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问黎眼里露出几分痛色:“我以为我全心全意对哥儿,久而久之总能在你心里占据一席之地,可是我想错了……哥儿不喜欢那个地方。” 陶青鱼吃软不吃硬。 要方问黎现在凶他,他能立马凶回去。 但美人夫子眼眶都红了,字字透着委屈,可怜极了。 陶青鱼还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心揪,也莫名慌张。 “我、我……不是这样的!” “我就是忘了跟你说一声而已。我也没有不喜欢那个地方!” “是,哥儿没有不喜欢那个地方,只是不喜欢我而已。是我贪得无厌。” 方问黎眼含疲惫,双眼布满血丝,脸上发白。 疲惫是真的疲惫。 眼眶发红也是因为今日上了课惹的。 白……纯粹是夫子肤白。 陶青鱼见他这副孱弱样,心里一惊,连忙过来搀扶着他。 “你没事吧!” 额头贴上来哥儿的手,方问黎恹恹垂眸。 他看着哥儿眼里真心实意的担忧,嗓子微哑道:“不劳哥儿费心。” 他试图站起,但陶青鱼真是急了。 “你别动!” “我错了还不行嘛!” “下次我离开小院之前一定跟你说。” 方问黎苦笑一声道:“哥儿说话不算话,叫我如何能信。” 陶青鱼被他急得跳脚。 盯着这人,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 就是来克他! “我哪里说话不算话!” 方问黎望入陶青鱼眼中,轻声道:“哥儿明明说过,在家等我的。” 陶青鱼一噎。 他说过? 约莫说过吧? 他举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没有下次。” “你先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方问黎疲惫摇头,还单手握拳抵着唇,闷咳了几声。 “生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不去。” “不许犯倔!” “不去,哥儿不用管我。” “方问黎!我错了,真的错了。”陶青鱼被他磨得欲哭无泪。 方问黎背影凄凉,要往外面走。 陶青鱼一把拉住他,几乎是吼着道:“相公!我知道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 “好不好?”他担忧望着人。 灶屋里两人被这一声吼吓了一跳。 手里的鱼丸扑通一下,直接掉进盆儿里。 他俩反应过来,无奈地相视一笑。 这哥儿……净让人操心。 出来都不知道跟自己相公打一声招呼,怪不得这么晚了儿婿还往这边跑。 陶青鱼眼巴巴地看着人,急得脸都红了。 方问黎停下步子。 陶青鱼立马抱紧了他的腰,仰头看着人。 他从来没觉得哄人这么难过,说话真诚得不行:“我错了,没有下一次好不好。相公?” 方问黎压低眼睫。 紧盯着哥儿,声音暗哑:“只此一次。” 陶青鱼立马点头。 “只此一次!” 方问黎脑袋往哥儿肩上一放,拥着人手臂收紧。 紧得陶青鱼发疼。 陶青鱼从这个拥抱里,感受到了几分后怕。他微微滞住,心里愈发自责。 真是奇了怪了。 犹豫了下,他缓缓抬手顺着男人后背,展现出了在他小爹爹面前才有的乖顺。 “别气了。” “嗯。”方问黎闭眼,额头轻蹭哥儿的脖颈。 书院忙了一天,下山后在家不见人又着急一阵。后面不放心,又摸着黑赶过来。 他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情绪剧烈起伏,这会儿确实累了。 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感受到哥儿的存在,方问黎才放心。 没多久,他直起身。 还有长辈在家里,与哥儿在一边呆久了不合适。 他与哥儿出去,知晓明日一早陶青鱼就要起来去卖鱼丸。自己也打算跟着他早起。 “没什么事儿了,快去歇息吧。”方雾将煮好的鱼丸仔细存放好。 杨鹊打了个呵欠,率先离开。 灶屋里的灯灭了,陶青鱼带着方问黎进自己的卧房。 屋子小,床也小。 两人脱了衣服躺上去,身体轻微一动就能挨着。 方问黎干脆将哥儿直接搂进怀里。 陶青鱼也不挣扎,额头抵着他的肩膀,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许久没闻到方问黎身上的味道,这会儿还真有点习惯了。 * 次日一早,天不亮陶青鱼就爬了起来。 方问黎睁眼,随着哥儿一起起身。 屋外陶兴旺已经将东西都放板车上。两人只稍微洗漱,垫垫肚子后立即出发。 这个季节已经不冷。 要是天气好,走着走着就能在路上看到东方一点点升起的太阳。 不过今日云多,多半看不见。 路上也不好走。 虽是来往村子与县里的大路,但也是泥土路。 下雨后道路泥泞,行人跟牛马将路踩得坑坑洼洼,干了之后保持着原样,颠簸得不行。 