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主子!” 方问黎将匕首抵在蒋书利的脖子上,刀锋锐利,只需要轻轻一压就能流下血来。 方问黎眼神枯寂,像浸泡在死水里的人。 没了那份刻意的遮掩,他偏执、自私、腐朽,甚至阴鸷。 他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只是因为有了陶青鱼,而显得他如常人一般。 他收敛了许久,只为了将哥儿带回家。可若这个目的达不成,干扰他的,他自己都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拎着蒋书利,他一字一句道:“你想死,我可以送你下去。” “方、方……儿子,儿子我错了,我错了。” 刀口压在脖颈,似有刺痛。蒋书利看着方问黎的眼睛,被里面的阴暗吓得心惊。 怪物!怪物! 他低头了,求饶了,可匕首依旧没有拿开。 看着方问黎眼睛,蒋书利好像有错觉,那刀子正一寸寸捅进自己的身体,割断了喉咙,鲜血喷溅…… “我错了,错了!” 方问黎狠狠一压手臂。 “啊!!!” “主子!”阿修惊恐地看着方问黎的手,身体在发抖,“使不得,你想想小鱼老板,小鱼老板还没娶!” 意识到自己没死,蒋书利吓得崩溃大骂:“你个畜生,畜生!小时候老子就该打死你!” 方问黎见眼前瑟瑟发抖的人,冷笑。 “主子……”阿修惨白着一张脸。 方问黎瞥他一眼。 “闭嘴。” “哦……”阿修看他眼睛清明,忙拍拍胸口。 吓死了!吓死他了!还以为主子真的要动手。 方问黎松开手,将蒋书利一把推开。 “下一次,你最好想好了再过来。不然保不住我就送你下去。” 阿修踉跄,腿泛软。 他主子是个疯子他一直都知道。看蒋书利那怨恨样子,搞不好又要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 担心主子被刺激得真动手,他立马去开了门想让蒋书利出去。 但门一打开,外面忽然进来一人。 “老爷!你、你没事吧!” 阿修撇撇嘴。 这穿金戴银的娇俏女人不是别人,是蒋书利娶的继妻。话说年纪跟他主子差不多大呢。 这女人跟蒋书利生了三个儿子,外加他后院那些人,七八个儿子是有了。可偏偏那些不知道好好培养,就知道来招惹自己主子。 也是自己犯贱,自个儿找收拾。 方问黎看向来人,神情淡漠。 他往前走了一步。 颜婳抱着蒋书利一哆嗦,带着人后退了两步。 方问黎道:“成婚那日,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我不保证做出什么事来。” 蒋书利下意识反驳,可又顾忌刚才,气虚道:“不……” 颜婳缩着,藏在蒋书利后微不可见地点头。 方问黎道:“阿修,关门。” “两位,请吧。”阿修冲着两人抬手,迫不及待道。 “哼!”蒋书利甩袖。 “老爷可有事,咱走吧。”女人的声音消失,方家的大门重新关上。 院子归于寂静,阿修看了一眼方问黎那紧闭的房门,走路都轻了许多。 瞧着空荡荡的院子,他一叹。 主子这般性子,大半是要怪蒋书利的。只希望小鱼老板来了,主子能高兴些。 * 端午放假三日。 第二日,方问黎去了他外祖母家里。 今日是阴天,厚重的灰云之下,风徐徐的。路旁的沟壑山丘中,田土依地势铺开。如今万物争春,最亮眼的还是要数那成片的油菜花。 马车停在方家院门。 屋里的人听见声响,放下手里的布就出来。 “瞧瞧,谁来了?”老太太笑着迎出来。一头银发梳得整洁,耳朵上还是那一对菱角耳环。 她名唤郑菱,是方问黎的外祖母。 方问黎扶着不到他胸口高的老人道:“外婆还认不出我来了。” 方郑氏故作生气道:“可不是。许久不来一次,不认识了。” 方问黎讨饶道:“孙儿知错,以后多来。” “可别,我一个人还清净。” 方郑氏知道方问黎忙,她一个老婆子在家能吃能动的,哪里费得着他时时过来。 方问黎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 阿修后进门,也叫了一声外婆,然后自己熟练地找事儿做。 方郑氏理好腿上衣服,眼神精烁道:“说说吧,找我老婆子做什么?” 方问黎半蹲在老太太跟前,未语先笑。 眼里是不刻意的温柔。 方郑氏心念一动,顿时明了。 她期盼地看着方问黎。 方问黎道:“外婆,我要成亲了。” 心中猜想落定,方郑氏一下笑了出来。 她欣慰地抚着方问黎的肩膀,连连说道:“成亲好啊……成亲好!” 她笑容灿烂,明明很高兴,可一开口却哽咽了。“外婆……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方问黎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歉意。“让您担心了。” 阿修适时端来两杯茶,打算老太太过于激动的情绪。他道:“外婆,喝点茶。” 方郑氏招呼他道:“阿修别忙,也坐着歇歇。” “欸!我坐。”阿修端了凳子坐在老太太另一边。 她顾不得喝茶,立马拉着方问黎笑盈盈地问:“是哪家的孩子?哥儿还是姑娘?” “宝瓶村陶家的。” “是个哥儿。” 方郑氏琢磨着道:“好像听你说过……老了,记不住了。” “何时成亲?” “初十。” 方郑氏忐忑问:“几月初十?” “这个月。” “那不是没几日了!”方郑氏忽然坐正。 她拍了一下方问黎手臂,气咻咻道:“你可瞒得真严实啊!” 方问黎垂头道:“担心出意外,所以一直没说。” “能出什么意外。你啊你,连我都瞒着!这才剩三日了,宾客可请了,宴席可安排好了,宅子可收拾干净了……” 青砖瓦房里,阿修看着自家主子被外祖母训得不敢反驳的样子,偷偷捂嘴笑。 嘿嘿,希望主子娶了小鱼老板,以后也能像这样被管着。 那他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咯!
