉涧能捞鱼,满崽就拎着小竹篮去。” 谢见君咯噔一下,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云胡,你现在赶紧去里长家里,让礼叔喊上几个汉子,赶紧去山上找孩子。” 他不等云胡的回话,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屋子,直直地冲向了自己方才回来的那条山路。
第51章 谢见君一刻也没敢歇息, 方才他往山下走时,便已然觉得那岩层开裂得厉害,仿若坍塌就是刹那间的事儿。 满崽去钓鱼的溪涧, 大抵就是他捡柴火那会儿, 停留歇息过的地方。只可惜他下山时, 因着心急, 便换了另一条路, 跟这群孩子生生地错过了。 那处溪涧, 地势低洼,四周围一片连绵的山壁,若真的如他所料走山了,所有从山顶开裂破碎的巨石,轰然间都会砸向这个地方, 到时候他们几个孩子,又怎么能躲得过。
281 首页 上一页 56 57 58 59 60 6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