方问黎第一次跟着哥儿起这么早赶路去县城。 他跟在哥儿一旁,帮忙在后头推着板车。 天还黑着,方问黎只能听见哥儿的喘息,偏头看到那格外明亮的眼睛,他道:“以往也是这么早起上县里卖鱼。” “是啊。路上要走一个多时辰,不赶早到县里客人就没有了。” 方问黎呼吸稍乱,问:“累吗?” 陶青鱼转过头,看着方问黎的轮廓他笑了一声道:“你累不累?” 方问黎道:“现在还好。” “那我也还好。” “都做习惯了的。” 方问黎轻笑了一声,夸道:“哥儿真厉害。” 他的哥儿像野草,在荒芜中生长。 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不甚起眼,但他却因缘巧合与哥儿有了交集。 越是了解,越偏爱得紧。 * 走到县里,天已经亮了。 交了摊位费后,陶青鱼将东西直接摆放在人流量大的菜市口。 将板车停好,车头矮下去的那一方用背篓垫一垫弄平了。上面再搭上几根凳子加木板,现成的案台就做好了。 陶兴旺那边生火,将锅里的水烧开。 陶青鱼在背篓里翻找出以前用过的木板,上面的痕迹被用水擦干净了。 他往方问黎跟前一放,弯着眼将笔递上。 方问黎笑看他一眼。 “写什么?” 陶青鱼立马道:“现打鱼丸,十文一份。今日开业特价,八文。” 粉笔擦着木板,沙沙声似暗杂着韵律。 陶青鱼看他笔走龙蛇,不得不再次感慨方夫子写得一手遒劲好字。 待他写完,他手指点了点最下面。 “再写两个八文。” “要明显。” 方问黎扬眉,听了哥儿的话落笔。 如此,一块新鲜的标价牌就出来了。不识字的见了,怕是以为这里可以代写书信。 陶青鱼将其支在摊位前。 锅里的汤沸腾,陶青鱼将用纱布遮盖的白色丸子揭开一角。 有见了新奇的客人走上来,看了一眼木牌就叫上一份。 这种的一般就是不差钱儿的。 陶青鱼招呼客人,陶三叔便煮鱼丸。 要说厨艺,三叔都比自己强点儿。 不过按照他小爹爹的配方来,加上今早方问黎尝了之后点了头,这味道就错不了。 哥儿忙着,方问黎看了自己一身脏污。跟哥儿说了一声先回去换身衣服。 他上课穿的是长袍,去哥儿家不便,也就没换。 来时帮忙推了板车,衣摆沾了灰尘。这般不干不净坐在这儿,有些碍食客的眼。 陶青鱼抽空对他道:“待会儿我要吃芋头烧鸡。” 方问黎一愣。 随后笑开。 “好,我给你做。” “回去吧。”陶青鱼看着方问黎笑了,也跟着弯了弯眼。 方问黎走这一趟肯定有些累了。 说想吃芋头烧鸡,一是因为他真的想吃,二也是哄着人不要出来跟着他忙。 方问黎一走,陶青鱼专心招揽食客。 他瞧着那第一个已经端上了碗的客人,看他试探着咬了一口。吃着眼睛一亮,他就知道错不了了。 “如何?”旁边没吃的客人问。 “好好好!肉质紧实,弹而不散。鲜香顺滑,实乃丸子中的精品。” 陶青鱼听到这评价扑哧一笑。 这岂不是活生生的招牌。 客人陆续围过来,这买卖成了! 一份五个丸子,里面还加了新鲜的蔬菜。 虽然看起来稍微贵点,但纯鱼肉做的。冲着今日开业这两文的优惠,来尝试的客人也不少。 陶青鱼特意看了,十个里面至少有八个都是喜欢。 尤其是小孩,见到丸子都走不动路。 一份五个,一个上午过去,带来的一桶两百个丸子被售卖一空。 今日卖的八文。有的顾客买得多的偶尔送了一个两个,营收就是差不多有三百文。 才半个上午的时间就能做到如此…… 陶青鱼跟自己三叔对视一眼。 下次得多做。 卖的过程中不乏有质疑这丸子不是鱼肉做的,陶青鱼只道是祖传秘方,是不是尝尝就知道了。 多的他也不说。 他一个做小本生意的,何必与人浪费口舌。 今日头一天,没敢做太多,有些客人没吃到。陶青鱼再三保证还会来,客人才放他们离开。 “三叔,去小院用了饭再回去吧。” 陶兴旺笑呵呵道:“好,三叔去。” 走过了人多的巷子,陶兴旺闷声问:“哥儿你说,这买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一下就被人学去了?” 陶青鱼摇头道:“可能被学过去,但应该不会这么快。” “咱快点把生意做出名气,做成招牌,就算以后有人竞争也是咱家先做出来的。也还算有优势。” 陶兴旺绷着脸道:“那回去再多做些。” 陶青鱼叮嘱道:“这东西不好存放,两天就坏。按照现在这个情况,估摸着每次大集一千个差不多。” 半个上午两百个,卖一整天一千个顶天。 做出来卖不完的还可以直接按斤卖鱼丸。 一斤鱼肉约莫二十个丸子,一千个要五十斤鱼。 他们不打算每天上县里卖,那样做不出来,家里人也累。顺着大集来刚好挺合适的。 到了进福巷,还没进屋就闻到各式各样的饭菜香。 陶青鱼推开院门,就见方问黎捧着一本书坐在摇椅上翻看。 身上的暗色袍子换成了清冷的白色,衣摆绣着几枝浅绿的竹纹。颜色不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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