第46章 五月初九。 陶家嫁哥儿办宴。 传言嫁不出去的老哥儿陶青鱼如今找到个香饽饽, 村里的人看到这事儿真就一步步成了,心里是又酸又羡慕。 不过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瞧着手里的红鸡蛋, 今日也没人说什么闲话。 大清早,陶家人用过朝食后就忙起来了。 从去岁养到今年的大肥猪宰了一头。再杀鸡宰鱼,放在祖宗排位前, 插上香烛敬告祖宗:家里有小辈要出阁了。 陶家院子里,几根长凳并排, 上面搭上两块门板子。 今儿要办宴的菜放在上面, 宋欢、杨鹊还有各家来帮忙的婶子、夫郎都围坐在这案板前。 有宰肉的, 摘菜切菜的,还有备姜蒜这些调料的…… 他们有说有笑,肉眼可见的高兴。 而灶屋里,方雾领着厨艺好的几个婶子一起忙活。 两口大铁锅被洗干净, 费时久的蹄花汤、鸡肉党参汤也早早上炉子炖。 后院鸡鸣又响了几声,天光大亮。 今日请的人家不多,但一家就是十几二十口人, 加起来着实不少。 先过来的是陶青鱼外祖家。 外公方大洪一来便找到爷爷陶有粮聊上了。 外婆李三娘进屋转了一圈, 逮着陶青鱼交代了几句家庭的相处之道, 然后溜达到院子里和奶奶邹氏一起帮忙收拾菜。 与他们同来的还有舅舅方雨。 他是自家小爹爹的亲弟弟, 是个吊儿郎当,喜欢招猫逗狗的闲人。 而舅母施萝拉着个小胖墩进门。 陶青鱼只听一声“哥”, 直接被他撞得踉跄。 “方小柏, 你怎么又胖了。”陶青鱼捏着小表弟的脸, 看这傻孩子笑眯眯的, 像个小熊。 外祖家里穷,几个大人皮包骨, 就这小胖墩养得最好。 “哥,给!” 方小柏神神秘秘,手握着个东西伸出来。 陶青鱼摊开手,随后看着自己手心的草编笼子。他默了默,道:“送礼送蛐蛐啊?” 方小柏重重点头,很是认真道:“这是我爹带我抓的最大的一只!放县里能卖银子呢。” 陶青鱼狠狠揉了揉小孩脑袋。 “哥谢谢你啊。” “不用谢!大哥哥喜欢就好。”小孩笑得露出整齐一排白牙齿。 拍拍小孩脑袋,陶青鱼道:“去跟青嘉他们玩儿吧。” 他捧着个蛐蛐笼子,轻叹一声。 抬头见自家舅舅也是那个皮中带点憨的笑模样,他默默将笼子带进了自己的房里。 他敢说,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收到的最别致的礼物。亏他舅这么大个人能做得出来。 笼子放桌上,陶青鱼再出去时,舅公家,二爷爷、三爷爷家,还有爷爷的几个堂兄弟家人以及小三叔跟二婶的娘家人也都陆续来了。 离中午开席还有一个多时辰,陶家院子里陆续摆起了方桌。四条长凳各一方,收拾干净之后就陆续端上瓜子花生还有凉菜。 太阳出来了,大家伙儿都坐在院子里闲聊。 灶屋那边陆续出菜,出到一半时间差不多,陶有粮道:“大家都围坐起来,可以吃饭了。” 方雾去女眷夫郎那桌,一边上菜一边笑道:“都是些家常小菜,大家吃好喝好啊。” 三奶奶道:“菜够多了,快来吃吧。” 方雾笑道:“还有几个菜,马上就来。” 说罢,转身又进了厨房。 桌上菜色虽是常见的腊肉、鱼肉等等,但大伙儿都吃得高兴。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或感慨哥儿的事,或聊着各家闲话。 陶青鱼只记得一个又一个的长辈跟自己说了话,至于说的什么,太多了他一个没记住。 中午吃完,下午又招待了一顿。 待收拾了碗筷,还了桌凳,陶家人立刻将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鲜亮的窗纸装点了门窗,陶青鱼屋里的被子也换成了红色。 往日桌上的油灯变成了红烛,至于桌子上的蛐蛐儿,被他小爹爹骂骂咧咧拿走了。 天幕漆黑,漫天的星河点缀夜空。月上梢头,已经不早了。 陶青鱼今日没怎么干活儿,这会儿没事儿就先给弟弟们的功课看了。 现阶段,几个小的都能认识大部分的字儿。方问黎虽偶尔指点,但到后期还是要送到学堂去。 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应该快了。 外面月色正好,清辉落下来,院子里蒙了一纱。小黄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动静,偶尔出去叫两下,又摇着尾巴跑进屋里来趴在陶青鱼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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